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Part 4:若即若離(六)
是夜,天色沉悶,像是在醞釀着一場瓢潑的大雨。
江致回到家的時候,也已經不早了。在醫院探望完易啓鳴之後,江致就去了公司裏。關于江霆年在轉移資金的事情,一直是他跟蹤着的。現在江霆年居然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他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江崇半夜醒來,準備去廚房倒水的時候,江致正好卸下了一身的疲累,從浴室裏出來。江崇站在江致的背後,沉着嗓音叫他:“哥……”
江致沒有回頭,依舊維持着步伐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江崇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快了幾步,站到江致身旁,拍了拍他的右肩,在他耳邊說:“哥,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江致這才意識到江崇在跟他說話,他有些抱歉地指了指耳朵,說:“阿崇,不好意思。剛剛忘記帶助聽器了,耳朵裏只有轟隆隆的聲音,沒聽見你的聲音。”
“沒事,就是想問問你怎麽回來的這麽晚。”江崇勉強地笑了笑。
“對了阿崇,我正好有事情要跟你說。去我房間吧,我助聽器還落在那裏,聽聲音也不方便。”江致朝他笑,一派溫和。
江致走進了房間裏,而江崇看着他的背影,怔怔發呆。如果不是自己,江致也不會需要處處依賴助聽器吧。他是那麽完美無缺的人,卻因為他落了殘疾,一生都需要靠着儀器來獲得聽力。
江崇忽然悲傷地覺得,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失去聽力的那個人是自己。那樣,至少現在不會有那麽多的愧疚感。至少……面對易晚栀的時候,他還能問心無愧。
只可惜,世上是沒有如果的。
江崇是過了一會才走進江致房間的。那時,江致正在翻看着幾張文件,昏黃的燈光照在潔白的紙上,讓人有些眩暈。江致扶額細細看了好一會,等到江崇來的時候,才放下。
“哥,在看什麽呢?”江崇把房門虛掩上,走到江致的身旁,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
江致撓了撓利落的短發,看起來有些煩躁:“還不是江霆年的那些破事,這只老狐貍現在就是抓着斯南不肯放了。”他抓起桌上的一張文件,惱火地重重拍在桌上,連表情看起來都有些猙獰:“他也不看看斯南到底是誰的!即使爸爸不在了,還有我們兄弟倆,絕對容不得他這個老狐貍為非作歹!”
“嗯,他妄想将斯南吞并,确實是異想天開。”江崇低低地應了一聲。
江致不解氣地說:“可惜現在手頭沒有他那個空頭公司的犯罪證據,如果有的話,直接以詐騙罪把他告上法庭,似乎也是個不錯的想法。”
聞言,江崇難得地沒有贊同。他沉吟了一會,像是在考慮極其周密的計劃:“這個主意确實是個永絕後患的好主意。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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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什麽?”江致問。
“但是,如果以詐騙罪把他告上法庭。即使再極力把報道壓下去,也總會洩露的。到時候,斯南的股價一定會下跌。而且,董事會裏也一定會惶惶不安。如果到時候再出現一兩個,像江霆年一樣居心叵測的人,我們就可謂是內憂外患了。”江崇認真思考了許久,才給出回答:“至少照現在來說,這不是個好主意。”
“嗯,這倒也是。阿崇,那你覺得現在應該怎麽辦才好?”
“靜觀其變吧。至少現在江霆年的所有小動作都在我們眼下,只要能夠提防着,都是有備無患的。不過,能掌握到他的犯罪證據握在手裏,讓他有所忌憚,這才是現在最好的方法。”江崇微微眯起眼神,有些志在必得的樣子。
“同意!”江致與他一拍即合:“我也是這麽想的,掌握他的犯罪證據,握在手裏。這樣,即使他想有所動作,也只可惜有心無力。”
江崇英挺的眉宇微微皺起,問他:“江霆年的犯罪證據應該很難得到吧。哥,你是不是有什麽線索了?”
江致胸有成竹地點了點頭:“我之前就一直有找人盯着他,現在他好不容易露出了狼子野心,我自然也是不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的。”
江致眼眸裏的顏色深了一層,看向江崇:“所以,我打算去一趟榕城,處理一下這些事。”
“榕城?”
