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起來很溫柔,就像我最後一眼看到的陸兆惜。
“我和陸兆惜,沒有交往過。”我緩緩地說,“而這是我今生最遺憾的事。”
接着我把我和他擦肩而過的事,跟陸兆惜母親說了。
聽完,她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人總是有太多的無奈,總是會有各種遺憾想要尋找時光之門回到過去,重新開始。然而最殘酷的事,恰是如此,時光是無法倒流的,連燈神都做不到。
我忽然想起我跟燈神許的第三個願望:我能見他一面嗎?
當時,燈神說:對不起,我做不到。
而事實上,這個願望我實現了。
所以,燈神實現了我三個願望後,就離開了麽?
所以,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這種悲傷竟然那麽讓人難過。
燈神說:姑娘,不要太執着于已經逝去的事了,人應該向前看。那個時候,它已經知道了結局了吧?它說:知道這些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不如要錢,要美貌,要男人。
從咖啡廳出來,我緊緊地抱着兩本相冊。
陰霾的天氣已經過去了,伏旱天馬路明晃晃地刺得人眼淚都要下來。
我跟陸兆惜的母親告別,我想,從今以後我會把她當成自己的親人一樣來對待,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為陸兆惜做的事了。
我去了他的墓前,坐了很久,黃昏的時候,彩霞映紅了整個天空。
他說他下輩子會等我,不會再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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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擡頭望向天空,忽然覺得心也寬闊起來。
“嘿,陸兆惜。”我站起來,對着他墓前那張年輕英俊的臉,說,“我們,下輩子再見。”
第 7 章
趙袅袅同學坐在學校門口的馄饨店裏,哭得稀裏嘩啦的,擦臉的紙巾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還是白白的雪山。馄饨店老板站在大鍋前煮馄饨,時不時眼神複雜地瞄向她。
姑娘,你是來我這兒蹭免費紙巾用的嗎?
馄饨店老板欲言又止。
趙袅袅哭得很投入,用完一抽紙巾,才擡起頭來,見有新的客人走進來,老板扭過身子招呼他們沒有打算再給她一抽紙巾的想法,方吸吸鼻子作罷,擡起馄饨碗裏的勺子。
就這麽一會兒,眼淚又順着臉頰滑落下來,滴進了碗裏。
“矮油,你的馄饨裏都不用放鹽了。”一個調侃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接着桌前一個陰影罩過來,有人坐到了她對面。
趙袅袅擡頭看了一眼,哦,這不是她們化工學院挺出名的一個師兄麽。
可是她又不認識他,這會兒趙袅袅沒心情搭理陌生人。
“就說最近怎麽全國大旱呢,雨水都跑到你這兒來了。”師兄又說。
趙袅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被瞪的那人一點自覺都沒有,反而更加嬉皮笑臉。
“老板結賬。”趙袅袅擡手道。
老板屁颠颠跑過去,說:“五塊。”
趙袅袅抓起放在身邊的包,翻了一遍,又翻了一遍……臉色僵住了,她的錢包沒了!
老板的臉色也随之僵下來,這姑娘不但蹭了他那麽多紙巾,如今連馄饨都要蹭嗎?!他一做小本生意容易麽?!
“沒帶錢呀,我借你啊。”師兄笑嘻嘻地說,“別急,等我吃好馄饨了一起付。”
趙袅袅臉皮雖厚,但霸王餐這種事情還做不出來的,雖然可以打電話給室友送錢下來,但這會兒,她真是誰都不想見。
師兄的馄饨很快端上來,趙袅袅除了瞪他,也想不出別的什麽辦法。
人倒黴起來就是這樣,連失個戀都不能痛快悲傷一場。
趙袅袅今年大二,有一個好了快一學期的男朋友,叫陳風馳。陳風馳一如其名,白淨俊秀,清爽又不失硬朗,在外語學院那是響當當的院草一枚,在他們院的姑娘群裏,也算得上衆星捧月。陳風馳受歡迎,還不只是長得好看,他成績優秀,性格也好,校園BBS裏不只一次有人發花癡帖,說陳風馳如果騎個白馬,披個披風,那就是童話裏走出來的王子啊。
所以外語學院的姑娘們發現自家院草被化工學院的姑娘勾走了以後,別說有多悲憤了,連帶一同悲憤的還有化工學院的男生們——他們本就狼多肉少了,竟然還有別家的狼跑來叼走自家的肉!還王子呢,啊呸!小白臉就是這麽不知羞恥!
