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似是故人來
似是故人來一
整個晚上，我都在想他這句話。
痛的麻木了，竟然也就平靜下來。
車子停下的時候，我沒有聽到預期的喧鬧聲和管樂聲，一切都很安靜，安靜得很不正常。
東方珞紳士的伸出手想抱我下車，我卻裝作沒看見似的，自己跳了下來。頓時，一座巨大的黑色宮殿便出現在我們面前。
黑色的玄武岩靜靜的伫立着，上面斑駁的痕跡，證實着這座建築的古老與滄桑。
門口的黑衣人整齊的排列着，看到我們紛紛俯身下跪道：“尊主！”
東方珞緊緊地握着我的手，緩緩地走了進去。
這時我才看清楚，高懸在牌匾上的幾個字是“無極殿”，一瞬間我想到了那個叫‘極’的組織。
賓客很多，至少幾千人的樣子。從少年公子到垂髫老者，皆垂首立在院子裏，安靜的望着我們緩緩穿過，那小心翼翼的神态，絲毫沒有參加婚宴的喜悅，而是說不出的緊張。
東方珞微笑着示意他們落座，然後牽着我的手進入了大廳。這時，我才看到那垂下來的紅色綢緞，和那裝扮得喜氣洋洋的殿堂。我的眼睛瞬間有點模糊，看着這富麗堂皇的大廳，心道：“徹，這就是你沒能給我的華麗婚禮，而你卻給了別人……”
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異樣，東方珞更加用力地握着我的手。
我垂下頭，不去看他眼中的深情。
一切都很安靜，甚至可以說是肅穆，一行行的人到來，獻上賀禮然後自動落座，秩序好的像一支軍隊。
而最讓我驚訝的事，他們的賀禮無一不是千年難覓的稀世珍品。
“他們都是些什麽人？”我輕聲地問道，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東方珞看着我的眼神裏滿是寵溺：“他們皆是這世上最有用的人。”
的确，看他們的氣質裝束，便知每個人都不簡單，恐怕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殿主到！”有人通報道，同時院子裏的人群有些躁動，而東方珞卻微微的皺了下眉。
緊接着，一個白袍男子快速的走了進來，然後俯身行禮道：“見過尊主！”
東方珞的目光有些游移的掃在來者的身上，然後笑着走過去将他攙起：“裂，不必多禮！”
這時我才看清楚來人的樣子，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只是棕色的皮膚，淩厲的五官，銳利的雙眼和微微下沉得嘴角讓他顯得像野獸一般——說不出的嗜血和殘酷！
我心中不禁一顫，因為他那雙獸類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我，如一把冷劍一樣。
“裂！”一個聲音道，帶着些愠怒。
“珞哥哥，我不喜歡這個女人！”他突然看着有些憤怒的東方珞道，聲音裏天真無邪，如不谙世事的孩童。
東方珞溫柔的笑笑，然後将我攬入懷中，道：“裂，不許任性，這是你未來的嫂嫂……”
沒想到那雙獸類的眸子更加銳利了，狠狠地落在我身上道：“裂不喜歡她，她長得太美麗了，裂怕珞哥哥會愛上她的！”
我有些不太适應的看着，這個如此直白的少年。他那淩厲的目光，竟讓我想起未遇到徹之前的我，那個嗜血成性的我。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我掰開東方珞放在肩膀上的手說。
“放心！我會回來的……”我目光堅定的看向他，然後向外面走去。
“盟主到！”一個聲音又響起，我卻已離開了大廳。
似是故人來二
隐約的我聽到幾個老者怪怪的聲音：“少爺，不可以啊……”
“是啊，少爺這樣做，豈不是承認了那女子的身份，又将致夫人于何地啊……”
“我自有分寸，你們不必多言！”聽得出這是東方珞的聲音。
“如果有那個女子在場，請恕老朽不奉陪了……”接着，一個身影從大殿裏飛出，瞬間沒了蹤跡。
“那麽屬下也告退了……”接着又一個身影飛出，同樣的轉瞬即逝。
“請少爺轉告小少爺，老朽不能參加他的婚禮了，請見諒……”一個聲音。
“請少爺替老朽祝福小少爺！”另一個聲音，然後兩個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我看着眼前的人影比賽似的飛出，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心裏想着‘極’竟然這麽可怕，剛剛幾個人的功力恐怕已不是‘高深’能形容的了。
我停住腳，透過廊壁的夾縫看着殿堂裏的人們，東方珞威嚴的坐在大殿的中間，目光緩緩的掃視着衆人，每到一處便激起一陣顫栗。
“尹子恒!”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接着一個戰戰兢兢的人站起來，低着頭不敢看發聲的人。