“是。”江致解釋道:“那裏是江霆年的老窩,我相信不過一個月,就一定能掌握到他的犯罪證據。但是,哪怕是星星點點,也要嘗試一番。”
江崇毫無猶豫地回答:“那好,我替你去一趟榕城。”
江致卻笑着搖了搖頭:“阿崇不用了,江霆年這件事情一直是我在跟蹤着的。現在換你上去,你肯定也不适應。我親自去出差好了。”
江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神突然從銳利一變為柔和。他溫吞地說:“我說有事找你,只是想讓你,在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好晚栀。”
江崇的臉色微有猶豫:“哥,還是我替你去出差吧。畢竟……照顧別人的事,我真的做不來。”
“你看,上次我讓你去胥城幫我照看晚栀,不是也做的很好嗎?”江致信任地拍了拍江崇的肩:“你是我弟弟,如果假以別人之手我一定不放心。但如果是阿崇你……我會選擇無條件的信任。”
“可是……”江崇沒有再說下去。
江致的話,雖然極盡信任。但聽在江崇的耳朵裏,卻像是重重的包袱一樣,壓在心上,喘息不能。他知道江致是信任他的,但是,他不能信任自己。
信任,自己的心。
江致朝江崇鼓勵似的笑着:“沒什麽可是的,晚栀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你給我好好地照顧着她,要是等我回來的時候,她少了一根頭發,我可是唯你是問。”
“哥,你偏心了。”江崇勉強地笑了笑,對着江致打趣道。
江致輕輕地給了江崇一拳:“我本來就是偏心的。現在易叔都那樣了,再沒人好好照顧她,我會……舍不得。”
江崇本是應該狠狠地酸江致幾句的。只是在他說舍不得易晚栀的時候,他的心裏就想頓然生出了一根藤蔓,藤蔓的枝丫死死地綁住他的喉嚨,他甚至連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江致沒有察覺到異常,反倒笑的溫和:“我出差不會太久,大約一個月。如果有什麽急事的話,直接打我電話就好。所以阿崇,晚栀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嗯,好,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江崇也同樣地拍了拍江致的肩,示意他寬心。只是江崇心事重重的表情,江致沒有看見。
如果江崇知道,這一個月足矣改變他所有的心境。那麽他一定會選擇逃離,而不是守在易晚栀的身邊。
**
江致臨出差的時候,還不忘去了趟醫院。
那時候病房裏只有易啓鳴一個人,易晚栀也不知去了哪裏。江致的心裏有些失落,至少沒能在出差前見一面易晚栀,讓江致覺得有些懊惱。
“易叔,晚栀在嗎?”江致恭敬地問着易啓鳴。
易啓鳴早就知道江致到病房裏來的原因,絕對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晚栀。想到自己的女兒,易啓鳴不由地笑了:“晚栀那孩子回去煲湯了。她也不知道從哪裏看來的偏方,說是食療會對癌症有作用,她現在拼了命地在做那些東西呢。”
江致給易晚栀在醫院近段處租了一套房子。因此,易晚栀就經常會回去,弄些滋補的食物給易啓鳴吃,每天都不例外。
“晚栀也是一片心意,易叔你也一定能康複的。”江致真心地祝福道。
易啓鳴卻笑着嘆了一口氣:“得了這種病還說什麽康複,不拖累晚栀就好了。現在她家裏學校醫院兩地跑,我也真是舍不得。”
江致聽見易啓鳴這樣說,也有些心疼易晚栀。他寬慰道:“易叔,別說什麽拖累的話。能照顧你,晚栀也一定會覺得開心的。畢竟,她也是一個很孝順的女孩。”
易啓鳴無奈地搖了搖頭,但眼睛裏卻充斥着和煦的溫度,飽含着一種慈父的溫暖。過了一會,他才問江致:“對了阿致,來找晚栀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就是我要出差一趟。臨走之前,想來跟晚栀道個別罷了。”
易啓鳴看了一眼病房裏的時鐘,說:“那阿致你再等一會,估計不消一刻鐘晚栀就會到了,再等一會就好了。”
江致淺淺地笑了笑,對易啓鳴說:“易叔不用了,我待會要趕飛機。再等下去,我怕遲到了。等下你見到晚栀,記得幫我跟她說一聲。我去榕城出差,大約一個月就回來了。”
易啓鳴看着江致戀戀不舍的表情,不由調笑道:“阿致,你這是舍不得晚栀了吧?”
江致默不作聲地笑,也不說話。末了,才答非所問地添了一句:“易叔,這幾天阿崇會代我來醫院幫忙。如果有什麽事,你盡管跟他說好了,千萬別跟他客氣。”
提及江崇,易啓鳴也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只是想到易晚栀到現在還喜歡着江崇,卻苦了一心一意想要好好對她的江致,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易啓鳴推脫道:“阿致,其實用不着的。我跟晚栀也沒什麽大事的,你安心出差好了。這樣麻煩你們兄弟倆,我這個老人家都過意不去。”
江致見易啓鳴有些推拒,認真地說:“易叔你千萬別說麻煩,我爸出事的時候,如果不是你,斯南早就不是我們兄弟倆的了。現在換我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我哪裏做過那麽不得了的事,斯南是你爸跟我好不容易搞起來的事業。自然是要回到你們兄弟倆手上的,我當時幫你們,也不過是不想讓自己的心血白費了。”說完,易啓鳴還略帶蒼白的補充了一句:“說來,我還真是個挺自私的人。”
“易叔你千萬別這麽說,那時候你幫我們的時候,有目共睹。現在換我們小輩照顧你,真的是應該的。照顧你這件事,我跟阿崇都是出于本心的,你也當讓我進進孝心。”
江致已經把話說到了這份上,也容不得易啓鳴推拒了。易啓鳴含着笑,愈發覺得江致這個孩子好。至少,值得他把易晚栀托付給她。
江致又跟易啓鳴說了好一會才告辭,臨走的時候,他還不忘看了一眼醫院的走廊。
可惜,易晚栀依舊沒出現。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