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Par t4:若即若離(三)
老式的學生宿舍,牆體已經略顯斑駁。入冬的法國梧桐已經沒了盛夏的蔥郁,枝葉三三兩兩地挂在枯萎的虬枝上。偶爾飄落了幾片在雪地裏,看起來平和而突兀。
江致把車停在了校門口,陪着易晚栀一步一步地走近校園裏。易晚栀的宿舍離門口不遠,因此,不消幾步就走到了。
易晚栀低下頭,小心翼翼地一個個解開大衣的扣子,原封不動地塞進了江致手裏。
江致以為她要上樓了,還有些依依不舍。他把大衣重新披在她的身上,溫柔地說:“晚栀,你先披着。你穿的少,萬一凍的感冒了可不好。大不了下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我就是了。”
易晚栀把大衣脫下,勾在臂彎裏,面色沉靜地看着他:“阿致,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
“什麽事?”江致大約知道易晚栀要說什麽,只是潛意識裏還是不願承認。
易晚栀沒有看他,視線都不知飄往了何處。過了一會,冰涼的西北風夾雜着她破碎的嗓音,傳進江致的耳朵裏:“阿致,我從小到大一直把你當成是一個大哥哥。因此,也從沒對你存過其他的心思。如果我有什麽舉動,讓你引起誤會的話,我希望你告訴我。”
江致的神情有些黯然,卻依舊笑了笑對她說:“我早該知道你要跟我說這些的,居然還不死心地希望,從你嘴裏聽到其他的話。”
易晚栀見他這樣,正想安慰些什麽,他卻忽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開口:“雖然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真的聽到你這樣說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難過。特別是,還是因為一直把我當哥哥的這種俗爛理由。”
“阿致,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你別誤會。”易晚栀覺得,他似乎把她的拒絕理由看做了一種敷衍。她認真地解釋道:“阿致,我媽媽早逝你也是知道的。我沒什麽親人,從頭到尾也就我爸那麽一個。我跟你……”
提及江崇的時候,她莫名地停頓了一下:“我跟你……還有江崇是最早認識的,而從小到大,你也一直最照顧我。阿致,我是把你當做親人的。或者跟江崇一樣,我打心眼裏也是依賴你的。但我清楚地知道,這種依賴,不是愛情。”
“晚栀,讓你為難了。”江致彎了彎唇角,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麽僵硬。
“阿致,你別那麽說,我沒有為難。我只是不想讓你再在我身上,花費無用的力氣。”末了,易晚栀才垂下頭,語氣沉沉地說:“阿致,我不值得的。”
入夜,已有些薄弱的降雪,細細密密地灑在易晚栀的頭頂,令她看起來皎潔極了。她低着頭表情荏弱,江致終究忍不住,蹑手蹑腳地撫了撫她的發頂。
“晚栀,沒有什麽值不值得一說的。喜歡你這麽多年,我也知道自己是在做無用功。但我總是倔強,管不住自己的心,也放不開你。”江致用極盡溫柔地語氣對她說:“晚栀,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做哥哥……也無妨。”
“至少等你有一天嫁人的時候,即使我不能牽着你,也希望能通過我的手,把你交托到另一個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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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很平靜,卻一字一句地撞擊在易晚栀的心上。她的眼角有點泛酸,情緒來的無頭無腦。她呆呆地看着他,感動極了卻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很久以後,她才憋出了一句話:“阿致,謝謝。”
謝謝你陪伴了我漫長的少年時光,謝謝你無微不至的照顧,謝謝你一直……還在。
江致勾了勾唇,淡淡地笑了笑。他把易晚栀擁進了懷裏,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一樣。在過往的時光裏,即使她跟江致再親昵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地擁抱過。
易晚栀愣了愣,卻也沒推開。她臂彎裏勾着大衣,與江致隔開了許多。或許,這都算不上是一個擁抱。
江致和煦的嗓音,在她的頭頂上溫柔響起:“晚栀,不要跟我說謝謝。因為至少現在我還不能放下,在你沒有歸屬的時候,我還是會陪在你的身邊。即使知道你不愛我,我還是想拼盡全力地努力一把,可以嗎?”
