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瓜焖蒜,何首烏

胡嬌嬌不滿地撇了撇嘴,嘀咕道:“我才不笨!”

“不笨能跌進泥坑?看來老天是吝啬的,給了你好的相貌,卻沒給你足夠聰明的頭腦。”白明時索性席地坐了下來。

胡嬌嬌抿着嘴輕聲笑了笑,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高傲來,“其實不是我不夠聰明能幹,是你們一個個總是盯着我的臉,自動忽略了看其他方面。世人都是這樣,嘴上說着婦女能頂半邊天哩,卻總因為某些美麗的臉而忽視她們對社會的貢獻,比如林徽因,在文學和建築上的造詣被提及的,還不如她跟徐志摩的傳聞多。這是不公平的。”

“這也是你母親告訴你的?”白明時看向胡嬌嬌,帶着淺淺的笑意,還沒等胡嬌嬌回答,他便又繼續說道:“看來你這小腦瓜裏的确裝了不少想法和我不知道的東西。”

看到胡嬌嬌眼神中的憂慮和試探,白明時輕笑道:“你放心,我不會把今天跟你對話的這些說出去的,不會讓村裏人把你當怪物抓起來。況且,我的秘密也被你知道了。下山後,我還會繼續裝瘸,你應該也不會拆穿。”

“你……”胡嬌嬌心裏憋着這個疑慮好久了,欲言又止。

白明時卻主動回答了起來,“你想問我既然瘸了,為什麽不借着養病的由頭回城?”

胡嬌嬌沒有做聲,算是默認了。的确,現在有很多知青明明沒病,哪怕吃藥也要把自己折騰出病來,這樣就可以回城了。鄉下的苦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了。

“因為城裏的苦,遠比這裏要苦得多,這裏挺好的,山清水秀沒有勾心鬥角;但我也不想幹活,所以就裝個瘸子。”他說的輕描淡寫,仿佛把這種覺悟上的錯誤當作開了一個小玩笑。要知道這個事情一旦被發現,性質可是相當嚴重的。

“你還想知道什麽?這手絹是白薇的。白薇是我母親,她很漂亮,也愛幹淨,是個醫藥科研工作者。就像你說的,身邊的人對她所做事的關注度遠遠不及對她那些流言的關注。”

胡嬌嬌沒想到還有這層關系在裏頭。想起原書中白明時私生子的身份,他又從來閉口不談自己的父母親,也許個中的情緒要比她想得要負責得多。

“明時哥,衣服幹了,我把身上這件襯衫還給你。”

二人換回自己的衣服,白明時重又背起她,開始往山下走。再次被白明時背起,胡嬌嬌的心中有了別樣的心思,覺得這人也沒有平時看着的那麽不好接近。因為剛剛背着她,白明時自己的襯衫也被弄得髒兮兮的,和他平時愛幹淨的樣子大相徑庭。山路崎岖,雖說他個子比自己高,又是男的,可自己也不矮,更何況身後還有一個背簍呢。

“明時哥,你累不累?我腳包上後好多了,慢慢走能走的。你放我下來吧。”胡嬌嬌微微歪過頭,一個沒扶穩,差點靠在白明時的肩頭上,頓時又弄了個臉紅。

“背你再走一段,我就放你下來。”

雖然剛剛莫名心疼他的負重下山,可私心裏胡嬌嬌聽到白明時拒絕的那句話,心裏竟然如同喝了一碗糖水似的,稀甜稀甜。他的背不算寬,但足夠結實,讓她莫名安心。

日頭漸漸地也沒那麽毒辣了。胡嬌嬌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白明時說着話,“明時哥,這背簍怎麽這麽重啊?我記得沒采那麽多婆婆丁。”

“裏頭有我挖到的兩個何首烏。”

“你挖到了何首烏?那豈不是很值錢?”胡嬌嬌驚喜道。

“嗯。”白明時停了下,将胡嬌嬌又朝上背了背,“你到村子裏後,把它送給任村長,他小兒子是少白頭,眼看着到結婚的年紀。鄉裏人忌諱這個,年紀輕輕也不好看。任永厚到處求醫,還委托劉一舟給他找何首烏。你就說是你下午上山采藥挖到的,聽劉一舟提起過,所以就留心挖來送給他了。”

“哦。”盡管胡嬌嬌不明白一向眼高于頂的白明時為什麽要将難得挖來的何首烏送給任永厚,但還是點頭答應照做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山腳下,依稀可見不遠處的村子。白明時将胡嬌嬌放下來,在附近樹叢找了根粗枝幹給她當拐,“快到了,你先走吧。我跟在你後頭不遠處。”

胡嬌嬌心頭一暖,白明時不是村裏人,也最不怕旁人閑言。他這是怕萬一被村裏人瞧見了,說她閑話呢。于是沖着他揮揮手,感激道:“謝謝你,明時哥。”

到了村裏就好辦多了。四處都是認得的人,還沒走多遠,可巧碰上了從外村回來的劉一舟,手裏還拎着一個老大的歪脖子倭瓜,一看就是給誰家看病人家給的。

“呦呵,小胡你這是怎麽了?我不過讓你采個婆婆丁,你就腳崴啦?小白知青呢?我不是讓他去陪你麽?”劉一舟邊走邊嘀咕。

村子當中過,周圍盡是鄉鄰,劉一舟這個說話不知道避諱的,胡嬌嬌不由瞪了他一眼,道:“你也是,叫誰幫忙不好叫他?他那人是我能使喚得動的嗎?人家壓根就不理我,而且他自己腿腳都不方便,還跟我上山坡!”

“說的也是。”劉一舟撓撓頭,半自言自語,“我還以為小白能看在你這丫頭長得俊的份上,多少幫個一二,沒想到我想錯了,小白還真是個不近女色的。這小子難不成上輩子是唐僧?”

