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還能聞到那股騷氣到極……
路上的時候,盧平簡單說了下他們家所遇到的詭異事情:“大概是三個月前開始,家裏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起初我們也沒在意,這片地太空曠了,左右的別墅都還沒住進去人,閣樓常年開着,南北通透,風聲就會被放大。空曠的房子裏,也難免會有些建築物中空所帶來的噪音。”
但是,就在這之後,又過了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家裏的阿姨突然從樓上跌落,當場就摔骨折了,去了醫院之後,又發現,家政阿姨的腿上,不知道何時全都變成了紫黑色,而且,骨肉全都已經壞死,就像是被蛀了許久的支撐柱,終于到了崩塌的那一瞬間。
阿姨從樓梯上滾落,也是因為雙腿的正常機能,已經徹底被癌細胞吞噬了。然而,這不過是個開始,阿姨的事情姑且當做是個意外,盧平也大方地賠償了足夠的金額,将事情壓了下去。
在這之後的十來天時間裏,又陸續出現了三樁這樣的事情,盧平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
“入職前,這些人都是體檢過的,各項指标都很正常,就算是突然之間癌變,也不可能是這麽迅速的事情,更何況,醫生也說,這個擴散速度,簡直就像是已經得了癌症三五年,病入膏肓了似的,根本不可能是身體健康的人會出現的狀況。”
更可怕的是,就算是截肢,阿姨的性命也沒能保住,依然繼續惡化了,在出院後不久就去世了,前幾天剛剛入葬。
盧平當時滿身冷汗,不由慶幸,幸虧當初他處理得早,又拿錢堵住了這家人的嘴,這件事也沒人多想,只當是阿姨突然得了病,還有人誇贊他仁心道義,這種情況下都願意給大筆補償。
醫院裏那幾位,盧平也不敢大意,每隔幾天就去看望一下,倒是獲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評,都覺得他真心會做人,連帶着盧家的股份,都漲了不少。但是盧平卻沒有絲毫的喜悅心情。自己現在什麽處境,別人看不到,難道他自己還不清楚嗎?
他一個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在鋼絲繩上跳舞,這不是自找死路嗎?
對比景家來說,盧平的确是暴發戶,上不得臺面,但對旁人來說,盧家卻是新貴,難得有個不是靠炒房産起家的,名聲相對來說還是不錯的。再加上他有錢,出手闊綽,在玄學圈子裏,也算是個大主顧了。
而盧平,也是沖着文天師的名氣,才找了道門在西城的辦事處。
前幾次來的都是些道門後輩,盧平也沒什麽意見,高人嘛,業務繁忙,全國飛來飛去,自己一時半會兒約不上,也很正常。但來來去去好幾撥人都解決不了事情,他心裏就難免有些怨氣了。
不過今天在看到文天師之後,盧平就什麽意見都沒有了,只要趕緊把別墅裏的東西給弄走,加多少錢他也願意。
不然,真的鬧到死更多人,別說生意股份了,恐怕自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客廳門口,站着兩個年輕的小道士,應該是文天師的後輩,一看到他們,立刻就恭恭敬敬行禮,喊了一聲:“師叔。”
文天師點了點頭,問道:“上回不是說,處理得差不多了嗎?”
左邊矮一點的那個小道士回道:“我們的确是找到了原因所在,這別墅裏,有個地縛靈,年份不短了,大約從這房子建起來沒多久,可能就存在了。咱們也請教了二師伯,怎麽收付地縛靈。”
右邊那個也連忙點頭:“當天我們的确是解決好了的,咱們兩個人親自送走的,但是不知道為何,過了沒兩天,這玩意兒又出現了!咱們兄弟還在讨論,是不是有地縛靈進化了,能夠起死回生啊?”