無論校園輿論怎麽個熱鬧,兩人還是甜蜜蜜地在一起了。陳風馳性子溫和如一潭春水,趙袅袅則是個火爆脾氣的姑娘,網上不是這樣流傳着一句話嗎:一個壞脾氣的姑娘,遇到了一個好脾氣的男生,恰好那個男生又愛上了她,是再幸福不過的事了。趙袅袅覺得這話說的就是他們,還暗自得瑟了一番,如今想來,真是別有一番心酸上心頭。
原來好脾氣的男生心底裏也喜歡溫柔的姑娘,什麽互補性絕配,都是屁話!
想到這裏,趙袅袅的臉垮了下來,她是真的沒想到,自己和陳風馳之間,會被人插了一腳——那個法語專業的張純。
“發什麽呆呢,走了。”師兄站起來拍了拍趙袅袅的腦袋,趙袅袅回過神來,見他付了錢,低着頭跟在他身後走出馄饨店。
“你把手機號碼給我,我會還你錢的。”趙袅袅說。
師兄伸手示意她把手機給他,然後自己輸上一串號碼撥出去,等口袋裏的鈴聲響後,輸入姓名,再把手機還她。
“我叫沈承輝。”師兄說。
“我知道。”趙袅袅有氣無力地說。
“嗯?”師兄挑眉。
“你多有名啊,誰不知道呢。”趙袅袅撇撇嘴。要放平時,能拿到沈承輝的手機號碼她一定第一時間沖進宿舍去跟室友炫耀八卦一番,但這會兒,沒心情啊,自己的男人都被別的女人勾跑了,她還有什麽心情八卦別人?
“這話怎麽聽起來那麽酸呢?”沈承輝哭笑不得。
“我走了,謝謝你。”趙袅袅說着,從沈承輝身邊走過,她得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走了兩步,忽然想起這會兒不能回宿舍,她不想讓宿舍的姐妹擔心自己的狀況,于是又向後轉,向校園外走去。
這麽一轉方向,她又一次跟沈承輝擦身而過。
不過這一次沈承輝叫住了她:“天都要黑了,你去哪裏?”
“不知道。”趙袅袅回過身,眼睛紅腫腫的,一臉迷茫。
沈承輝失笑,說:“要不,我帶你去個地方啊?”
趙袅袅一愣,“去哪兒?”
“去看星星。”
沈承輝要先回趟宿舍,趙袅袅就在校門口等他。所謂狹路相逢,說的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遇見她最不想見到的人。而且不只是一個人,是一對!
所以說,人要衰起來,那是沒有底線的。
張純挽着陳風馳的胳膊,有說有笑,俨然一對璧人。
趙袅袅下意識想躲,但還沒等她挪動腳步,視線就跟陳風馳對上了。
陳風馳一愣,這下午才攤的牌,也沒過幾個小時,這會兒忽然見到,怎能不尴尬?趙袅袅紅腫的雙眼,也□□裸地寫着攤牌後她都做了什麽。
“袅袅……”陳風馳眼中自然流露出了心疼和不忍,而驕傲如趙袅袅,這是她無法承受的。
按照趙袅袅平素的習慣做法,這種時候她理應大力譏諷和嘲笑,一如下午陳風馳說要分手的時候,她像只孔雀一樣表示張純不過是撿了個自己用玩下來丢了的玩具。可是她太清楚自己的眼睛早就出賣了自己,在張純的幸災樂禍的眼神下,她所剩下的只有自己的狼狽。
這樣的相遇來得太過巧合,她連僞裝的時間都沒有,就那麽□□裸地袒露在敵人面前。
“袅什麽袅啊,袅袅也是你叫的嗎?”趙袅袅還是把自己武裝起來,為了自己最後的尊嚴。
她的室友金娜就說過她,他們走到今天這一步,就因為趙袅袅太要強,總是直來直往,怎麽可能鬥得過別人的九曲回腸?
