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求和獻美
七日後悅兮等人果真抵達京城,美人們和伶人們甫一安頓下來若夢就急切盼望着與悅兮相見,好不容易等到了悅兮入宮授藝的日子,周思齊一出門若夢便急不可耐地到梨園中尋她。
兩人數年未見,一見之下皆不能自已,幾度淚下,待得知對方安好後即互相道盡別後之事,悅兮為若夢與周思齊惋惜之時也不免為自身哀嘆:“想不到你我姐妹在感情一事上竟也同病相憐。”
“姐姐何出此言?莫非姐姐亦有了意中之人?”
悅兮略點點頭,又搖搖頭。
若夢忍不住追問道:“敢問是何人能得姐姐青睐呢?可是有何難處?”
“我這難處便與你之難處一般。”
“莫非姐姐中意之人亦身居高位身不由己?”
“戀慕我之人身居高位者确是不少,但此人雖尚未身居高位,然憑其忠烈門風與胸襟志向,再加之武藝精湛,來日飛黃騰達怕只是早晚之事。我雖有心‘自此長裙當垆笑,為君洗手作羹湯’,可他卻只思‘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
若夢驚道:“莫非姐姐中意之人乃是薛大人?!”
悅兮點點頭,若夢腦中浮現出薛策平日傲然的樣子,随即擔憂地問道:“姐姐怎會與他有情的呢?可是在來的路上?”
“正是,來京路上我既蒙他多方照顧,又受他救命大恩。他對我亦體貼入微,可我與他總覺得像隔着千層山,不得越過。”
“救命大恩?姐姐來的路上可是遇到什麽事了?”
“說來也奇怪,我們剛出豫州行至冀州境內時便遇到了山匪劫道,若說是山匪,可人數之衆,武藝之精湛,來勢之兇猛着實令人心有餘悸。若是一般山匪,見到我們是朝廷車隊,怎敢前來侵犯?可這夥人不僅毫不畏懼,反而像是本就沖着我們來的,縱使薛大人以一當十,所領護衛皆是羽林精兵,竟也損傷不少,就連我們這些由各地奉旨入京的伶人們也多有受傷,我也是多虧了薛大人貼身護衛才毫發無傷,就連他自己也中了兩刀,你說這其中是不是大有文章?”
“豈止是大有文章,簡直是令人不寒而栗!冀州所去京城已近在咫尺,我們只知梁州已大半是劉氏的勢力範圍,竟不知其野心已然蔓延到了冀州境內,難怪數月前他們敢暗派精兵趁陛下與太子殿下在夏宮逗留時意圖謀反逼宮!”
“竟有此事?!劉氏狼子野心其心實可誅也!你我皆因水患成為孤女,若不是劉氏貪墨朝廷修築堤壩的銀兩,又趁李氏赈災時挑唆饑民暴動,你我本不會流落花街柳巷,如今李氏衰微,薛氏被那幹辎國鐵騎牽制,劉氏竟在此南澇北旱之時圖謀竊國,實在是無恥之至!”
“可不是麽!如今朝廷一面要與幹辎國議和,一面要四處赈災,一面還要防備劉氏作亂,這三件事情任有一件出差錯都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遭受性命之憂與家庭離散,我實在是恨自己既不能像我兄長一樣以文治國安民,又不能像攘狄将軍薛符一樣以武定國ān邦,生為女兒,竟除了說服太子娶劉氏女之外什麽也做不了。”
悅兮拍了拍若夢後背,安慰道:“單是說服太子娶劉氏女一事已是功德無量啦,若太子不允此事,怕是劉氏等不到兩國議和就要作亂了。你剛才提到你兄長,已經尋得啦?”
“是有些眉目了,可也不十分确定,我只是猜想如此,但是尚無機會确認,況且我也不知相認之事對他是好是壞。而且,如果他不是,那我兄長又在何方呢?想到此處我反倒不敢相認了。”
“既如此,那此人是誰呢?不如姐姐我來替你一探?”
“如此也好,只是此人現不在京中呢,姐姐可知今科狀元陳章清?”
“我聽聞陳狀元乃是梁州人士,雖則他被人收養改姓是正常的,可蜀地距離重江和義和津也太遠了些。”
“正是因為遠所以才會失去音信啊,且此人頗愛我做的小菜,你我皆知蜀人喜食辛辣,何以他偏愛我做的蒸煮小食?”