說到這裏,兩個人均是一臉的慌張和害怕。
地縛靈本身就有着超乎一般鬼魂的力量,他們兩個人對付一個地縛靈,也只是勉勉強強,這還是在對付被局限在閣樓,不能到處亂跑的情況下,他們占據了各方面的優勢。若真的不死不滅,把他們師門都搭上,這也滅不了幾個啊?
林沫沫一直沒有作聲,聽到這裏,才問道:“地縛靈也是這家的主人嗎?”
“是個少年,死的時候大概十六七歲,處于狂暴邊緣,什麽信息都問不出來。”說着,兩人又看向了盧平。
盧平抖了抖,身上的肥肉也跟着抖了起來,随即讪讪一笑:“這事兒我跟兩位小道長也說過了。我們家确實有過夭折的孩子,是我的兄弟,死了快有二十年了,十七那年自殺的。老家有個風俗,未成年就死掉的孩子,都要回故鄉安葬,期望彼此來世仍有緣分成為一家人。”
“所以,我兄弟的所有物品,都被送往故鄉,一并下葬了。”
林沫沫“哦”了一聲,徑自往閣樓走去。
景深陽連忙跟上,明謹也跟着一起上去了。
文天師猶豫了一下,便也跟在了後頭。兩個小道士面面相觑:“咱們,也去看看?”
“嗯,去吧,文師叔在呢,保準沒事。”
聽兩人這麽說,盧平就又蠢蠢欲動,收回的腳也再次踏到了樓梯的臺階上。雖然他什麽都看不到,但閣樓的溫度格外低,他卻是深有感觸,所以,自從知道問題出在閣樓之後,他就一步都沒再踏上過三樓。
但是,不看着那玩意兒離開,他心裏,始終不踏實。
走到二樓的時候,就能明顯感受到,溫度驟然降低,就算是在同一棟樓裏面,也得差了有七八度的樣子。
景深陽打了個噴嚏,問道林沫沫:“冷不冷?我去車裏給你拿件外套?”
林沫沫轉過頭瞅他一眼,毫不客氣地揭短:“害怕就去下面等着嘛,又沒讓你給我當助理,寸步不離。”
景深陽梗着脖子狡辯:“爸爸是真心實意關心你!林沫沫,你年紀輕輕的,心理怎麽能這麽陰暗呢?”
林沫沫:“呵。”
景深陽繼續唧唧歪歪:“再說了,我是信息公司的法人,你還未成年,我不跟着怎麽行?”說着,還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跟在最後頭的盧平。
盧平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肥大的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像是懷胎六月似的,但是對方也沒有指名道姓,他要是氣急了跳出來,那不是自己打臉嗎?盧平只得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僵硬着笑臉,繼續跟在後頭。
他倒是很想問問文天師,為什麽要帶着景深陽這個火↑藥桶來,他可不曾聽說,景家的人在玄學界有什麽能耐。
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也不敢駁了景深陽的面子,不然,誰知道這瘋子會做出什麽舉動來。兩年前在江大東校門口,自己的奔馳車裏被潑了一桶尿的事情,他可是至今記憶猶新。甚至一回想起來,他還能聞到那股騷氣到極致的味道。
不行不行,不能再多想了,不然真的要吐出來了。
盧平深吸一口氣,趕緊将思緒拉了回來。
此時他們一行人也站到了三樓右側的走廊盡頭。從這個偏門出去,有個室外樓梯,單獨通往閣樓。
“開鎖。”林沫沫走在最前面,正準備推門,卻發現上鎖了。
盧平立刻走了過去,哆哆嗦嗦地拿出鑰匙,又說道:“這、這個門,一個多月都沒上鎖了,怎麽會鎖住了呢?”
聲音裏都不自覺地帶了顫聲。
在他挨到林沫沫之前,景深陽突然走了過去,将他手上的鑰匙拿了過來:“一邊去。”
盧平怒氣橫生,卻又不敢反駁,只好走到文天師身邊去了。
景深陽拿着鑰匙開了門,露天陽臺上忽地就起了大風,仿佛沙塵暴天氣似的,眼前只剩漫天塵土,別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景深陽立刻拽住了小閨女的細胳膊:“沫沫,這是不是妖風啊?”
