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路行駛,歷經一個半時辰才到皇家狩獵園,随行的宮人們井然有序的開始布置,而女帝下了馬車,便到了圍獵場的看臺上,衆人随後,她很是滿意的看了大家一眼,笑說:“今兒不用收什麽規矩,就比誰打的獵物多,朕重重有賞。”
“謝皇上。”衆人答道。
在上書房的時候,夏蘼也是學習過騎射的,對她而言沒什麽困難,四處張望了下,老三還是禁足中沒有跟随而來,董美人卻在随行的隊伍中,而如今的他不管是衣着還是行動,看起來都沒了往昔的張揚。
夏蘼搖搖頭,果然大起大落。
“不知怡親王騎射如何?反正,我是不怎麽樣,可否随着王爺?”莫雅走到夏蘼身邊,拱手說道,夏蘼颔首受禮,虛扶一把,笑說:“本王也只是一般,若是你不介意,我等一起倒是有個伴兒。”
兩人相視一笑,莫雅略微落後半步,同她站在一起。在狩獵場裏,一般都會準備馬匹,弓箭等東西,所以,這些都不用擔心。
“今日之事,還多謝你告知。”夏蘼一邊看着別人,一邊輕聲地對身邊的莫雅說道,不管初于什麽目的,她給白茗的帖子,這點都是要口頭上表示下的。
莫雅嗯了聲,似乎絲毫不在意。
這時,夏蘼也看見老大同別人說着話,“那人是誰?你可在宮裏見過?”她指的是同夏蕪說話的那個年輕女子,螓首蛾眉,長得甚是好看,一身白衫,風姿綽約。
順着夏蘼的視線,莫雅看過去,蹙眉想了想,“此人前些日子奉招進宮過,好像是榮安侯之後,其他便不知了。”其實,莫雅還有一點沒說,她撞見那人在走廊中**小宮女,害的小宮女被嬷嬷訓斥了。
“榮安侯家的?”夏蘼摸着下巴想了想,女帝葫蘆裏的是什麽藥呢?真是越發的讓人想不明白啊。
過了不久,狩獵園裏的宮人們牽着馬過來了,馬具一應俱全,連弓和箭都是準備好的。夏蘼笑着翻身上馬,她當年為了學馬可沒少摔跤,還被師父訓斥她坐姿難看,不标準。她當時很是不屑的想,好看能當飯吃啊?
女帝見衆人都是興高采烈的模樣,似乎對此次的狩獵十分感興趣,她點點頭,坐在看臺上,端着茶笑而不語,待衆人準備完畢,卻仍不見女帝有所動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自己上馬太快?
“朕年紀大了,就不摻和了,你們盡情的去玩吧,狩獵最多者賞禦賜黃腰帶。”女帝一言既出,引起武将們的興趣,一個個的抱拳躍躍欲試的模樣。
“哎,看來都是強敵啊。”莫雅感慨道。
夏蘼只是一笑,是不是強敵不好說,但是你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轉頭來對着莫雅,卻是說:“咱們盡力而為便是,是不是頭籌,不重要。”
“王爺說的是呢。”莫雅附和着,“若是人人都似王爺這般心胸廣闊,那倒是天下美事了。”
“天下若都是本王這等懶散之人,那可真是要糟糕了。”夏蘼打趣兒道,卻見她四處看了番,似乎在尋找什麽人,會是誰?“怎麽?還有故人未見?”
莫雅燦燦一笑,“算不上什麽故人,她……不過心中所念罷了。”
随後聽見宮女喊着預備,開始。一個個都已經甩出鞭子,跑了老遠了。夏蘼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這才甩了馬鞭,朝圍獵中跑去。
一進了林園,有些人就已經開始發箭嗖嗖的了,光是聽見那聲音都覺得脖子發涼,夏蘼把馬兒往裏面趕了去,跑了老遠才放慢速度,也不急着狩獵,只是騎在馬上晃悠,就像個游山玩水的旅人。
跟在她身後的莫雅趕了一會兒,才趕上來,“王爺騎術真是遠在我之上,在下佩服。”
夏蘼輕輕地一笑,“過獎,過獎,你也不慢。”
說話間,有野兔倉皇跑過,莫雅一看本能性的反手一撈,箭都搭在弓上了,這才想起來旁邊還有位王爺站着呢,她要是搶先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然而她箭已經架上去,再放下來這就放水太明顯,也不對。
一時間,真的是進退兩難。
“怎麽不放?兔子都快跑了。”夏蘼慢悠悠地說,她自是也看見了,卻無動手之意,莫雅只好拉弓,松手,射偏了。
夏蘼淡淡地一笑,“本王覺得,我們還是得射點獵物才行,不然回頭太難看了,你說呢?”那一箭,當然是故意射偏的。驚起兔子,飛快的跑了。
莫雅收了弓,“我倒是也希望準頭好些。”
