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Part 5:完美演技(二)
江崇是故意趁着易晚栀不在的時候,去探望易啓鳴的。易啓鳴為了能陪伴女兒久一些,選擇了化療的方式。
江崇曾告訴過醫生,只要能治好易啓鳴,即使花再多的錢也在所不惜。其實,不止江崇,江致也一再地跟醫生讨論過。然而,醫生每次都搖着頭,面色困頓。
易啓鳴的肺癌已經到了晚期,即使做手術也是無力回天的。癌細胞已經開始擴散,怎樣做手術都是治标不治本的。為今之計只有保守治療的方法,選擇化療。
化療的副作用很大,易啓鳴頭上原本細密的黑發,也漸漸變得稀疏起來。江崇進到病房裏的時候,恰好看見易啓鳴正對着那掉落的一團頭發發呆。
易啓鳴好像也沒有想到江崇會來,愣了一下才招呼道:“阿崇來了,快坐下……別客氣。”
“易叔,我沒事的,我就是來看看你的。”江崇一派溫和。
易啓鳴故意掩住了病床上的一團頭發,塞進手裏:“我還是老樣子,沒什麽事的。阿崇,你跟阿致盡管放心好了。”說完,他就打算下床找垃圾桶,卻被手背上牽着的吊瓶困住了。
就在這時,江崇将垃圾桶推到了他的面前。
易啓鳴有些蒼白地朝他笑笑,順理成章地把那一團頭發扔進了垃圾桶裏。末了,他還不忘囑咐江崇一句:“如果碰上晚栀的話,千萬別告訴她。我……不想讓她太擔心了。”
“好。”江崇的心裏有些難過,他故意轉移話題:“易叔,晚栀呢?”
“晚栀剛剛出去倒水了,估計馬上回來了吧。”
江崇是掐好了時間的,他篤定易晚栀這個時間一定是在來的路上,所以才會這麽心安理得地來醫院的。結果,令他沒想到的是,事情往往也總是有意外的。
“爸,我回來了。”易晚栀剛到門口的時候,聲音就傳了進來。
她拎着保溫瓶走進來的時候,卻看見江崇一瞬不瞬地站在那裏。她愣了愣,才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她佯裝平靜地說:“江崇,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易叔。”江崇的回答簡潔明了:“既然現在易叔挺好的,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他還不忘朝易啓鳴鞠了一躬:“易叔,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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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崇一見易晚栀來就走,明顯就是在躲避的意思。易晚栀心裏酸酸澀澀的,真不是滋味。她想開口讓他留下,慢點再走,卻也說不出理由來。
最後,還是坐在病床上的易啓鳴看出了易晚栀的心思。他對着江崇說:“阿崇,晚栀煲了湯。我一個人也喝不掉,慢點走,陪我一起喝一碗,也當時替易叔解決點麻煩。”
江崇覺得,推拒易啓鳴的心意似乎并不妥當:“好,那麻煩易叔了。”
“阿崇別客氣,沒什麽麻煩的。”易啓鳴面目慈愛。
易晚栀盛了一碗給易啓鳴,又盛了滿滿的一碗給江崇。遞給江崇的時候,江崇英挺的眉眼就在她面前,竟讓她覺得恍如隔世。
她突然響起,在胥城切傷手的那天。江崇附在她的唇上,輾轉纏綿的吻,或許是終她一生都難以企及的溫度。
一碗濃重的豬肝胡蘿蔔湯裏,沒有一塊胡蘿蔔,滿滿的都是豬肝。易晚栀小心翼翼地解釋道:“你不喜歡吃胡蘿蔔,所以就沒給你盛了。”
“嗯,謝謝。”當着易啓鳴的面,江崇也不好說什麽。他只是驀然地覺得,心裏有點發暖。
易啓鳴看着兩人別扭的表情,卻有些忍俊不禁:“阿崇,你快嘗嘗晚栀做的湯好不好喝?這些天,天天和她做的湯,我都快喝得沒有味覺了。”
江崇端起碗,喝了一口。豬肝鮮香的味道回蕩在口腔裏,沒有一點腥味,反倒是回味無窮:“嗯,但沒有之前做的魚湯好喝。”
“之前?”易啓鳴抓住了江崇話裏的這個詞不放。
江崇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疏忽了,竟然一溜煙地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喝湯的時候,他竟不自覺地想起那天親吻易晚栀的時,那股鮮美的魚湯味。
江崇也不掩飾,直接回答:“之前在胥城的時候,曾經喝到過易晚栀做的湯,做的确實好喝。”
“你跟晚栀一起到過胥城嗎?”易啓鳴問。
江崇點了點頭,面色平靜:“之前易晚栀去胥城的時候,我恰好在出差,我哥曾經拜托過我照看她。”江崇一言,把所有的好都推到了江致的身上,自己什麽也沒留下。
“哦,是這樣啊。”易啓鳴用餘光看了一眼易晚栀,結果她卻失神地不知道在擺弄着什麽。
等到易啓鳴吃完的時候,護士已經過來催了:“1136號床的病人,可以準備準備進行化療了。”