金娜給趙袅袅灌輸過言情小說和宮廷小說中女人跟女人之間明争暗鬥的事例,像袅袅這樣的傻大姐注定了是炮灰的命。從理論上來說,這種時候趙袅袅應該用溫柔可憐勾起陳風馳內心的憐憫和當初的愛,但是這事她要是能做得出來,兩人也不會最後鬧到分手了。
趙袅袅不懂示弱,不願示弱,金娜對此恨鐵不成鋼也沒辦法。
陳風馳一臉憂傷,手裏還拎着一個COVA的蛋糕,這個形象趙袅袅太熟悉了,因為她喜歡吃,所以陳風馳經常給她買!
如今還是這樣一張清秀的臉,拎了同樣牌子的蛋糕,可是要送的人已經不是她。
趙袅袅忽然覺得有點惡心。
張純略微擡起了頭顱,一句話都沒說,挽着陳風馳的胳膊更貼近了些,臉上帶着微笑。
這個笑容實在刺眼,趙袅袅腦子一熱,一個沖動,猛地上前兩步,“啪”地把陳風馳手裏的蛋糕打落在地。雖然蛋糕外面有紙盒包裝,不過想必該是爛了。
陳風馳還是一臉憂傷,憂傷得能滴出水來。
張純不驚不惱,反倒是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別做這麽惡心的表情。”趙袅袅惡狠狠地對陳風馳說。
才分手,就買蛋糕慶祝去了,買的還是以前她愛吃的那種,讓她覺得曾經自己得到的東西太廉價。
陳風馳眉宇間只是欠抽的憂傷,他彎下腰,撿起了地上摔爛的蛋糕,說:“袅袅,晚上不要出去了,不安全。”
沒等趙袅袅出口諷刺,這時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騎在一輛锃亮的機車上,在趙袅袅身邊停住。沈承輝的出現恰到好處地替袅袅做了回答。
趙袅袅接過沈承輝遞過來的頭盔,回頭對陳風馳冷笑道:“謝謝你了,我還真是不缺人關心,你就好好伺候你的新主子吧。我看你倆挺配的,臭腳配破鞋!”
趙袅袅威風凜凜地說完,爬到沈承輝背後,抱住他的腰,絕塵而去,只将眼淚都藏進了頭盔裏面。
第 8 章
機車跑在城市的公路上,路燈刷刷向後飛馳,劃出一道道昏黃的光,倒是溫暖。
趙袅袅又開始哭,這一哭吧,停都停不下來。哪怕她心裏罵着他們兩個賤人,但眼淚卻止不住,也不知哭的是失去陳風馳,還是她自己白費掉的感情。
過了沒多久,機車開進一個地下停車場,這時候趙袅袅才把頭擡起來,拿下頭盔,左右看了看,問:“這是哪兒啊?”
“這頭盔很貴的,哭濕了要賠的哦。”沈承輝擡頭,食指在她臉輕輕劃過。
這動作分明親密,但沈承輝做起來卻十分自然,就像兩人已經熟識了很久一般。
“跟我來。”沈承輝也不理會她別扭的表情,向一個方向走去,熟門熟路走到電梯間。
趙袅袅這時候才想自己大晚上跟一個陌生男人出來會不會太草率?