“這麽些年,本王運氣向來不錯。”說着,夏蘼撈箭搭在弓邊,對着樹上的松鼠射了過去,很快命中,掉了下來。“也會旺着身邊的人。”
得此一話,莫雅一拉弓,射下一只大雁。“王爺,果然是貴人。”
夏蘼颔首應下。
“那還望王爺,多多照拂了。”
“你也幫了本王不少,這是自然。”夏蘼輕描淡寫的說道,一箭放出,射中一只田鼠,別看都是什麽小動物,越是小的才是越難射中,那些靶子大的你射中很奇怪嗎?當然,不奇怪了,你射不中才是奇怪。
兩人你來我往間的試探着,最後算是達成共識。夏蘼恍惚間想起了那年冬天,大雪紛飛時,老大也是來同她合作,那時她還是被女帝嫌棄中,被幽禁在西格殿裏,沒有什麽人來探望。
時間一晃就過去這麽多年了,如今她出宮開府,還被封為親王,又輪到了老三被幽禁,只是不知道老三還能不能有出宮的日子了。
據悉,朝中支持老三的,多數都在接二連三的清掃中撤換了,能數的出名號的,也就剩下董家了。只是,還能撐多久?夏蘼草草地打了幾個獵物就不打了,牽着馬兒漫步在林間,鼻尖充斥着泥土芬芳的空氣,深呼吸一口氣,頓覺暢快不少。
莫雅坐在馬上笑,“王爺當真是性情中人。”那日,邀白茗酒樓相談,只有談起二殿下的時候,白茗的眼角才會染上一抹笑意,外間關于怡親王的傳言太多太多,說她是傻子,也有說她是騙子,更甚至說她是妖魔化身不然小小年紀怎麽就懂得裝瘋傻?還有別的等等,唯獨白茗說她是性情中人。
說她的一舉一動,都是唯心二字。
還沒等她再思量,兩人俱是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有人再低聲細語。夏蘼走上前,就憑着她的身份,基本上在場來的人,沒能擋得住的,這個感覺倍兒爽。所以,她走了兩步,卻停下來。
在身後的莫雅有些不明思議,也下了馬,上前兩步,終于明白為何了。
就在隔着約莫十來米遠的地方,衣衫零落,一對人影交疊,青絲糾纏,卻是兩個女子。第一次看見這麽香·豔的畫面,夏蘼愣了半響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只是凝神屏氣站在那兒,許久。
随後看的莫雅也是臉紅心跳。
而那兩個人渾然不知,不光是交疊的身影,還有上下齊動的手,看得人火焰四起。突然間轉過來的臉,夏蘼半眯了下眼,心想那不是榮安侯府家的人嗎?之前見她還同老大說話,穿的人模人樣,一脫了衣服,就這幅得意了。
想到這裏,她打了個冷顫,轉身就走。
莫雅自然是跟着走了。
若是沒記錯,另一個女子,本在隊伍中沒見過,那麽又是如何進來的?能潛入皇家獵園而不被人知,這可是不小的事情。她轉頭看向莫雅,“你對另一個女子可有印象?”
莫雅還未從那幅場景裏回過神來,陡然聽她這麽一問,腦子停頓了下,才回想起剛才那兩人,只是想的都是白花花的身軀交疊的樣子,別的是一點也想不起來。她有些臉紅,“還請王爺贖罪,方才……那場面太過震撼,在下別的什麽也沒留意,說來慚愧。”
夏蘼微微皺眉,附到她耳邊說了兩句話,莫雅點點頭,随後兩人便分開了。這邊夏蘼立馬趕回去,另外莫雅那邊則是去找別人了。
日過晌午,出了林子頓覺太陽有些毒辣,夏蘼擡手遮了遮眼,适應了會兒才繼續跑馬至狩獵場行宮處,有宮女見她過來馬上去拉馬,“王爺為何這般早就回來了?”
“母皇呢?”夏蘼下了馬,一邊将缰繩丢給她,一邊大步上了臺階問道。
“回王爺,皇上剛用過膳,想來是在殿內的。”宮女說道,她們一行打獵的人,是帶着幹糧進去的,外面自然是該飯點就吃飯了。
夏蘼沒再多說,便進去了,徘徊至殿外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腦子飛快地轉了轉,一路上她光想着那人若是潛伏進來的,那牽連的受責之人将是守衛,可若是還有別人協助呢?榮安侯第一個逃不掉。
她一時間腦子發熱,就跑回來了,沒想這麽多,現在慢慢一想,這事舉·報還是不舉·報,單看利益了,哪個對她更有利些。
再還不明白,女帝為何突然召見那些國公,侯爺們的動機下,最好還是按兵不動。
夏蘼轉身想走了,有宮女來請,“王爺,皇上有請。”
她愣了下,自認為在外面走路也沒什麽動靜啊,怎麽那便宜娘就知道了?夏蘼眼珠轉了轉,環顧了下四周,難道如同阿辰這般的暗衛有無數個?那麽……她在林子裏所見,更甚着,她在上京城內所做所為,是不是都在女帝的掌握之中?