“尊主！”那個叫尹子恒的人頹然的跪在了地上。
“尊主饒命！”他雞戳米似的叩着頭。
“抛棄糟糠之妻，另尋新歡，這就是你幹的好事！”東方珞微笑着，卻輕輕的突出一個字：“死！”
不知為何，聽到那番話的時候我竟無比的難過。
“啊”的一聲，一道鮮血濺出，人們呆呆的看向這個手執長劍的少年，他正一臉漠然的擦拭着劍上的血跡，冷冷說：“珞哥哥說他該死，他就必須死……”
“裂……”東方珞的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不要在這裏殺人，今天是徹兒的婚禮……”
“是！”裂轉身落座。
“法叔叔！”東方珞的眼神又瞄向下首一個中年男子，依舊溫柔的笑着。
“這麽多年，您真是勞苦功高啊！”東方珞笑道：“不僅為‘極’培養了很多的人才，還和羅剎國建立‘友好’邦交了是吧？”
“珞兒……”男子哆哆嗦嗦的站起來，絕望的看向高高在上的少年，突然拿起匕首就往胸口刺去。
“啊！”的一聲，一只手臂落到了地上，我有些詫異的看着這個叫做‘裂’的少年，只見他一邊緩緩的插着劍，一邊冷冷的說：“珞哥哥不讓在這裏殺人，你便不能死，自殺也不行！”
似是故人來三
東方珞深沉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略有所思地說：“裂！退下！”
少年恭敬的退到了一邊。
“帶下去！”珞沖着已然斷臂的中年男子揮揮手。
“法系一族……”他頓了頓，看着下面已面色蒼白的人們，繼續道：“全部收押，三日後，處決！”
人群裏面頓時一片躁動，唯有那個叫‘裂’的少年，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一臉崇拜地望向東方珞。
“珞哥哥！”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心中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果然，那個從容淡定帶着微醺氣息的身影慢慢的走進了大廳，依舊是一襲棉布白衣，只是面容憔悴了許多。
“哦，是徹兒……”東方珞滿含笑意的望着來人說道：“徹兒，不去準備做你的新郎官，來這裏做什麽？”
“尊主既然知道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可否給我個薄面，這法系一族就交由我處置……”他說得從容不迫，仿佛是順便想起的一件事情。
“呵呵，你打算怎麽處置他們呢？”東方珞饒有興味的看着這個白衣男子。
“法叔叔，賜全屍！厚葬！其餘人歸入我冷月門下，宣誓效忠于尊主，如有貳心……殺無赦！”
他一番話說出來，全場鴉雀無聲，目光都投向這個決策天下的尊主。
“呵呵，如果我不答應呢？”東方珞笑咪咪的望着眼前這個男子。
“那麽，我就不成這個親！”此話一處，全場轟然，再不似以前的肅穆。
大廳裏，兄弟倆相互凝視着對方，良久。然後東方珞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徹兒，你長大了，好吧，就随你……”
“謝尊主成全！”東方徹微施一禮，說道。
“好了，你快去準備吧，別讓這些瑣事耽誤了吉時……”東方珞道。我心裏暗嘆，這幾千人的性命在你東方珞心裏，竟是瑣事？即使殘酷如我，恐怕也做不到吧！
正想着，突然覺得有一種異樣的目光向我這邊射來，我快速的閃到了柱子後面。同時聽到裏面那個優雅的聲音響起：“怎麽了？徹兒？”
“沒什麽……只是剛剛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東方徹那溫柔的聲音傳來，卻如此讓我心碎。
似是故人來四
夜，熱鬧的大廳裏燈火通明，人們喝着酒，喧鬧着，管樂絲竹之聲不絕于耳，紅紅的燭光映着人們興奮的臉頰，這場萬衆矚目的婚禮便在這片喜慶聲中拉開了序幕。
仿佛是為了宣洩白天的壓抑，人們盡情的放縱着，大口的喝着酒，大聲的嚷嚷着，生平第一次在這個駭人的尊主面前這麽放縱，這極大的刺激着人們。于是，喧鬧聲更加高漲。
酒宴的最上首，東方珞高高地坐在那裏，眉頭卻緊緊的皺着，“還沒有找到嗎？”他有些焦灼的問道。
“啓禀尊主，整個宮殿都找遍了，沒有發現！”影子低着頭，快速的彙報着。
“繼續找！所有人都給我找，找不到就繼續找！勒令各門的守衛，誰都不準出去！”他厲聲道，影子瞬間隐去。
“決，你說過會回來的……”他喃喃自語道。
角落裏，那雙野獸般銳利的眼睛此刻卻含滿了深情，靜靜的望向這邊，如同一個孩子癡迷的看着自己的偶像。
一瞬間，大廳裏安靜了，鴉雀無聲，人們紛紛将目光投向這個今晚的新郎官，這個一襲棉布白衣的少年。