電梯門打開,沈承輝走進去,按了86樓。
趙袅袅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走進去。她心想雖然自己跟沈承輝不熟,但畢竟是一個學校的,不說知根知底,但對方總也不是作奸犯科之人。
電梯開始向上行進,沈承輝看了她一眼,笑道:“還沒哭夠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就當是豐富閱歷了,人生總得有些磨難。”
“說的輕巧。”趙袅袅不屑,這家夥站着說話不腰疼啊。
沈承輝只是笑,望着電梯顯示的數字,貌似心情很好。
這時候,趙袅袅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出來一看,好多個未接來電,大概是剛才在機車上沒聽見。
有兩個是陳風馳打的,其餘都是舍友金娜。
“喂,娜娜。”趙袅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愉悅些。
金娜在那頭劈頭蓋臉吼道:“你現在在哪裏?為什麽不接電話?陳風馳說你跟一個陌生男人跑了?還說今天下午你們分手了?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被金娜這一吼,趙袅袅覺得鼻子有點酸,她吸了吸氣,低聲說:“娜娜,陳風馳那個混蛋跟張純跑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下,接着又傳來金娜的吼聲:“跑就跑了有什麽了不起的,為一個男人要死要活你犯的着嗎?!”
“我沒要死要活……”這會兒趙袅袅倒是不想哭了。
“那你還不快給我滾回來!”金娜又吼。
趙袅袅偷偷瞄了眼沈承輝,說:“那個……我過會兒就回來。”
金娜頓了頓,敏銳地問:“你跟誰在一起?”
趙袅袅眨了眨眼,道:“沈承輝。”
“誰?!”
“……沈承輝。”
金娜做了個深呼吸,說:“趙袅袅,我在宿舍等你回來!”
趙袅袅挂上電話,電梯就到了86樓。
走出電梯前,趙袅袅還有點緊張,想沈承輝會帶她到哪裏,萬一是個房間怎麽辦?萬一他見色起意怎麽辦?萬一他跟她玩暧昧給她喝酒又要怎麽辦……
然後她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86樓是個水吧,走出電梯就有個帥哥服務生迎上來,還跟沈承輝很熟的樣子,點頭示意道:“Charles,好久不見。”
沈承輝點點頭,跟着服務生熟門熟路向裏走,趙袅袅跟在後面像劉姥姥一樣四處打量,拐過一個彎後,眼前一亮,這個水吧四周環形玻璃牆,城市夜景一覽無遺。
“這個位置最安靜,看風景最好。”沈承輝在靠邊的位置上坐下,服務生訓練有素地為趙袅袅拉開座位。
這樣的服務,和其他客人端莊正式的打扮,讓趙袅袅覺得自己的運動鞋和運動褲實在與這裏格格不入。
點單的時候,趙袅袅心裏有點緊張,胡亂點了個名字很好聽的:日落大道。沈承輝挑眉看了她一眼,點了杯飲料,外加一些點心。
“你經常來這裏?”袅袅問,因為沈承輝點單都不用看菜單。
“有一階段經常來,後來就少了。”沈承輝跟着袅袅的目光,望向窗外。
86樓的高度看夜景,整個城市仿佛就在腳下。城裏很少見星光,但輝煌的燈火也有另外一番美。在美景面前,人們通常會做兩件事,一是贊嘆,二是發呆。
曾經也有人帶她在夜晚看過燈火,他們一起在下着蒙蒙小雨的外灘漫步,鞋子濕了,還跑到哈根達斯店裏吃冰淇淋火鍋。那是多麽肆意潑灑的青春啊,回想起來,都覺得仿佛有涼涼的細雨迎面打來。
如今袅袅身在高處,試圖尋找當年他們漫步的地方,不知是城市太大還是位置不對,也沒有找到。按說應該離她現在的位置不遠。
不過同樣的風景,位置不同,景色也截然不同。
“城裏看不到星空,姑且看看燈光代替一下。”沈承輝笑道。
“要說美,還是燈光美,只是星空難得見一次,才覺得格外珍貴。”袅袅說。
服務生端飲料上來,把袅袅的思緒拉了回來。
飲料的玻璃杯長長的,光看着就覺得會好喝,外面凝着水汽,清爽通透,顏色是夕陽下帶着明亮的昏黃。
袅袅喝了一口,差點沒噴出來,這個是……酒!
