第45章 就像個無頭怪一樣
這邊一片其樂融融,文天師卻是被氣的快要炸了,回了住所之後,就坐在沙發上,獨自生悶氣。半個小時都沒換姿勢了。
張陵山輔導完了明謹的功課,從書房走出來就看到他還是這個模樣兒,心裏頗不是滋味,想了想,便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文天師立刻就看向他,開口問道:“這個小女孩兒,到底什麽來歷?為什麽她能夠吸收怨氣?”
張陵山一愣,随即明白過來,師弟可能是誤會了,便說道:“那不是吸收怨氣,而是淨化。具體怎麽個原理,我也搞不清楚。之前我就說過的,她可能另有奇遇,習得了很多已經失傳許久的術法,修為上比我們要強多了。你總覺得是我在誇張。”
“就算師弟你不愛聽,我也還是得說,景深陽差點被傀儡取代這件事,我們無一人發現,要不是林沫沫察覺到了,這事兒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我不說你也知道。師弟,你真覺得,景家的事情,有這麽簡單嗎?”
文天師不肯茍同:“咱們沒發現,那是因為咱們跟景深陽和管婷婷都不熟,林沫沫與他朝夕相處,當然能夠發現,這要換了明謹,未必比她差。”
他當然不僅僅是在生氣,更不是單純生氣林沫沫駁了他的面子,雖然林沫沫作為一個晚輩,這态度确實沒好到哪裏去,性格脾氣做事風格,都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從林沫沫身上感受到了威脅。他在道門縱橫二十餘年,除了早已不問世事的掌門師兄,不論是同齡人,還是新一輩的年輕後代,确實沒有資質太過出衆的,明謹這樣的,已經很難得了。
但是林沫沫不一樣,今晚的殺陣,如果傳出去,必定會引擎新一輪的風波。若是再加上前一陣子鬧的沸沸揚揚的傀儡事件……
文天師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傀儡事件,确實讓他大吃一驚。但他也确實沒有将林沫沫放在眼裏,沒有親眼看到,他始終不相信,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兒,能有多大的本事。
張陵山的性格他也再清楚不過,為人敦厚,喜歡提攜後輩,只要跟他一起共事,基本都會把功勞安在小輩身上,給予他們各種層面的支持和鼓勵。
雖然在研究傀儡的時候,他也察覺到了,這不是張陵山的本事能夠解決的事情,就算是自己當時親自去了現場,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但又說不定,現場還有別的前輩幫忙呢。
直到今天晚上,親眼看到那個殺陣,看到林沫沫輕輕松松就将怨氣從景深陽體內拉取出來,對方卻毫無感覺似的,他才确認,确實是自己輕忽了這個小女孩兒。
“她師從何人?”文天師又問道。
張陵山搖頭:“不知道。沫沫只說,她師父已經過世很多年,我估摸着,情況跟咱們師門那位祖宗,情況有些類似。”
文天師眼皮一跳:“她還在養着那只——”
“應該沒有。”張陵山回道,“沫沫那裏,的确有幾只死去上百年的老鬼,但我都見過,是普通鬼魂,毫無修為,而且他們所會的技藝,也都是些讨飯的手藝,跟玄門無關。”
“那會不會,被她藏起來了?”文天師心思微動,玄門凋敝、術法零落,若是有一位幾百上千歲的老前輩存在的話,那些遺失的東西,說不定就能找回來一些了。
張陵山倒是沒想這麽多,只說:“不會。沫沫一向坦蕩的很,而且,她跟景深陽一起住,家裏的阿飄們都是景深陽同意了才帶回去的,不會這麽大一只鬼在家裏飄來飄去,卻不被察覺。他們家請了阿姨的,家務煮飯都是阿姨在做,居家。”
這麽一說,文天師倒是沒理由再繼續懷疑了。就算景深陽能幫着林沫沫隐瞞,家裏的其他人,卻不一定願意見鬼。
“就算這樣,也不能把這件事寄托在林沫沫身上。”文天師又說道,“這不光光是景家的事情,更牽扯到整個江城,甚至說不定,會是更大範圍內的災難。”
張陵山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便又建議道:“要不,咱們手裏的活計,給林沫沫幾個?你也順便看看她的能力,究竟怎麽樣?”
文天師想了一會兒:“西城盧家那事兒,你給她說說吧。”
張陵山心裏合計了一下,還的确挺合适。盧家有錢,給的委托費高,林沫沫急于賺錢,應該願意去。而且這事兒拖了有一陣子了,再不解決的話,估計主顧那邊也有意見了。原本是想着,也不算是什麽大事兒,便讓弟子們去歷練一下,卻沒想到,去了三波,全都铩羽而歸。
他們師兄弟兩人,正預備着明天過去一趟呢。
“我去給沫沫說一聲。”
林沫沫剛把活着的那只魅從包裏掏出來,正準備做個實驗,看看抽空怨氣之後,魅還能不能存在,就接到了張陵山的電話。
原本不打算理會的,但是看到上面隐約閃爍的財運,林沫沫還是接了:“什麽事?有五百萬以上的任務了嗎?”
