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來也絲毫不弱,甩着手裏的粉色包包将周圍一圈人都拉入了戰圈。

葉清瑤早就忘了哭了,目瞪口呆看着這一幕。丁雪坐在靠過道的一側,只見那女鬥士把青年一推,青年撞過來,手肘直接打到了丁雪的鼻梁上,一下子酸痛得她眼淚都出來了!擡手一摸,一手血。

葉清瑤見狀,低聲罵了一句,手裏的礦泉水瓶直接砸向那個青年。丁雪都來不及阻止,這姑娘也是個戰鬥力爆表的。然而那個礦泉水瓶沒有打到青年,打到了忽然參與戰局的司機,那場面真是亂套了。倒是葉清瑤在邊上不緊不慢地說了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狗咬你們一口,你們非得咬還回去嗎?”這哪裏是在勸和,簡直就是煽風點火。

女鬥士搶過別人手裏的手機,往葉清瑤腦門上砸過來。

這年頭的醫院條件可好了,進門就打足了冷氣,除了病人太多醫生太少外,也沒什麽大缺點了。

醫生給丁雪看了下她右手食指,說:“韌帶拉傷了,回去拿冰塊冷敷一下,如果疼痛不減輕就再來找我。”醫生推了推金邊眼鏡,在病歷卡上刷刷刷寫字,最後拿出一個印章蓋上去。

“謝謝醫生。”丁雪接過病歷卡看了一眼。醫生的字龍飛鳳舞根本看不懂,只認得最後那個印章上的名字:金凡濤。

丁雪走到門外,這會兒外科門診鬧哄哄的,她腦瓜子都漲了,只想趕緊回家。她擠出門,找到了在護士那兒消毒傷口的葉清瑤。

葉清瑤除了腦門被砸了一個包,胳膊那裏有些擦傷外,并無大礙。其實除了那女鬥士當真打得滿臉是血,其他人都還好。

一名警官調整了一下別在胸口的攝像頭,問完一位乘客,向他們走過來。

“你倆還是學生吧?”警察同志看着她倆皺了皺眉頭。

葉清瑤好奇地打量着他胸前的攝像頭,說:“警察叔叔,你們現在做筆錄都不用筆了麽?拍視頻這倒是省事。”

“必須與時俱進啊。”這名警官很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四五歲,笑起來感覺陽剛自信又充滿了正義感。

“我叫葉清瑤,市三中高二年級的,這位是我朋友丁雪,九中的高材生哦!我們今天約了一起去逛街的。”葉清瑤不等警官問,就自顧自都交代了。完了問一句,“警察叔叔你叫什麽名字?”

警官一愣,笑道:“彭海,□□的彭,大海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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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瑤忽然右手握拳擊打左手心,對丁雪說:“你看彭警官長得像誰?”

丁雪被她這麽一說,也怔了下。

彭姓,并不像張王李陳那麽常見,同姓還長得像的,十之八九是親戚吧……

葉清瑤已經問出來了:“您認識彭青山嗎?”

彭海挑眉,笑道:“青山是我堂弟。哦對了,青山也是九中的。”他看向丁雪,“你是青山的同學?”

葉清瑤冷笑了一聲,說:“上周他還是我男朋友呢。”

彭海表情瞬間很精彩。

葉清瑤又“哼”了一聲,驕傲地用袖長白淨的手指撩了把發梢,道:“不過現在已經是前任了。”

“……”彭海的表情好複雜,他單身狗那麽多年,堂弟那小屁孩卻連前任都有了,還是那麽漂亮的高中女生!

總結他現在內心的四個字就是:我了個去!

丁雪跟葉清瑤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兩人家住的很近,從小就很親密。彭青山跟是她們的初中同學,關系一直都不錯,到了初三那年,葉清瑤和彭青山成了男女朋友。

然而葉清瑤讀書成績并不好,丁雪和彭青山都考上了省級重點高中九中,葉清瑤卻只上了普通的三中。許是讀了高中後兩人聚少離多,交際圈也漸漸分開,共同話題就越來越少了,直到上周彭青山正式對葉清瑤提出分手。

彭青山很平靜,話也說的十分客觀,就是彼此在不同的領域成長了,交集少了,感情也淡了,已經不适合在一起了。但是并不否認當初的感情,初戀總是人生最美好的回憶。

可葉清瑤并不這樣覺得,她晚上睡覺還能想像多年以後跟彭青山結婚的情景,淡個鳥啊!本來分個手葉清瑤也不會要死要活的,關鍵是提出分手的竟然是這厮,她算是被甩的那個,于是臉面上實在有點過不去。丁雪跟她說大概是天熱讓人頭暈了吧。

丁雪是真的覺得彭青山應該就是一時腦熱,放着葉清瑤這個大美人去分手,卻來跟自己這個面容寡淡的人告白,腦子燒壞了吧。

如今只能慶幸,還好跟他不在一個班,并不用時時見面,否則多尴尬。

丁雪回家洗完澡坐在書桌前,對着試卷發呆。她拿起筆,食指疼得發抖,一點力氣也用不上。白天被卷入那場争鬥,傷哪裏不好非要傷到握筆的手指,下周的模拟考怎麽辦?