沈承輝笑不露齒,把自己的飲料推過去,說:“要換嗎?我這是芒果冰沙。”
袅袅瞪了他一眼,噢噢噢,他故意的,她點飲料的時候沒提醒,就等着現在換呢!
“不用,這個好喝。”袅袅咽了咽口水,又喝了一小口。
沈承輝笑得好不開心,肩膀一聳一聳的,笑夠了,才說:“你這個別扭小孩。”
袅袅白了他一眼,開始吃桌上的中式點心。哭了一下午,馄饨也沒好好吃,這會兒真餓了。
袅袅說:“俗話說,把憤怒化為食欲,肚子填飽以後,又是一個美好的明天!”
“有這個俗話麽?我怎麽沒聽說過。”
“無知。”
“……”
沈承輝給她又點了份水果,“你吃慢點小心噎着。”
吃飽後再喝那杯帶酒精的“日落大道”,倒是覺得沒那麽難下口了,甚至還覺得甜甜的很好喝。袅袅看着窗外發了會兒呆,沈承輝也很配合,陪她一起發了會兒呆。
再然後……再然後,袅袅就什麽都不記得了,醒來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趙袅袅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醒來,第一件事就是低頭看衣服,嗯,很完整。
房間的裝修幹淨簡約,以白色和灰色為主,只有牆上挂了幅抽象派的油畫,色彩豔麗。陽光透過白紗窗照進來,亮亮的,暖暖的,還帶着一些慵懶的氣息。
房裏的沙發上随意放着件男士外套,原木色的木地板上鋪着灰色的地毯,上面散着兩本建築類的雜志。床單是白色的,床頭櫃上的燈是大象的造型,象耳朵大大的聳起來做燈罩,設計感極強。
趙袅袅深深吸了口氣,又倒下,在床上滾了兩圈,唉,這個床比宿舍的硬木板床舒服太多了有木有!
然後她坐起來,向外面走去。
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
這房子的客廳延續着房間的設計,簡約明亮,很舒服。
沈承輝穿了件紫色T恤和白色家居褲,坐在客廳的畫板前,手裏端着調色盤和畫筆,竟是在畫畫。
“醒了啊。”他擡頭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調回畫板上,說,“冰箱裏有牛奶和三明治,牛奶放微波爐裏加熱下再喝,不然會傷胃。”
袅袅稍許愣了愣。她從房裏出來前還想見到師兄會不會尴尬呢,沒想到沈承輝的态度竟是這樣自然,好像他倆熟了很久似的。
袅袅摸摸腦袋,往廚房走去。
呃……不對啊,還沒刷牙洗臉。
袅袅這會兒才真的覺得自己丢人丢大了,她蹲在冰箱前面,把從昨天到現在發生的事情都消化了一遍,直想找條地縫鑽進去。她怎麽能在陌生人面前哭呢,還喝醉了……這陌生人還是自己學院的師兄……上帝啊!
按說,分手是件多麽讓人傷心的事情啊!勾搭上沈承輝是件多麽令身為化工學院女生的袅袅興奮的事情啊!但是兩件事發生在同一天,她就有點消化不良了。況且還是喝多了酒徹夜不歸這種大魚大肉的事!趙袅袅覺得自己只适合青菜小粥啊有木有!