“跟緊點兒。”這次林沫沫難得的沒有嫌棄他,反而主動握住了他的手,“這玩意兒還挺能耐。雖然是假的,糊弄一般人也夠了。”
景深陽就放心了:“假的啊。”
林沫沫又潑他冷水:“對我來說是假的,對你來說,真假沒有區別。”
景深陽:“為什麽?沙塵暴而已,這又不是刀山血海……”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後面一聲慘叫。
景深陽被吓了一大跳,差點就不敢動彈了。
林沫沫捏了捏他的手指:“要上樓梯了,小心腳下,別東張西望的。”
“盧平那個狗東西的叫聲,看來他不怎麽好啊。”景深陽反應過來,就忍不住幸災樂禍,這個惡心的死胖子,他看不順眼很久了,看到他倒黴,就覺得暢快。
林沫沫沒作聲。
上了樓梯之後,沙塵暴就變得更加兇猛了,仿佛真的有沙子在空氣中盤旋,刮到人臉上火辣辣地疼。
景深陽又開始擔心小閨女的嫩臉皮了:“你戴口罩了沒?”
“我說了,對我不管用,別瞎操心。”
明謹聽到慘叫,本來也不想理會的。他對林沫沫有種莫名的崇拜,既然對方毫不在意,那就表示,盧平要麽沒事兒,只是出現了幻覺,要麽就是作惡多端,不值當去救。所以,就假裝沒聽到,繼續跟着往前走。
但是,身後的兩個師兄卻突然驚叫出聲:“盧先生!”
明謹沒忍住,便轉身去看了,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盧平肥大的身軀被卡在側門處,沙塵暴從他身旁經過的時候,裏面仿佛埋藏了刀子一般,一道一道從他身上劃過。很快,盧平就變成了一個血人,站在那裏,哀嚎不已。
文天師也看了過來,說道:“你們快帶他下去,先止血。”
小道士戰戰兢兢:“師、師叔,這個惡靈,好像比以前更加厲害了,您一定要小心啊。”
文天師還不将這點修為看在眼裏,神色頗有些不耐煩:“我知道,你們抵抗不住,快走。”
然而,就在這時候,盧平一直被卡住無法動彈的身軀,突然像是被人使勁推了一把,踉跄着進入了側面外面的露天陽臺上,直接跪倒在文天師腳底下。随即,側門就被一陣風刮過去,發出“哐當”一聲響,然後關閉了。
小道士連忙去開門,卻發現,怎麽都拽不動:“門、門、門打不開了……”
他的師弟也連忙過來幫忙,兩個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依然毫無動靜。防盜門的把柄,仿佛鏽住了似的,紋絲不動。
此時,風越打越大,攜帶着無數砂礫,在幾人周邊纏繞,受傷的,卻始終只有盧平。
明謹察覺到了不對勁,擡起眼來看向文天師:“師父——”
文天師皺着眉,咬了咬牙,再一次責備林沫沫做事,顧頭不顧腚。優先保住主顧的生命是第一原則都不知道嗎?就這麽自顧自地走了,盧平死了,他們玄門的口碑,也就下滑一大截,搞不好還要被投訴……
他是不可能任由盧平在這裏被折磨的,沉思了一會兒,問道明謹:“你身上還有林沫沫給的保命符嗎?先給他用了,回頭讓他給你錢。”
明謹不太情願,這能一樣嗎?他又不缺那萬兒八千的,但是沫沫的符,卻要好久才能拿到一張。
明謹在口袋裏扒拉了一小會兒,将最初的那種給拿了出來。
沫沫說,她最近修為進階,畫出來的符比以前好用了,還讓他對比一下來着,明謹一直沒舍得用,這下可好,倒是先給別人用了。
将保命符貼到盧平身上之後,狂風卷着沙塵就仿佛迷路了的孩子一般,在他身邊打着轉悠,卻又找不到目标。就這麽繞了幾圈之後,風沙不甘不願地退去了,眼前又是朗朗晴空。
明謹小小地籲了一口氣:“沫沫的符,果然很好用。”
兩個師兄也忍不住眼饞:“多少錢啊?咱們要不要集體團購一批?出任務的時候,說不定就更保險了。”
