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晚宴如期而至。

裝潢的華美自是不缺少贊嘆,金碧輝煌,燈火璀璨,玻璃水晶等飾品琳琅滿目,宴會仿照西洋沙龍而設,更加随意,倒是對心懷目的的人提供了方便。

不過話說回來,到這的,又有幾個是沒抱着目的。

晚宴盛況空前,不僅政界官員和使者團代表出席,還有奉天有名有錢有勢的商賈貴胄也名列邀請之列。

其中不乏一些名流小姐、官太太。我沒攜夫人來,遇到些老相識不免被調笑一番。我急着去尋劉國卿,這家夥說去上個廁所,都他媽半個鐘頭了還沒回來,便秘也沒硬拉的呀!更擔心會不會是出什麽事了,現在暗地裏的學生運動頗多,雖說沒幾個成氣候的,可是如此重大的宴會,難保沒有動心思的,再真出點啥事,可夠老子喝一壺的了。

遂沒空和那群道貌岸然的官員們閑扯,一路敷衍過去,卻被人按住了肩膀。

“依署長!可有段日子不見了!”

回頭看去,羅大公子端着酒杯向我微微欠身,頭發梳得油光抹亮,面色油光水滑,西裝剪裁得體,皮鞋擦得铮亮,蒼蠅站上面都得直劈叉。

看得出這段日子他過得極其滋潤,看來孟老板在床上倒是有一手。

我笑道:“喲,羅大公子!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正巧,意方商業部代表剛在那邊聊着呢,走走走,我給您引見引見。”

老子一心都是老子的文書大人,急忙尋個由頭把他打發走。他是商人,來這自然是奔着對外貿易來的,直接帶他去見商業部的人,正對症下藥。

不成想他卻擺手道:“不急、不急。我和馬裏諾先生昨日便約好了時間,明日上午我們詳談。”

馬裏諾先生便是這次意方的商業部代表。一想也是,以羅大公子在商業領域的地位,哪裏需要什麽引薦?想來政府早就把他的商行列在了首批對外貿易名單裏頭。

我勉強笑了下:“羅大公子,我也不拿您當外人。我現在負責這裏的警備,可不能只在同一個地兒待着呀。”

“行了吧,這事兒自有底下人去做,還用你親自出馬?”他笑得老謀深算,“您要尋的那位,我來的時候正巧見着他了。本來菊生是跟我一起來的,不料身體有些不舒服,就讓人通知了家裏來接。不過這一時半會兒的,也要等着不是?我忙得很,陪不得他,正巧見着了劉先生,想着雖只一面之緣,卻是個極妥帖的,便勞他陪陪菊生等車。反正上次他們也相談甚歡!哈哈!”

歡個屁歡!你家那個根本也沒講幾句話!

後槽牙磨得嘎吱作響,面上硬生生擠出一個扭曲的微笑,随手拿了杯不知名的西洋酒,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如此,我也不忙了。不知羅大公子找我有何見教?”

他悠悠晃了晃酒杯:“聽說令尊乃抗日志士,參加過甲午海戰的,真是令人欽佩。”

我沉下臉來:“家父已過世多年,還請羅大公子妄論已故之人是非。”

他笑道:“倒是我說話不對了。只是看着依署長您很是識時務,不禁心中寬慰啊。”

我撂下杯子,轉身就走。

他在後面緩聲道:“署長這就走了?我還沒說完呢。記得原來您家是住在東陵附近的,不知您有沒有聽說過‘守陵人’的傳說?”

頓了頓,停下腳步,轉回來,面帶寒意地看着他:“少他媽拐彎抹角,有話直說。”

他嘆了口氣,也把杯子放到了一邊,走到我面前,看似不經意地湊到我耳邊,輕聲道:“‘承天運,雙龍脈。曰昆侖,曰長白。’──這是前些天,日本人提到的。”說着直起身來,晃晃酒杯,“日本人戰線拉得遠,很是缺錢。你也知道,東陵一帶的山是我家藥材在奉天的主要産地之一,這月中旬日本人突然要收購這塊地,就是那時候,他們透的口風。他們說,長白山是龍脈,關乎滿洲國社稷安危,東陵那片是長白山餘脈,自是要妥善保護起來。”

這話說得含含糊糊,不過稍加加工便能明白他要說什麽。

兒時有一段時間流傳過一段順口溜:承天運,雙龍脈;曰昆侖,曰長白。

其實後面還有兩句,只不過知道的人不多,僅限于東陵那一片的孩童,後戰争爆發,這批孩童流落各地,或應征入伍奮戰前線,或移居他鄉混混度日,到如今,多是不知所蹤。

那後兩句是:守陵人,世世代;玉龍現,寶藏開。

日本看似猛虎,其實國內早已無財力支持,糧食等供應更多的是依附于東北。

于是不知從哪裏聽來了這段話,便打起了莫須有的寶藏主意。

不得不說,日本人還真是敢想敢幹。

我也壓低聲音:“你什麽意思?”

其實嚴格說來,收購哪塊地,和我一個警察署署長沒啥關系。

羅琦兆道:“令尊是葬在東陵的吧?”

我皺緊了眉頭,聽他繼續說下去。

“令尊是前清備受推崇的抗日志士,過世後不僅賜藏東陵,常伴太祖,更是賞了大量的陪葬品。橫觀同時期的前清官員,獨令尊有此殊榮。”

“你是說……”

“死人錢最好拿了。”

我瞪着眼睛半天沒憋出話來。

真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一個個兒的腦袋都他媽進大糞了嗎!那順口溜兒在我阿瑪去世前便有了,怎麽能想到寶藏指的是我阿瑪的墓!

“算起來,你那時還只是少年,或許有些不知道的,也實屬正常。”

阿瑪的後事是柳叔一手操辦的,規模不大不小,畢竟那時候,大清氣數已盡,不過困獸之鬥、垂死掙紮罷了。

我看着羅琦兆收起了桀骜不羁的神态,不由陷入沉思。

羅琦兆說的是實話,他根本沒必要騙我,不利人不利己,他是奸商,不會幹賠本的買賣。至于告知日方盯上了我阿瑪的墓的消息,不過是受到中國數千年積澱下的孝道倫常的約束,便随口提到,也算是伸手幫了我一把,免得我烙下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名頭。更何況,真讓日本收了那塊地,他損失也不會小。

也許,回去後,真的有必要去探探柳叔到底都知道些什麽。上次提到鄒繩祖時他的語氣神态,我還記憶猶新。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萬聖節嗨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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