這種強烈的情緒沖散了分手帶來的悲傷,趙袅袅有點不知所措。
第 9 章
袅袅從廚房探了個腦袋出來,說:“那個……師兄……”
“嗯?”沈承輝擡起頭。
他的頭發剪得極短,柔軟貼身的T恤把身材肌肉形狀勾勒得極好,晌午的陽光又将房間明媚得極其舒坦,趙袅袅覺得她一看沈承輝那對眼睛,就開始頭暈。
“哦,你是要刷牙洗臉嗎?洗手間在那邊,我給你拿了新的毛巾和牙刷。如果要洗澡也可以的,你身上确實不太好聞。我的衣服放在洗手間外間的架子上,幹淨的,你自己拿。”沈承輝還是那樣坦然的口氣,仿佛說着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趙袅袅無語問蒼天,她覺得沈承輝就像團棉花,根本無處着力,沒法交流啊!
行吧,那就什麽都不說了。
袅袅灰溜溜地進了洗手間。
趙袅袅洗了澡,換上了沈承輝寬大的衣服,一個人默默地吃了早飯,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她想看看時間,這才想起找手機。
手機在客廳的茶幾上,袅袅在沙發上坐下,沈承輝像是畫完了最後一筆,身子往後仰了仰,邊打量自己的畫,邊說:“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有個叫金娜的姑娘打你手機找你,我跟她說你在我這裏,讓你醒了給她回電話。”
趙袅袅點頭。
“還有一個叫陳風馳的找你。”沈承輝說着,貌似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我也是同樣跟他說的。”
趙袅袅僵硬了。
“你,說什麽?”
“實話實說呗。說你在我這裏過夜,說你已經睡了不方便接他電話,有事我可以轉告。”沈承輝頓了頓,“不過他沒讓我轉告什麽,想必不會再打給你了。”
“你怎麽能随便接我電話!”趙袅袅只覺得血氣上湧,不禁吼了出來。
沈承輝還是坐在畫板前,眉頭微蹙,看着她。
趙袅袅忽然覺得委屈,就像昨天陳風馳跟她說分手一樣,各種不甘,各種委屈,心裏頭撓心撓肝,直想歇斯底裏發洩出來。
她“哇啦”一聲哭出來,蹲在地上,把臉埋進膝蓋裏。
“為這種男人哭,一個晚上就夠了,現在還要哭嗎?”沈承輝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他走到她面前,站定。
“我就哭就哭!關你什麽事!”趙袅袅推了他一把,結果自己沒蹲穩,向邊上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于是更委屈了。
沈承輝冷冷地看着她,說:“我喜歡你,你說關不關我的事?”
趙袅袅呆住了,哭聲戛然而止。
沈承輝轉過身,說:“我去換衣服,回學校吧。”
趙袅袅連眼淚鼻涕都顧不得抹了,捂着小心髒直驚悚,這24小時發生的事讓她的小心髒快超負荷運轉了,到底是腫摸一個情況啊!!
沈承輝住的地方離學校不算遠,坐公車就三站路。
兩人并肩坐在公車上,這個時候人不多,車廂裏也不吵雜。
沈承輝擺明了不高興了,不搭理趙袅袅。
趙袅袅捂着自己的小心肝,想問什麽,又不敢問,這事情完全超出她的想象範圍了,也超出了她能處理的範圍了,她需要時間來冷靜冷靜……
昨天才失戀,今天就被人告白,她該高興還是悲傷?
兩人默默地上了公車,又默默地下了公車,默默地一路走回宿舍,在分叉路口沈承輝只說了兩個字:“走了。”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袅袅腳下輕飄飄地飄進宿舍,今天恰逢周末,一路上人都不多。
一開門,就見金娜坐在座位上打游戲,照金娜平時的作風,誰來都沒辦法把她從游戲世界裏拖出來,但是這會兒,她“噌”地一下就站起來,大叫一聲:“趙袅袅!”
“嗨……”袅袅擡手打了個招呼,明顯底氣不足。
“來來來來,你跟我好好說說怎麽回事!到底是你劈腿還是陳風馳劈腿?陳風馳那王八劈上了張純還有跡可循,你又是什麽時候勾搭上了沈承輝?你竟然不跟組織報告!”