化療周期是每21天進行一次的,持續時間為5天。化療的副作用極大,易晚栀看着父親愈加疲憊的眼神,卻也始終無能為力。
易晚栀把輪椅推到了病床邊,易啓鳴從床上走下來,由易晚栀推進了化療室。江崇也一路跟着易晚栀,看着易啓鳴被護士推進了化療室。
化療的時間長達四五個小時,平時,易晚栀就一個人坐在走廊裏,看看走走,走走停停也就打發過去了。今天江崇在,易晚栀顯然沒有那麽自在了。
她坐在走廊的長凳上,江崇則是靜默地看着窗外。他一手插在口袋裏,也不說話,就是單純地眺望着。
過了一會,易晚栀才慢悠悠地開了腔:“如果公司的事情忙,你就先回去好了。我一個人可以的,你真的……可以不用為了阿致來幫我的。”
易晚栀沒有把心裏的話說出來,她想告訴他。他哪怕對她有一點的好,她枯死的心就會像着了火一樣地燎原,即使他的好,是因為江致。
“不忙。”他淡淡地回了一聲。
易晚栀覺得,他們似乎也沒什麽好聊的。她想了想,也就不再說話了。後來,還是江崇說了話:“易晚栀,出去走走吧。這裏消毒水的味道太重,有些難聞。”
易晚栀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心裏暗暗雀躍,面上卻還維持着冷靜:“也好。”
江崇跟易晚栀一同下了樓,走到了醫院旁的花園裏。室外日光幽幽,已經帶了些暖和的氣息,草坪上有好些個小孩在嬉戲着,但無一例外都是穿着病號服的。
醫院裏是沒什麽風景可看的,唯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是那些整齊劃一的條紋狀病號服了。
易晚栀和江崇一起坐在了石凳上,看着人來人往。遠處,一名穿着病號服的小女孩突然跌倒了,哭的有些傷心。過了一會,走來了個少年,他艱難地把小女孩拽起。臉上還帶着嚴肅的表情,大概是在苛責着什麽。
少年的表情愈是苛責,小女孩就哭地愈發大聲。易晚栀能看出,少年本來就是單單是想教訓她幾句的,結果沒想到小女孩反倒是哭的更傷心了。小女孩哭的傷心,少年則是手足無措。
易晚栀忍俊不禁地笑了。彼時,江崇也正看着他們,見易晚栀笑了,他忍不住問道:“怎麽就覺得好笑了呢?我倒是覺得,那個男孩子做的對。摔倒了,教訓幾句也沒有什麽不對的。”
“你不知道,女孩子是要用來疼的嗎?”
易晚栀偏過頭看他,綿軟的日光灑在她的臉上,她有些睜不開眼。她條件反射似的拿手擋了擋,還忍不住炸了眨眼。她動作溫吞,就好像是一個在企及愛情的少女。
也不知道是因為這日光的作用,還是情緒使然,江崇有些失神地回答道:“不知道。”
易晚栀被他的話,弄得有些好笑。頓了半晌,她的目光變得深沉而柔和:“其實,也沒什麽好笑的,只是莫名地想到了以前的我們。那時候,江崇你……也總喜歡像那個男孩一樣欺負我呢。”末了,易晚栀還不忘補上一句,問他:“江崇,你還記得嗎?”
“記得。”江崇的回答毫無猶豫。
江崇想告訴他,關于她的,他都記得。只是,他選擇靜默而已。
易晚栀笑的有些蒼白,羽翼般的眼睫閃動了幾下。她像是想到了什麽,自言自語似的說:“江崇,其實你以前再怎麽欺負我,我也沒覺得有多怨念。只是偶爾想到某些事情的時候,才會打心眼裏覺得難過。”
“比如?”江崇沉着嗓音問她。
易晚栀轉過頭看他,聲音裏帶着些蒼涼的意味:“比如,從我懂事開始,江崇你就再也沒有送過我生日禮物了,對嗎?”
“是啊。”江崇也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說:“聽起來,我可真是有夠吝啬的。”
易晚栀不會知道,江崇的抽屜裏擺放着的禮物,整整齊齊地。只是,從沒有送出過。
“嗯。”易晚栀的心裏有些委屈,連聲音聽起來都有些賭氣:“江崇,你就是個吝啬鬼。”
“或許吧。”江崇沒說話,也沒有許諾什麽。
江崇話音剛落,從頭頂就滴下了幾滴雨珠。陽光依舊明媚着,只是下起了一場突入起來的狐貍雨。江崇也沒顧上什麽,就徑直牽起了易晚栀的手,把她攬在懷裏。
“下雨了,我們快回去吧。”他對着他懷裏的她,輕輕出聲,連他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溫柔。或許打心眼裏,他覺得這些是順理成章的吧。
“嗯。”
易晚栀愣了愣,卻心甘情願地貼近了他的懷抱裏。
江崇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他居然就那樣半摟着易晚栀,将她庇護在懷裏。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态,帶着她走進了醫院裏。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江崇真的是個好人,我一定要給他寫個大大的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