“徹兒，你的禮服。”蒙面的紫衣女子手托着禮服來到東方徹面前，“聽阿媽的，這是重要的儀式，阿媽想看你當新郎官的樣子。”
“阿媽……你最好......不要逼我……”東方徹淡淡地說，卻充滿了堅決。
“可沫兒她……”一雙碧潭樣的眸子透着焦急。
“怎麽不可以？”一個磁性的聲音，東方珞緩緩的起身，端起一杯酒走過來，“這是我們東方家族的事，自然不同于其他人，再說，也不需要外人插手！”
說着瞥了紫衣女子一眼，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頓時，人們又都聚焦在紫衣女子身上，女子瞬間低下頭，踉跄的退了一步。
“尊主，婚禮要開始了，請您落座！”東方徹一把扶住幾乎要跌倒的女子，冷冷的說。
頓時，管弦齊奏，衆人落座。接着一個嬌滴滴的穿着喜服的女子便被牽着走了出來，蒙着蓋頭看不見她的模樣，但從那嬌羞的動作便可知她內心的幸福。
東方徹漠然地看着，盛裝打扮的新娘，露出一個寂寞的笑容，伸出手扶住那嬌滴滴的女子，轉頭道：“好了，可以開始了！”
“有請主婚人！”，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走上前，英俊的容貌，卻有着掩不住的憂傷。
“在下殷咎，恬居武林盟主之位，有幸與各位一同效忠于尊主。今日，又承蒙各位擡愛，主持少主的婚禮，榮幸之至！”他說着看了看不遠處依舊面無表情的東方珞，繼續道：“依在下之見，夫妻二人貴在同心，不如先讓他們立個誓言……”此話一處，衆人皆叫好。
“徹兒，你先說吧！”紫衣女子端莊的坐着說道。
一瞬間的猶豫，東方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天地神明，弟子東方徹願娶……”卻徒然哽咽着，正要繼續，卻聽到旁邊女子的聲音說到：“天地神明，弟子今日宣誓！願與東方徹結為夫妻，今生今世，不離不棄，如違此誓，願永墜修羅之獄！”
白衣男子渾身猛的一顫，同時聽見不遠處酒杯落地的聲音，兩個男子的聲音同時響起： “決！？”
似是故人來五
紅色的蓋頭被扯下，露出一張絕美的臉，繁冗的禮服被脫下，露出雪白的衣衫。
我冷笑着看着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的男子，嗅着他那微醺的氣息，一字一頓地說道：“徹，你終于給了我一個華麗的婚禮！”
那張憔悴的臉已然毫無血色，絕望的看向我，憂傷的眼神裏是滿滿的愛戀與愧疚……
“決……”他艱難的發出一個音節，然後突然沖過來，猛地抱起我向外面跑去。
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徹兒，放下她！”語氣裏帶着不容反抗的威嚴。
然後一個女子的低呼聲傳來，抱着我的人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大廳裏的一幕。
東方珞修長的手正緊緊的卡在紫衣女子的勃頸裏，那雙碧潭似的美麗眼睛此刻卻睜的大大的，絕望的投向我們這邊。
“徹兒，再走出一步，就讓你永遠的失去她！”那磁性的聲音回蕩在大殿裏，卻冷的徹骨。
“她是誰？”我問，也算是老熟人了。
“紫絡，我的娘親。”東方徹說，臉色蒼白，眼神決絕。
“徹，放開我！”我輕輕的掙脫下來，牽着東方徹的手緩步走進了大廳。
頓時，東方珞的目光狠狠地落在了我身上。
“放開她！”我說，“婚禮繼續進行，我知道新娘在哪裏。”
“不，我不要！”徹猛地将我攬入懷中，緊緊地擁着。
“那你要不要她呢？”東方珞傲慢的看着徹，手依然沒有移開。
“徹，我愛你！”我捧着他的臉說，同時感到一些濕濕熱熱的東西粘在了手上。
東方珞緊緊地把我抱在懷裏，也不管衆人多麽詫異的目光，然後冷冷的附在我耳邊說：“決，請注意你的言行，否則，我一定會讓你後悔！”
我卻望着這個剛被請出的，頭發蓬亂、惱羞成怒的新娘子說：“東方珞，給我一把琴！”
沒有喧鬧，沒有管樂，只有我的琴聲輕輕的飄蕩在大殿裏，我輕輕的吟唱着，那首——《絡紅顏》。
“笛聲訴，又一季花開的寒暑，
休止符，舍不得這一局的賭注，
你記住時間的音符，也清楚歲月的荒蕪，
我同樣不忍于是蒼茫回顧，卻只剩下醉人的美酒紅燭……”
歌聲悠揚，飄蕩在大廳，飄蕩在夜空，飄蕩在每一個角落，一直沉入人的心底。
“一拜天地！”剛響起，只聽見一種吐血的聲音，然後東方徹慢慢的倒了下去。
“別彈了！徹兒！”紫衣女子急忙扶起已然昏倒的東方徹，碧潭似的眸子深深的望了我一眼。
與此同時，我眼前一黑，便昏倒在了琴上。
但在昏倒前的一瞬間，我恍惚的瞥見——一雙墨色的眸子正緊緊的盯着我……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