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選擇
三年前。
從殡儀館回來的路上天還在下雨，潮濕中透着一股寒意，但車內是溫暖的。
“你之後有什麽打算？回杭州嗎？”等綠燈的間隙，駕駛座上的蘇明轉頭問道。
後座上的人穿着黑色風衣，二十三歲左右，身材纖瘦，背脊挺得很直。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動不動地盯着手上的東西。
許久，頭也不擡地吐出兩個字。
“不回。”
蘇明問：“不回杭州，那你是想留在這個城市了？需不需要我幫你介紹份工作，我一朋友的秘書懷孕回家了，正好你……”
“我想當演員。”
蘇明手一滑，車子猛地一陣失靈，差點撞上前面的白色捷達，他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什麽？你說你想當什麽？”
“演員。”
蘇明調整了下自己的呼吸，努力保持平靜問：“林溯，我弱弱地問一句，你大學的專業是什麽？”
“文秘。”
“我說，林溯，你是說着玩兒的對吧……”
“不是。我很認真。”
蘇明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的火苗被無情地掐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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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溯擡起頭，看着倒車鏡裏的蘇明，目光很堅定：“并沒有人說，學文秘專業，就不能當演員，是吧？”
蘇明從後車鏡裏看向林溯。修剪得體的短發下，臉很小，眼睛卻很大，很清澈。鼻梁高挺而秀氣，唇紅齒白，皮膚比他女朋友的還要白暫細膩。
或許是近日的事情讓他太過于疲倦，此刻他微微眯起眼睛，靠在後座上休息，殊不知這一舉動讓他若有若無地生出一絲媚意……
雖然用美這個字來形容男子會讓人不舒服，但是蘇明找不出比這個字更能形容林溯的了。
他心想也許現在的粉絲真的有人好這口，可以不看演技的，他嘆口氣：“好吧，随你了，但是有什麽困難，記得第一時間來找我這個哥們，哥們兒絕對為你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蘇明說得情深義重，但林溯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目光又落到手中的照片上，那表情看了讓人心裏難受。
蘇明看不下去了勸道：“林溯，我知道你跟娜娜都計劃着結婚了，可誰知……誰知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都很難過。但是逝者已矣，你再怎麽難過，走了的人也回不來了，活着的人還要繼續走下去，娜娜在天堂也一定不希望你這樣。”
林溯确實一直盯着照片上的人，只是照片上的人，并不是娜娜，而是一個少年。
背景是校園的籃球場上，少年穿着白色球衣站在太陽下。頭發染過，在陽光下是深棕色，額前幾縷發絲頑皮地翹着。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嘴裏還叼着根草，一副“我是大爺”的模樣。和外面堵着小學生收保護費的小混混唯一的差別可能就是他的外貌了。
說到臉，他自入學以來就一直是校草，追他的女生從校內到校外甚至第一次見面就主動告白的，這對于別人來說是電視劇，對于他來說都是日常。
那年夏天，籃球場上很熱，食堂裏換了一位廚師，飯菜非常難吃。
“走開！那麽多女孩子要請你吃大餐，幹嘛要搶我的飯？你快去啦，她們等着你呢，別煩我！”
“安棋，你這是……吃醋了嗎？”
“吃……醋？吃……我一個爺們，我們什麽關系？我是你什麽人啊？我吃醋，我吃你大爺的醋！”
少年跳起來躲開他砸過來的筷子，又俯身朝他一點點靠近，在他耳邊小聲道。
“安棋想要做我的什麽人呢？同學？朋友？發小？或者……戀人？”
“滾啦！”
少年笑了起來，低頭看着他，那是一種與他痞子行為完全不搭的，十分認真而溫柔的目光。
照片上的人的眉眼，輪廓，與象征着這個城市頂端食物鏈的連棋大廈正面的巨幅海報上的男子一模一樣。
連續幾天的雨水把這個城市洗刷得頹唐，但大廈上面被精心裝潢過的海報依舊煜煜生輝。
海報上的人穿着深黑的禮服，深棕色的頭發打理得一絲不亂。那張臉非常好看，好看到什麽程度？任何一個看到的人都會說好看，但絕不會有人把他跟任何男子，或者女子比較。
眉如墨畫，眸子燦若星辰，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他目光平視前方，分明唇角含笑，卻叫人怎麽也沒法把它跟“溫柔”聯系在一起。
任何一個不知情，或是第一次看見這幅海報的人都無疑會把他想成某位超級巨星。
但他真正的身份，卻是連氏集團掌握大權的總裁！
連弈。
連氏集團是什麽？只要是上流圈子裏的人，或者是對這個圈子有過了解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連氏集團。
連氏集團旗下的連棋娛樂公司目前是國內最大，最有知名度，最有影響力的娛樂公司。它出品的作品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票房都遙遙領先于其他公司，它簽下的藝人沒有最紅，只有更紅。
連氏集團的董事長連博文早期混黑道，後來洗白了自創連氏集團，幾十年裏，把集團産業發展到地産，珠寶，酒店，文化等各種領域，而娛樂公司不過是其中一個小小的産業。
關于其究竟有怎樣渾厚的資金和背景，沒有人知道。
連弈是誰？
連董事長的獨子，連氏集團的繼承人。
連氏集團産業的擴張，連棋娛樂公司的壯大，絕對離不開他的功勞。
他是名流圈子裏所有名媛的理想結婚對象，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存在，他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上位者……
他早已不是他的青梅竹馬。
林溯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回過神來，手上的照片已經被他捏得變了形。他死死盯着上面那人的笑，想要把它撕碎，但終歸還是沒能下手。
他把照片翻過來，放進錢包最裏層，再也不看！
蘇明說：“這就對了，人要學着往前看，娜娜在天之靈要是看到你這樣，一定很難過的。”
車子停了下來。
“到了，走吧，還是去上次那家餐廳……”
林溯說：“你自己去吧，我半個小時後有個面試。”
“喂，不帶你這樣玩的，說好了來這裏吃飯，你丫的去什麽面試？”
“等等！那是……臭小子你知道連氏集團是什麽地方嗎？你知道多少影視名校畢業的學生排隊躲在外面哭？你一個文秘專業的你竟然想進連氏集團你瘋了嗎！我們還是去個小點的娛樂公司說不定有點可能……喂！”
林溯已經進了連棋大廈。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元旦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