如此深思,夏蘼驚覺後脊發涼。
她摸了把額頭的虛汗,拉直了衣擺,走了進去。
女帝正同自個兒下棋呢,依舊是左右手,獨自盤膝而坐,見夏蘼來了,朝她招手,“老二啊,過來陪朕下棋。”
夏蘼應了聲是,走過去,坐在女帝對面,接過她的黑子,縱觀全局,看似黑子占居了大片的勢力,然則白子多生機,稍有不慎便能被白子殺的滿盤皆輸。而白子也不是一片倒的好形式,總歸來說,黑白兩字輸贏各占一半。
一個人能把棋下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怎麽提早就回來了?打了多少獵物,能穩拿第一了?”
夏蘼落下一子,“沒幾個,只是……瞧見了些東西,沒想那麽多的就先跑回來,心想……還是告知母皇一聲比較好。”她執着黑子,想了想,有些皺眉。
“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女帝嘆了口氣,說道,接着一子落下,将夏蘼的黑子團團包圍吃了一片。
夏蘼手抖了下,這是在說她下棋,還是說她來舉·報的這件事?抑或者一語雙關?她擡眼看向女帝,後者的低着頭看棋盤,精神似乎全部都在棋盤上。夏蘼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沒兩下,又被白子吃了。
看起來棋盤上,都是白色的。她沉思了片刻,最後再落一子,手剛放下,被女帝打開,她望着夏蘼,“哪個不長眼的師父教你下棋的?回去就把她撤職了,都教的什麽啊,明知是死門還下?”
夏蘼也不惱,笑眯眯地再拿起一枚棋子,繼續下那死門上,笑說:“誰知死門會不會變生門呢?”一子落,局面頓時變得豁然開朗,原本大殺四方的白子竟然都被堵住了路,那一顆死棋,當真成了活棋。
女帝一看,笑了。
她望着夏蘼,“老二,你可怪過母皇?”
夏蘼就當不知她在問什麽一樣,拿着黑子把玩着,“為何要怪,沒有母皇,亦不會有兒臣,生在天家,錦衣玉食,比起路有餓殍,食不果腹的來說真是好太多太多了。”
“真是越大嘴巴子越甜了。”女帝虛點着她說了兩句,揮揮手讓一幹宮女們都下去了,整個大殿裏只剩下她和夏蘼,還有輕舞。
她伸手,夏蘼自覺地去扶住,女帝從地上起來緩慢地走到書桌邊上,“你可見過榮安侯府的人了?”
“嗯,見過。”夏蘼低頭應道。
“此番早回來,是有何事要奏?說吧。”女帝坐到椅子上,接過輕舞遞上來的茶,擡了下手讓她也坐,輕舞給夏蘼也遞上一杯茶,她點頭道謝。
整個殿內只有茶盞撥動的聲音,女帝也沒急着問,她低頭吹着茶葉,很是耐心的等着。夏蘼捧着那茶,看着女帝,想了片刻,最後才說:“兒臣打獵時見到一些……事情,所以着急趕回來。”
她沒說什麽事,女帝也沒問,只是嗯了聲,依舊再喝茶。
夏蘼轉頭看向輕舞,不知道該怎麽辦,這個一直陪伴女帝的會不會知道點她的心思?剛這般想着,就見輕舞略微點了點頭。
真的是點了頭?難道是說這事能說?
夏蘼将所見一次性的說了個遍,女帝手停了停,擡眼見她,“所以,你是認為那人可疑,這才急忙趕回來的?”
夏蘼點點頭。
女帝突然笑了。
笑的夏蘼一頭霧水,一臉懵逼的坐在那兒。
女帝笑了一會兒,放下茶盞,搖頭道:“太年輕了。”
娘,你這話不是第一遍說了,勞資特麽的年紀是小,可是靈魂不小了啊,到底你打什麽啞謎?求解!
她繼而看向夏蘼,或者說是盯着夏蘼,說:“朕的園子,未經許可,豈是随意能進的?”
一陣寒意從心底生起。
也就是說……也就是那人是經過她同意,才能放進來的。可是,不是今天跟着她們隊伍一起來的。
人影交疊時,兩人互說情話,什麽想死你之類的,分明就是不知彼此會在這裏。這是為何?巧合?太巧了。
“先下去用膳吧。”女帝和藹的對她說道,站起來摸了摸夏蘼的頭,“是個孝順的孩子。”說罷,負手出了大殿,輕舞也随之一起走了。
空蕩蕩地只剩下夏蘼一人。
忽然像是被抽空了一下,在她站起來的時候一下子腿軟跌坐在地。她以為在林子看見的就是只有她和莫雅知道的事情,卻不想還有人運籌帷帳根本不用出去就知道了。
若是,她沒來告訴女帝這個事情呢?
又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她真不敢想下去。
出了大殿的女帝,朝後院走去,邊走邊同輕舞說:“老二是個實誠的孩子,孝順,卻還不太懂人心。”
“皇上多加教導教導不就懂了?”輕舞笑着說。
“就你會揣測。”女帝也跟着笑了。
輕舞連忙請罪,女帝也不惱,轉而臉色陰鹫的說:“哼,那些個老不死的,當年的事,朕一點一滴都還記得呢,因果循環啊,終于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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