他把話說到這裏,易晚栀也沒有了拒絕的理由。她只能呆呆地回了一句:“好。”
片刻後,江致才緩緩地把她推離地懷抱,笑着對她說:“上去吧,時候也不早了。”
“嗯,我走了,你待會路上小心。”
“好。”
易晚栀打開了樓梯間的燈,往樓上走了幾階。過了會,她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立馬轉身往樓梯下走去。那時,江致還站在原地,他的頭頂上昏黃的路燈正竭力地亮着,幽幽地打在江致的臉上,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怎麽又下來了?”他問她。
“大衣忘記還給你了。”她朝他笑了笑,又把大衣遞給他。這次他沒再推拒,直接握在了手裏。
“快上樓吧。”
“嗯。”
這次易晚栀沒再回頭了,她直接走上了宿舍樓梯,一去不複返。但如果,她回頭的話,一定能看見江致站在路燈下。室外的雪下得愈發大了,江致站在雪裏,頭上已經染了霜白。
**
易晚栀打開宿舍門的時候,舍友都意外地還沒睡。宿舍是四人的單間,除了趙千瑤以外,其他兩個都和易晚栀不怎麽說話。
易晚栀也是知道他們讨厭她的理由的。大學開學剛住進宿舍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爆了出來說,易晚栀的父親是罪犯。後來,除了趙千瑤以外,其他兩個人都開始用鄙夷地眼光看待易晚栀。甚至,還會偷偷在背地裏議論易晚栀,說她是勞改犯的女兒。易晚栀也知道她們讨厭她,而她總是有些骨氣的,也不願意去熱戀貼冷屁股。于是,宿舍關系就一直僵着。
打開門的時候,宿舍裏只有兩個人。外面天色也不早了,趙千瑤居然沒有回宿舍,不禁讓易晚栀有些擔心。她不由地問了她們一聲:“你們知道,千瑤去哪裏了嗎?”
“誰知道她,估計樓下買東西去了吧。”
易晚栀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她回過宿舍了嗎?”
舍友一臉不耐煩地轉過頭,沒好氣地說:“你煩不煩啊,想找她你就自己去找呗,叽裏呱啦地吵死了。這麽晚回來,烏煙瘴氣地破壞宿舍空氣。”
被她這樣一說,易晚栀心裏也有點惱火。她沒去理會,直接坐在床上,撥出了趙千瑤的號碼。結果手機振動的鈴聲從床鋪的下方傳來,原來趙千瑤沒帶手機就出了門,這下易晚栀更加擔心了。
她沒什麽朋友,在C大三年,唯一能稱得上是朋友的也就趙千瑤一個人了。趙千瑤是工薪家庭出身,就有些争強好勝的心理。但趙千瑤平時也總幫襯着易晚栀,因而打心眼裏,易晚栀也一直覺得她是個好人。至少大學三年,她對她也算得上是不離不棄了。
易晚栀越想,心裏就愈發地不安起來。趙千瑤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手機沒帶,人也失蹤了。天色已晚,外面的雪也下的越來越大,易晚栀真怕她出了什麽事。
宿舍的陽臺正對着學校大門,而宿舍樓下的風光也盡收眼底。易晚栀想了想,就一個人站在了陽臺上,準備四處看看,能不能找到趙千瑤的蹤影。
結果往樓下看去的時候,她就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
宿舍樓下正停着一輛豪華的卡宴,看起來和這個老舊的樓房看起來格格不入。從副駕駛座上走下了一個女人,那人的領口微微松散着,看起來有些暧昧。她下車的時候,謹慎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才踏進了雪地裏。
那個女人,正是趙千瑤。
她走下車的時候,駕駛座的車門也被慢慢打開。從裏面走出了一個男人,因為距離較近,易晚栀幾乎能看清男人的面容。男人五十歲上下,銳利的臉上帶着些老謀深算的痕跡。
男人快步走到趙千瑤面前,伸手就直接把她撈進了懷裏。順着懷抱,他把臉湊了上去,輾轉親吻着趙千瑤。親吻過後,他又附在她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過了好一會,才興致焉焉地松開了。
因為隔得太遠,易晚栀沒能聽得清他們在說些什麽。
至于易晚栀之所以震驚,是因為,那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她不久之前才見過。
是江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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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千瑤回來後,易晚栀旁敲側擊地跟她說着些什麽,她卻一點都沒有聽的心思。但作為朋友,她真心實意地不希望趙千瑤走錯彎路。
然而,當她正準備勸誡趙千瑤的時候,趙千瑤就直接倒在床上,不願意理會易晚栀了。
易晚栀也很是無奈,但後來她仔細想了想。畢竟這是趙千瑤自己的想法,她也左右不得。人總有自己想要走的道路,別人阻攔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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