趙袅袅無力地攤在椅子裏,虛弱道:“給我泡杯茶先,這事說來話長……”
金娜是趙袅袅的室友,也是同班同學,她跟陳風馳的事情從頭到尾金娜都知道,所以分手了趙袅袅自然也不會瞞她,其中忽然冒出個沈承輝,趙袅袅毫無思緒,正好聽金娜分析分析。
金娜聽完後,說:“陳風馳我已經沒興趣了,會背叛一次的男人就會背叛第二次,就算他回頭也要不得。但是你說昨天是你第一次跟沈承輝說話?你真的沒喝醉頭暈聽錯了他說喜歡你?”
“都過了一夜了還能不清醒啊……”袅袅扶額。
“我咋覺得你現在還沒清醒呢?”
“……”
“袅袅,你知道沈承輝在我們學院的地位吧?不說他長相身材怎麽樣,也不說他在學生會裏怎麽樣,就說我們那個新建的宗瀚實驗樓,你知道為啥宗瀚嗎?”
“他爹叫沈宗瀚……”這事化工學院沒人不知道,沈承輝爹捐了個實驗樓給學校,雖然也是因為他們公司跟學院有項目合作,但是這大手筆,絕非一般人能比的。
“那沈承輝替你付了五塊錢馄饨費,帶你去看了夜景,還把你拐回家睡了一晚上沒占你便宜,早上再一起坐公車回來?”金娜說完自己都開始搖頭,“雖然沈承輝的緋聞不至于太多太壞,但是瞄上他的女人們也是一群一群的,各種小道消息從來沒停過……這事聽着真不靠譜,你不是認錯人了吧?”
“我倒是希望我認錯了……”趙袅袅往自己床上爬去,“不行了,頭疼,我還要再睡會兒……”
趙袅袅一覺睡到了下午,被電話吵醒,宿舍拉着窗簾也不知道幾點了,她看了眼手機,閃着三個大字:沈承輝。
趙袅袅腦袋短路了一下,才想起來吃過馄饨自己跟沈承輝要過電話號碼,他自己輸進去了。
“瞧,真不是我認錯人了吧。”趙袅袅自言自語一句,接起電話:“喂?”
一個聲音硬梆梆地從聽筒那邊傳來:“趙袅袅,下來陪我吃飯。”
“啊?”
“啊什麽啊,你睡到現在不餓啊?”沈承輝沒好氣道。
“啊,還真有點餓。”趙袅袅摸摸肚子,“不對啊你怎麽知道我在睡覺?”
“不睡覺你大白天拉窗簾幹嘛?”
趙袅袅又糊裏糊塗地問:“你怎麽知道我拉窗簾了?”
“你說我怎麽知道?”
“你在樓下?”趙袅袅頭皮一緊,趕緊爬下床,往陽臺走去。拉開窗簾,果然沈承輝正站在樓下對她翻白眼。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已經有好幾個路過的姑娘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好一番竊竊私語。
“那什麽,你走遠一點,我馬上下來。”趙袅袅說完趕緊挂上電話跑回去換衣服。
她随便套了個運動服,踢了雙夾腳拖鞋就往外跑。也幸虧是周末人不算多,趙袅袅一路跑下來,看見沈承輝,趕緊拉着他就走。
“我有那麽讓你丢人的嗎,還叫我走遠一點!”沈承輝心裏很不是個滋味,他自個兒覺得自己也算是個人物是吧,追他的姑娘也不在少數是吧,這會兒竟然被□□裸地嫌棄……
“不是不是,你哪能讓我丢人啊,我怕我丢你人了。”趙袅袅趕緊解釋。
昨天她是在火頭上才頂撞着沈承輝,現在對陳風馳的火壓下去了,她哪敢得罪這尊大神?