張陵山笑了一聲,回道:“一千二百萬,要不要?”
“要啊,時間地點,發我就行了。”
“明天能去嗎?”張陵山又問道,“這任務是其他辦事處接的,之前去了幾個人,沒辦好,時間拖得太久了,剛好明天周日,要不然,就得耽誤你上課了。”
林沫沫應下:“沒問題,只要不是太遠,明天中午我能到,就一定過去。”
“在西城,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的路程。”
“好,我九點半之前到。”
說完,林沫沫就挂斷了,不一會兒,就又聽到短信的聲音,想必是地址發了過來。林沫沫也沒理會,繼續抽取淨化魅身體裏面的怨氣。
然後,就察覺到了些微的不對勁。
這只魅,是領頭的沒錯兒,修為和力量,比其他的要強一些,這也很正常,所以它才在殺陣中活了下來,奄奄一息,至今也沒有斷氣。但,怨氣的容量,似乎超标了吧?
林沫沫突然想到了什麽,連忙将它捆了起來,又去抽取特制小布袋裏面的那些怨氣,不到兩分鐘,竟然就空了?!
果然如此!
林沫沫沉着臉,皺眉看着那只魅,這玩意兒,竟然能夠吸取死去同類的力量,是被改造過了,還是進化了呢?想了一會兒,林沫沫站起來在房間裏翻了翻,發現沒什麽可用的了,便打開門,去喊了景深陽:“過來幫個忙。”
“幹嘛?”景深陽探出頭來,“不是‘請勿打擾’嗎?”
還挺記仇。
林沫沫“呵”了一聲:“給你看個寶貝。”
景深陽腦子裏突然就出現了一個畫面,是他某天在網上看到的一個新聞:深夜一中年男子攔住二十歲小夥:“給你看個大寶貝”,然後把褲子給脫了,吓得小夥兒驚聲尖叫,深夜狂奔。
景深陽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雙手抱胸,又突然回過神來,林沫沫沒有那種功能。
“看什麽?”
林沫沫将那只魅拎了出來,一手掐着它的脖子,一手抓住景深陽的右手腕,抽取怨氣度給魅,然後,一直半死不活的魅,居然就漸漸清醒過來了。
景深陽:“……喂!”
林沫沫若有所思,但仍是覺得奇怪。
在她的認知裏面,這玩意兒必不可能被飼養,要不然,魔族早就可以養成一支魔魅大軍了,這樣,在與人族鬥争的時候,就能迅速占領優勢了。
單只的魅或許沒什麽用,但是幾百只、幾千只聚集在一起,它們身上所散發的特殊氣息,就能輕易蠱惑人類,讓人們陷入到自己的幻想中去,喪失行動力,甚至從此沉睡不醒。
但魅的滋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條件極為苛刻不說,大多數,也在幼年剛出生沒多久,還不成器的時候,就被斬殺了,活到成年的魅,也只有在特定的地方才有。比如這些,就是從他們所說的“地府”,受到召喚,逃竄而出的。
林沫沫将魅塞給了景深陽:“好好養着。”
景深陽:“……萬一它吃了我呢?”
“必不可能。”林沫沫回道,“你給了它怨氣,從此你就是它的奶娘了。這玩意兒對食物很敏感,你死了它就沒得吃了,不僅不會吃你,還會保護你。”
景深陽:“……”
并不想給它當娘。
“太醜了,我能拒絕嗎?”
“哦,那我去找楊秘書。”
景深陽連忙拽住她:“行吧行吧,我答應了。——平時我怎麽喂它?我又沒辦法抽取怨氣。”
“這玩意兒會自動覓食。”林沫沫戳了戳魅光禿禿的鴨嘴獸一樣的腦袋,說道,“我剛剛用你體內的怨氣喂過它了,它就有記憶了。讓它盡量多的時間,待在你身邊就行了。”
雖然這覓食技能到底怎麽一回事,她還沒有搞清楚。
不過林沫沫也不打算告訴景深陽,免得吓得他睡不着了。
“哦對了,明天咱們得去一趟西城去,我接了個活兒,是張陵山轉給我的,一千二百萬的大活兒,這是地址。”林沫沫将手機拿給他看。
“盧平?”景深陽看着地址,突然笑了一下,“好啊。”
林沫沫看着他:“該不會又是你曾經得罪過的人吧?”
景深陽:“怎麽會呢?這種不入流的暴發戶,我怎麽可能認識?”
“……不認識都知道人家是暴發戶?”林沫沫鄙夷地看着他。
景深陽理直氣壯:“這你就不懂了。江城富過三代的人家,都住在東城區,就算又在其他區買了別墅新房子啊,老宅也依然會在東城區,不可能出手。但是像盧家這樣的,為了住別墅只能在西城區的,肯定就是這兩年才發家的。”
林沫沫:“既然買得起別墅,那應當很有錢吧?”