“如此說來,此人确實值得一探,那待他回京之時我便代你一探。”
“如此,便多謝姐姐了。只是此時,尚有一事還需姐姐襄助。”
“妹妹但說無妨。”
“陳狀元未派職前曾做太子侍讀,彼時皇後娘娘曾命我撮合趙丞相之女趙姜與太子殿下,誰知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此女竟與陳狀元情投意合,可二人未及表白心跡便因吏部派職而分道揚镳,而此人竟就此離京信訊全無,我與殿下雖有心成二人之美,可一時也無可奈何。此人離京前曾作一畫扇,扇面所畫之物為墨蘭,所題詩句為‘爰采唐矣?沐之鄉矣。雲誰之思?美孟姜矣’,趙丞相之女小字蘭卿,且其母正是姓姜。我雖不知此人心中是如何想的,但此女為了此人竟向皇後拒婚,我與殿下俱為此女才情和重情打動。如今,此扇與此女家傳之佩玉皆在我手上,能否托姐姐帶予此女?此事本想交由薛大人來辦的,可如今的情形你也知曉,薛大人忙着四處救火,護送你們抵京之後便立即離京辦差去了,此事也一直耽擱至此。”
“此女的才情我早有耳聞,其重情也确實動人,只是我的身份……相府的門恐怕不好進。”
“姐姐可持此玉佩與我的腰牌,就說是替太子殿下傳話,相府想必還不敢阻攔姐姐。”
“如此也好,那我便收下這三個物件,待我出宮後定替你辦妥此事。”
“如此,便多謝姐姐了!”
“你呀,便只想着替別人操心,你自己呢?”
“我?皇後允我待太子殿下大婚之後出宮生活,我想着若陳狀元真是我兄長,我便去投靠他。若不是,那我便繼續尋他。”
“傻姑娘,那你就不怕你離開之後太子殿下做出什麽事來?”
“我已與他約定,待國富兵強之日再談兒女情長,他必是懂得的。”
悅兮聽若夢如此說,也不知該作何回答,只長嘆一聲。又見若夢面露愁容,便趕緊轉移話題道:“你這名字‘若夢’,是誰取的?倒比你本名‘珍珠’要雅致許多。”
若夢這才笑道:“是殿下為我改的。姐姐,不要淨說我的事,也說說你的事呗,你與薛大人,他究竟是如何俘獲你這傾城美人的心的呢?據我所知,傾心于你的世家子弟中可不乏武将啊,縱然薛大人的确風姿不凡,又于你有救命之恩,可他那股子傲氣你真能受得?”
“一開始自然也是受不了的,可是……”
“可是如何?”若夢一顆好奇心頓時被激起了。
悅兮于是将那日之事細細道來。原來,那日她們為山匪所截,由于事出突然,那群山匪又實在兇惡,且人數衆多,薛策及其他護衛們終于不敵,伶人和護衛們連人帶錢糧細軟等都盡數被擄去了那山匪的老巢。那匪首見悅兮貌美,欲行輕薄之事,這時候薛策突然挺身而出,說道:“此女乃是朝廷欽點入京的伶人,狗賊焉敢侵犯!”
“嚯!死到臨頭還敢擺官老爺的架子,看老子不現在就宰了你,你那份贖金不要也罷!”
“壯士且慢!小女子願侍奉壯士,還望壯士勿傷忠良!”
“哼!殺了他你也是我的人,還忠良,如今朝廷上下不是擁兵自重的軍閥,就是貪戀財色的昏官,哪來的忠良?”
“呸,那也好過你們這些亂殺無辜為非作歹的草寇!”
“壯士息怒,小女子乃重江府怡風楚館花魁悅兮,奴家知道壯士本是良善之輩,今日落草也是為了生計,殺人除了徒增罪惡并不能改變什麽,奴家這些年積攢下了不少身家,只要壯士能放了我,半月之內我必能取來萬兩銀子,弟兄們也不必再打家劫舍,可以過安定的營生。”
那匪首打量悅兮良久,說道:“怪道人家說biǎo子無情戲子無義,你這便要抛棄你那情郎獨自逃生去了?”
悅兮面上一紅,說道:“薛大人并非奴家的恩客,乃是忠良之後,悅兮身死無所謂,身家盡數贈與壯士亦不足惜,但請壯士勿要留忠良之後,否則,我大靖國破之日,壯士亦無生還的可能。”
“呵呵,你這小女子真當老子是莽夫呢。你所說的薛大人乃是攘狄将軍薛符吧?此人倒真真堪稱忠良,便是道上的兄弟們也是心服口服的,但是這天下誰人不知将軍戍守漠城,已經五年沒有還朝了,你這又是哪來的薛大人?”
“悅兮莫要同這匪寇多言,三日之內我們若是未能在下一驿館報到,洛陽李氏的軍士便會前來尋我們,到時候看我怎麽收拾這群烏合之衆!”
“哼,我倒要看你等不等得到那天!”那匪首說着便将手中的大刀向薛策劈來。
薛策正要躲避,卻看見悅兮沖了過來,她竟以雙手握住了那刀刃!那匪首和薛策皆是一驚,眼看着她手上鮮血直流,她卻顧不上手上的劇痛,咬緊牙關說道:“壯士既然欽佩薛将軍,那倘若薛将軍的親人有難,而壯士又能救得,敢問壯士是救還是不救?”
“自然是要救的。”
悅兮聽見這話趕緊跪下了,說道:“我身後這人便是攘狄将軍之胞弟——薛策,萬望壯士勿要傷及此人,此功此德,必光耀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