“嗯,還行吧,我就勉強不嫌棄你了。”沈承輝撇了撇嘴角。
喲,還得瑟上了,趙袅袅做了個不屑的表情。
“眼珠子再翻就要掉下來了。”沈承輝冷哼了一聲,說,“太餓了,我們去吃咖喱飯。”
“哦。”趙袅袅沒有表示反對,一下子也沒想起來為什麽肚子餓了吃個晚飯他還得過來找她,只是想到錢還沒還他。不過這五塊錢到底要怎麽還呢?直接遞給沈承輝五塊錢吧,就顯得她太小氣了,他晚上帶她去樓頂吃的那一頓,想來價格也不菲。但是若說不還吧,她心裏總是別扭的,這不符合她一貫的處事風格啊!
于是趙袅袅跟着沈承輝坐上了公車後說:“今天晚飯我請你吃吧!”
沈承輝看了一眼她亂糟糟的頭發,問:“你帶錢包了嗎?”
“……”
“嗯?”
“……沒帶。”趙袅袅想撞豆腐了。
“嗯。”沈承輝滿意地點頭。
趙袅袅郁悶了。他在樓下等她,她能不慌張麽?穿個拖鞋就出來了,哪裏還能想到錢包這回事。
【肆】
在咖喱店裏坐下來,趙袅袅扭捏了一會兒,問沈承輝:“師兄,你以前見過我嗎?我是說昨天以前。”
沈承輝端着杯子喝可樂的手頓了頓,擡起頭來,笑了一笑,說:“見過。”
趙袅袅身體微微向前傾,急問:“什麽時候?”
“我們一個學院的,能沒見過麽?上課下課,實驗室裏,會場上,宿舍樓前,食堂裏,見的可多了。”沈承輝笑得十分歡快。
趙袅袅眯了眯眼,這話說了等于沒說,師兄大大的狡猾。
“那你怎麽會知道我叫趙袅袅?如果沒記錯,我從頭到尾都沒告訴過你我的名字。”作為一個理科生,趙袅袅該精明的時候也不糊塗。
“這個麽……”沈承輝輕笑,“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你大一剛入學的時候,作為學生會幹部,我幫忙一起接過新生。”
“那時候啊……”趙袅袅努力回憶,當時場面很亂,她左顧右盼勾搭了一個金娜,倒是沒注意到沈承輝。
“嗯,那陣子天氣還很熱,你爸爸幫你拎包提箱子,跑前跑後辦手續,你媽媽給你打掃宿舍衛生,你就坐在宿舍門口乘涼,給宿管阿姨養的小狗擦眼屎,一邊擦還一邊跟它講話。”
趙袅袅眨眨眼睛,有這回事嗎?
沈承輝聳聳肩,笑道:“一看就是在家裏被寵得厲害的姑娘啊。”
趙袅袅摸摸腦袋,“嗯,那我也沒辦法不是。不過,那時候我還真是對師兄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你什麽時候開始對我有印象的?”沈承輝問。
趙袅袅想了想,第一次聽說沈承輝應該是從金娜嘴裏。開學沒多久,金娜就泡上了學校論壇,從而知道原來他們學院有這麽一號了不得的人物。大人物往往緋聞多,那白雲大媽不是說了麽,沒有緋聞的名人,那算什麽名人?而最吸引人的緋聞,莫過于桃色新聞了。
在這剩女盛行的年代,進大學就趕緊找個潛力股,是聰明的姑娘們必然的選擇,而沈承輝,自然而然成了各個院的美女們争相搶奪的目标。
可以說沈承輝的緋聞是從未斷過的,昨天被人看到跟甲姑娘吃飯,今天被人看到跟乙姑娘喝咖啡,明天被人看到跟丙姑娘一起從校外進來,屢見不鮮。只是沒人拍到他跟誰的親密照,倒是有那誰誰誰自爆跟沈承輝有過多麽親密的關系。
對此沈承輝從不承認,也從不否認,亦從不解釋。
這份大神般的淡定,讓他更有一種吸引力,看到有“沈承輝”的消息,男男女女都會點開看看,反正點點鼠标也不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