江城寸土寸金,就景深陽住的這個一百三十平的小區房,就價值幾千萬了,更不要說別墅了。
景深陽:“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他賴賬的。如果你覺得一千二百萬不夠,咱們看情況加價。”
林沫沫說道:“張陵山跟我說,他們那邊其實派人去處理過幾次了,但是都沒成功,好像他們家真的有個厲鬼,一般人不是對手。”不過林沫沫不在乎,就沒細問。
景深陽“啧”了一聲:“看來做了不少孽啊。”
林沫沫又瞅他:“還說不認識!”
“嗨,生意上的往來,我真的不熟,我哥可能有點印象。”
不熟不意味着不能結仇,那死胖子又醜又惡心,自己農村出身,沒讀過什麽書,所以對重本的女大學生格外青睐,曾經包↑養的好幾個小情↓人都是景深陽學校的,剛巧就被撞見了幾次,把景深陽惡心的不行,忍不住就嘲諷了幾句。
然後,梁子也就結下了。
不過,盧家得罪不起景家,再生氣也只能憋着。
這事兒景深陽覺得沒必要跟林沫沫說,大人的世界有着諸多醜陋,還未成年之前,就好好享受兒童世界的童話吧。
林沫沫也懶得多問:“行吧,八點準時起床,九點半要到那邊。”
周日一大早,兩人吃了飯就準備出發,楊秘書站在門口送別,又叮囑道:“這兩天我不便外出,有事告訴江特助就行,他會安排人過去。”
景深陽擺了擺手,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好好休息就行,不用擔心我們。”
已經是五月中旬了,天氣也變得熱了起來,林沫沫穿了一件長到腳踝的碎花連衣裙,帶了一頂嫩黃色的草帽,看上去活潑又可愛。
下樓的時候,景深陽就忍不住手賤,戳着她的草帽,笑道:“你這麽厲害,就不會發明一個防曬的符箓嗎?這樣就省的戴帽子了。你頭圍這麽小,帽子都快要把你的小腦袋給吞噬了,老遠一看,就像個無頭怪一樣,哈哈哈哈哈。”
林沫沫一臉冷漠,不想理會他。
到達盧家的時候,九點二十五分。一下車,林沫沫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沫沫,這裏。”
是明謹。林沫沫立刻擡眼看了過去,那個很讨人厭的文天師竟然也來了。
景深陽也嘀咕道:“老東西來做什麽?是想繼續吵架嗎?”
林沫沫長睫毛忽閃了一下,大約就明白怎麽回事了——這活兒大約應該是之前的小輩們處理不了,所以文天師決定親自來處理。但對方又不缺錢,完全可以将事情轉給她,自己只挂個名兒,順便借着這個機會,來探一探她的真正實力。
林沫沫也不在乎,快走兩步到了盧家的別墅門口:“你們到的真早。”
“也是剛到。”明謹笑着看她,又說,“沫沫你的帽子有點大,一會兒完事了咱們去商場重新買一頂吧。”
林沫沫也沒拒絕:“嗯。”
然後瞅了一眼景深陽,仿佛在說:“學學,這才是正确的人與人的交流方式好嗎?狗直男,就會哈哈哈。”
景深陽:“……你這是什麽表情?一頂帽子就收買你了嗎?我給你買十頂行不行?”
“這是重點嗎?”
景深陽猶豫了一下:“那,重點是,無頭怪?”
林沫沫:“……滾。”
景深陽:“那只是個形容詞,你不要這麽計較嘛。”
林沫沫恨不能給他來個禁言符。
盧平站在門口已經快有半小時了,臉上的笑容也僵的很,再加上這大半個月睡得也不好,幾乎神經衰弱了,雙眼下面黑乎乎的一片淤青,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眼袋腫的像是兩根大肉條,再加上長達半小時的虛僞笑容,整張臉都像是要石化了似的,但是他也不好意思去催,畢竟是有求于人,而且還性命攸關。
“幾位,大師,您看——”
林沫沫立刻看向他,将帽檐往上扶了扶,露出精致的小臉,一雙黑亮的眸子認真打量着盧平。
景深陽站在她身後,瞅了一眼跟他差不多高,體型龐大到差不多得有二百斤的盧平,彎腰将林沫沫抱了起來:“唉,都說了讓你快點長高。”
林沫沫:“……放我下來。”
“他又高又胖,跟一只大猩猩似的,我要是不幫忙,你能看到他的臉嗎?看,他的下巴都能比你的臉要大了。”
林沫沫:“……”
我覺得盧平可能想要弄死你。
不過這樣的确看的更清楚了。
主要是,盧平真的太胖了,整張臉的五官都被擠在了一起,她一米五的個頭,仰望這座大山,确實有些為難了。
這會兒看清了他的真實面目之後,林沫沫也就差不多得知整件事情的面貌了。
“好了,咱們進去吧。”
景深陽這才将她放了下來,牽着她的手往別墅走去,擡起下巴藐視着前面這座肉山:“前面帶路啊,愣着做什麽?腦子被鬼吃了嗎?”
盧平:“……”
深吸一口氣,假裝沒有聽到他的挑釁:“天師請這邊來。”
林沫沫:“先說說發生什麽事情了。”
正規程序還是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