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當夜睡覺的時候,老子很大度地容忍了他藤蔓般的纏繞、攀爬。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關系,這次居然很安穩地一覺到天亮,一點不适都沒有。
今早和他一起去警署,只是昨晚出來得匆忙,穿的是家居的長衫,軍裝還在家裏,現下再讓佟青竹回去取就有些晚了。
劉國卿猶猶豫豫地翻出件他的,全新的,遞給我道:“你試試合不合适?”
老子其次咔嚓地換上,系好皮帶,整了下領口,佟青竹又過來幫整了袖口和肩膀,活動下腰,有點緊。
不過也沒辦法了,湊合着穿吧,等午休的時候讓佟青竹再送來就是了。
胸腹部的扣子緊緊繃着,勾勒出了肌肉的輪廓。十分慶幸雖然較上學時松懈了些,但還夠看。
再看劉國卿,他正微微垂下眼。湊過去看他,他一駭,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我伸手拽住他,力氣使得大,兩人又靠得近了,近得能看清他鼻翼兩側的毛孔要比面頰上的粗糙些,嘴唇旁邊還有兩顆小疙瘩。
他有些尴尬,轉身走出房間:“快點,我在外面等你。”
佟青竹看劉國卿出去,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蹲下幫我套靴子,欲言又止:“老爺,您剛才……”
“嗯?”
他擡頭瞥我一眼,又低下去:“沒啥,”動了動肩膀,“就是感覺有點怪。”
“哪裏怪?”
“不知道,”他說,“就是有點怪。”
越到年底人就越堕懶,都在想着來年那點事,本以為能拖到明年年後,卻在十一月底的時候又迎來了一場重要的政治外交活動。
公歷十一月三十號,意大利宣布正式承認滿洲國。十二月三日,意大利代表團從新京啓程,訪問滿洲國數個重要城市,奉天自然是訪問的第一站。
公共治安問題自是不必多說,還要負責安排好四日晚在大和旅館舉辦的歡迎宴會的安全巡邏,身為警署高官,還要出席晚宴。
衆多事務需要安排,再加上依寧入學的事,連着幾天都忙得腳打後腦勺。太太這些日子對我不冷不熱,因着公務繁忙,我也無暇顧及。好在身邊有劉國卿幫襯着,而且他和我一樣忙,心裏倒是平衡了不少。
正因此,我更願意和劉國卿窩一塊兒了。
晚宴前夕,我倆一起做最後的安排确認。
劉國卿道:“确定赴宴人員可以不繳槍?”
我捶捶額角,有些頭疼:“沒辦法,來的大部分是軍人。讓軍人繳槍,不是等于讓他們繳命嗎?”
說着遞給他個眼神,意思是你也是軍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他點點頭:“看來明天要加強警備。”又憂心忡忡道,“子彈每人配五發夠嗎?再多配五發吧。”
我嘆口氣,一手按住他的肩膀。
他微微擡起頭來,略帶疑惑,卻毫無防備。
一手摸上腰間配槍,在他怔愣的一瞬,槍口已抵到他的額頭上。
在這剎那間,他的瞳孔放到最大,右手下意識去摸自己的槍,卻已經來不及。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沉聲道:“你是誰?”
他的面色也沉了下去,卻不吭聲。
對峙良久,空氣中好像有一股莫測的神秘力量在撕扯著,幾乎要把空氣撕裂──
我沒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收回槍口,看他又是一愣,忽然覺着他這樣特別好玩,指着他大笑道:“你剛剛那樣,哈哈哈哈,還真當真了哈哈哈哈!就說你傻逼哈哈哈哈哈!”
他皺皺鼻子,滿臉苦相:“你吓死我了。”
把槍啪地拍在桌子上,揚揚下巴,笑道:“不是跟你講了,我槍裏從來不配子彈的嗎?你吓個屁?”
“就算知道……”他躊躇道,“就算知道,你剛才那樣,也很吓人的。我以為──”複雜地瞅我一眼,“而且,我以為你只是說笑,或者只是去東陵那天沒有配子彈罷了。哪有放空槍的?”
最後一句指責聲音極弱,我裝作沒聽到,而是順着他的話往下說:“所以,真正有威懾力的,不取決于槍裏的子彈數量,而是持槍者本人的氣場,懂否?”
他無奈道:“不多配子彈就不多配呗,搞這麽一出。”
我彎過臂彎夾住他的脖子,笑得萬分猙獰:“這是在給你上課!小師弟!”
我也是近來才知,他是和我同一個軍校畢業的,只不過晚了幾屆。他入校時,我已畢業了。
不過,抓到這個能讓人迅速親近起來的細節,老子當然不會像某個傻逼那樣錯過。
劉國卿跟着我笑,相互打鬧片刻,雙雙低了頭繼續看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