胡嬌嬌心裏發笑,再不近女色的唐僧,也難逃妖精的手掌心。

就這樣一瘸一拐回到了家裏,大老遠地就看見楊玉喬坐在院子裏頭。“嬌嬌回來了?”

楊玉喬本來不知在看些什麽,似乎看得心裏還美滋滋的。一擡頭見到胡嬌嬌這副狼狽樣子,吓了一大跳,“哎呀,嬌嬌你這是怎麽了?”

一見到自己娘,胡嬌嬌才放開了形象,哼哼唧唧撒起嬌來,“跌泥坑裏,腳底擦石頭上破了。”

楊玉喬一心疼,又差點要哭了,“快讓媽看看!”

楊玉喬将胡嬌嬌扶坐上竹椅子,擡起她的腳,不由驚異道:“這帕子不是……”

“噓!”胡嬌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對楊玉喬小聲道,“我去幫劉一舟上山采婆婆丁,太渴了,我看見小山坡那邊有野桃樹,就去摘桃子。結果一不小心踩到青苔了,滑到一個泥坑裏。幸虧碰上了白知青,不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呢。”

“白知青?”楊玉喬蹙起眉,“他不是腿腳不便麽?怎麽也會在山上?那是和其他知青一起的?”

“沒有,他平時不跟其他知青一起幹活。也好在山上采藥。”

“嬌嬌,你莫要哄媽。我聽說那白知青性情古怪着哩,從來不愛跟其他知青一起幹活、一起說話,也跟村裏人沒什麽來往,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的。怎麽兩次三番你有點皮外傷他都在場?還都幫你包紮呢?”

難得見到楊玉喬表情嚴肅的樣子,胡嬌嬌哭笑不得,這個問題,她也想知道哇!怎麽她一碰上白明時不是哪兒磕破了,就是哪兒流血了。光是這帕子,已經是第二次用來給她包紮了。上次是手,這次是腳,下次真不知道是哪裏。

“你和白知青是不是……”

“媽,你亂想什麽呢?人家是城裏來的知青,以後肯定是要回去的,哪是我能想的?”胡嬌嬌趕忙打斷了楊玉喬的猜測。

聽了自己女兒的話,楊玉喬稍稍放下心來,念叨着:“那就好。媽就是怕你年紀小,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拎不清就不好了。那小白知青雖然腿瘸了,可模樣俊,聽說家裏成分還高,在什麽省城的大醫院,還是個院長。哪是我們這種人家肖想的?媽是怕你付出了心思,到頭來一場空反而傷心。你啊,往後就找個村裏老實可靠的後生,媽就安心、也對得起你爸了。”

怎麽突然說這個?胡嬌嬌心中狐疑地打量着楊玉喬,突然抓到了一個點,冷不丁地問楊玉喬道:“媽,這竹子躺椅我中午走的時候還沒有,哪兒來的?”

提到這個,楊玉喬一斂愁容,展顏笑道:“這個啊?是冬寶做的,剛送來沒多久,他前腳走,你後腳就回來了。我本來想留那孩子吃飯,死活不肯哩!真是個淳樸的好孩子!”

“好什麽呀!”胡嬌嬌差點就脫口而出中午的事情了,“媽,看人不要看表面,我跟許冬寶也算一起長大的,他不是你看得那麽老實。他這人……背地裏陰着呢!”

楊玉喬輕嘆了口氣,“嬌嬌,我知道你先頭中意春生,現在又認得知青點一些優秀的城裏青年。看不上冬寶也是正常,可你也不能說人家不好哇!”

胡嬌嬌是徹底明白了,這個許冬寶本來就長得一副老實憨厚的樣子,平時在村裏口碑也不錯。今天中午出了那麽一茬子事兒,又眼見白明時陪着她。定是懷恨在心,但礙于說出這事對自己名聲是極大損失,更出于男人的嫉妒心,才先下手為強,直接抄了近道,找了楊玉喬套近乎。

這樣的人心機真是深,哪裏跟老實忠厚沾邊?而且在書裏,他還在權衡利弊後,最後娶了胡招娣。可憐楊玉喬還以為是自己一個寡婦拖累了女兒,拼命做手工針線給姑娘攢嫁妝。沒少挨許家那老娘的羞辱刁難。

胡嬌嬌知道此時在楊玉喬的印象中,許冬寶的形象已經是很正面了,自己再多說無益,反而讓楊玉喬更堅定自己的想法。得想辦法讓許冬寶自己慢慢露出面目來,于是便也不再争辯。

母女倆正說着,劉一舟從外頭走了進來,手裏拎着那只倭瓜,“我說小胡,你這都為了幫我采藥腳破了,我來給你送消毒藥水和紗布,這倭瓜歸你了,晚上做頓飯吧。”

胡嬌嬌沒好氣道:“說的好聽,倭瓜給我做,吃飯一起吃是吧?”

見被識破了,劉一舟憨憨笑笑,“女娃娃做菜手藝太好,我老劉肚子裏的饞蟲都被你勾出來了。”

倭瓜個頭夠大,足足有一個男人手臂那麽長,切開來後還不老,胡嬌嬌将倭瓜一分為二,一半切成塊,跟蒜瓣、青椒一起放在鍋裏焖。另一半切成了瓜絲,用紗布勒幹淨汁水,調上摻和了富強粉的玉米面,包成了一個個小餅。

炖得酥爛的倭瓜,湯汁裏都是濃郁的蒜香和青椒的清香,劉一舟吃着自己桌上那一碗,吃得眉開眼笑,直說這個小徒弟收的真值!

胡嬌嬌記着白明時說的話,吃完飯,換上了幹淨衣裳,便将何首烏放到小挎簍裏,朝任永厚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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