明謹忍不住驕傲起來,卻又說道:“恐怕沫沫不會賣的,這個制作起來很麻煩,我也是好長時間才能拿到一張。”
文天師冷不丁問了一句:“還有嗎?給我一張,回去研究研究。”
明謹一下子噎住,頓了頓,才眨巴着眼睛說道:“我沒有了,但是師伯可能有。上次沫沫送的時候,我兩張師伯兩張,平均分的。”
嗯,反正師伯留着也是研究術法用,平時出任務也用不到,還是不要從他這裏摳羊毛了。
文天師便沒再強求了,又讓兩個師侄扶着盧平,一行人趕緊上了閣樓。
林沫沫已經站到惡靈跟前了。
那是個被包裹在黑暗中的少年,青面獠牙,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魂體上已經開始長出非人類的力量部位了。
景深陽牙疼似的倒吸一口涼氣,指了指黑霧中的某個地方:“那裏,是不是翅膀?他長翅膀了?這算什麽?惡魔?”
“大概。”林沫沫盯着惡靈看了一會兒,對方的确神志全無,只憑本能在行動。不過,讓他黑化至此,恐怕不僅僅是因為地縛靈的作用,這個少年,跟盧平之間,必然有着深仇大恨。
林沫沫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指,抓了一把黑霧過來,怨氣争先恐後就要進入到她的身體裏面,卻在景深陽挨近的一瞬間,又立刻轉換了方向。
“艹!什麽鬼玩意兒?”景深陽罵道,連忙閃躲。
林沫沫定定看了他十幾秒,然後直接伸出手,迅速拉扯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拽。
明謹他們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頓時驚呼道:“沫沫!”
就在他呼喊出聲的時候,惡靈也暴動起來,閣樓裏面瞬間猶如陷入了煉獄之中,突如其來的黑暗将衆人淹沒,随之,便是四面八方而來的鬼叫聲。
明謹忙不疊就要沖進去幫忙,文天師立刻拽住了他:“你去做什麽?你能幫上什麽忙?如果你師伯說的都是真的,你現在過去,也只是拖她後腿而已。”
明謹很着急:“可、可是——”
這時候,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他怎麽只能只拖後腿呢?
文天師依然摁住他,不讓他動:“師父在這裏,還能讓你們這些小輩們丢了命不成?”
景深陽在這個環境下,倒是意外地行動自如,仿佛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就連視線,都毫無阻攔,一眼就看到了盧平的慘狀,冷笑一聲,卻也懶得在這會兒浪費時間去嘲諷他,反而是跟文天師嗆起了聲:“您這意思就是,受點小傷啊,斷個胳膊斷個腿兒啊,就當是歷練了,只要小命保得住,就行是吧?”
“二少爺這時候就不要逞口舌之威了吧?”
景深陽快走兩步,直接到了他跟前,氣勢洶洶的樣子,眼看着就要發作,林沫沫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景深陽,過來,幫個忙。”
景深陽精神一震,立刻就循着聲音走了過去:“你在哪?你跟我說說話,我能看到別的,但是看不到你在哪。”
“伸手,我拉你過來。”一片黑黢黢的迷霧中,突然伸出來一只白到近乎透明的小手。
景深陽心裏的大石頭突然就落了地,忍不住笑了一聲,立刻就抓住她的手,走了過去。
明謹踮着腳張望:“我也看不到沫沫在哪。”
文天師沉着臉,震驚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