丁雪嘆了口氣,放在手邊的手機屏幕亮起,她瞧了一眼,是彭青山發來的消息。

于是丁雪覺得頭更暈了。

周一的大早,丁雪依然被太陽光亮醒。她的房間用的是透光的窗簾,當初裝窗簾的時候她就為了能讓自己不睡懶覺好好學習,卻沒考慮到夏天天亮得太早,蒙着被子都嫌光太亮。她昨晚沒睡好,這會兒醒過來,覺得自己仿佛一夜沒睡。

丁雪幹脆起床了,穿上運動衣,下樓跑步。

丁雪他們小區邊上有個不大的城市公園,清晨能見到很多老太太和老爺子鍛煉身體。跑了一會兒,身上浸透了汗,心情倒是好起來。她在湖邊上停住腳步,伸了個懶腰,忽然看見不遠處跑來一個人,害她差點岔了氣。

彭青山!

倒是忘記了,他是個經常鍛煉身體的人,他家住的地方離這裏也并不遠。畢竟初中能在一起讀的都是一個學區的。

丁雪擰過身體,假裝沒看見,往反方向跑去。然而她忽略了一個初中常考的數學題:兩輛火車從甲地出發開往乙地,一輛先開,一輛後開,後開的那輛速度比先開的快X公裏每小時,求什麽時候輛車相遇。

也就是說,這會兒無論她迎頭跑去還是掉頭往後跑,只要速度比彭青山慢,總得被彭青山追上。

“躲什麽呀,就你這小短腿能躲哪兒去?”彭青山從後面追上來。

丁雪翻了個白眼,“人家清瑤大長腿你不要來追我這小短腿幹什麽?”

“哎我說你真是讓我惆悵啊,強扭的瓜不甜懂嗎?你不能怕自己麻煩就非撮合我們。”彭青山放慢腳步适應丁雪的速度。

“你好意思惆悵麽,我還沒說我惆悵呢!你明知我跟清瑤的關系,你還跑來跟我說那些話,我都無地自容了好嘛!”丁雪幹脆停下來不跑了,這麽個大活人跑在邊上真膈應。

彭青山也停下來,看着她說:“瞧,你的重點是你不想傷害清瑤,是因為清瑤,而不是因為不喜歡我。丁雪你自己也清楚,其實你也是喜歡我的。”最後這話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丁雪愣了一下,長長地吸了口氣,揉揉暴跳的太陽穴,說:“我不想跟你說話了,你趕緊跑,往前跑,麻溜地!”

“沒關系,我給你時間。”彭青山咧嘴笑了笑,道,“咱們來日方長。”

丁雪跑回家洗了個澡,吃過早飯坐了四站公車到學校,身上又是一身汗,感覺澡都白洗了。

六月裏天就這麽熱,這個夏天還不知道要怎麽過。

丁雪剛走上樓梯,就聽見後面有人喊她。

“丁雪。”

丁雪回頭,見是班主任陶梅。

“陶老師。”丁雪趕忙喊了聲。

“最近你的成績掉得很厲害,馬上要高三了,你可一定要清醒啊!這麽多年辛苦讀書是為了什麽,最後一年千萬不能放松,否則功虧一篑!”陶梅扶了扶眼鏡說。

“我知道了陶老師。”丁雪低下頭,十分慚愧,下意識摸了摸手指。

“你的手指怎麽了?”陶梅注意到了丁雪食指上的繃帶。

丁雪忙說:“不小心扭了一下,沒事的陶老師。”

“嗯,你回教室吧。”陶梅點點頭。

丁雪趕忙快步走開,陶梅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 12 章

陶梅今年四十六歲,江南市鼎鼎有名的數學模範教師,是在省裏都赫赫有名的九中的王牌教師。這些年來她帶的都是九中的實驗班,實驗班乃是尖子生裏的尖子生,競争激烈自不必說。陶老師一直跟學生說:你只要停滞不前,就是在堕落,因為別人都在奮力前行!你們那麽幸運,可以擁有如此光明的未來,千萬不要辜負了這一份上天的眷顧。

丁雪對陶老師很是敬畏,一方面她确實教學經驗豐富,三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別人十分鐘也說不清楚的問題,會讓人有一種醍醐灌頂的爽快;另一方面,陶老師也确實是嚴師,總能壓得學生們喘不過氣來,特別當這個學生學習狀态不佳時。

丁雪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從書包裏把書拿出來,看到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拿起來,見是葉清瑤的微信:【晚上放學我來找你,我有話跟你說。】

丁雪閉上眼睛,心裏的煩躁壓都壓不住,比姨媽來時更甚。

她手機調到靜音,丢回包裏,開始一天的學習。

學習這件事情,一旦投入進去,時間是過得飛快的,一直到晚上放學丁雪整理書包,才再看了一眼手機。

葉清瑤在放學前又給她發了條微信:【阿雪,放學後我在百盛的咖啡店等你。】

百盛離葉清瑤家不遠,走路也不過十來分鐘的事情。可是葉清瑤不想去。其他幾個同學的消息她也沒回,假裝沒帶手機這種事情要做就做徹底,被人拆穿了未免難看。

丁雪按照自己的生活節奏,在學校做了會兒作業,等公車人沒那麽擠了,再坐公車回家。六月份太陽落山得晚,她吃好飯回房間吹空調的時候,天還沒黑透,但是烏雲壓頂平地氣風,像是暴雨就快來了。

她手裏拿了杯母親榨的混合果汁,打開窗戶感受了一下迎面而來的悶熱之氣,二十八樓的高度視野極其開闊,低頭就能看見百盛所在的位置。

丁雪頓了幾秒,關上窗戶,走回書桌前。

一直到寫完作業,丁雪擡起頭來,天已經黑了,華燈初上,滾滾的熱氣依然籠罩着這座城市,沒有消散的跡象。

她拿出手機,給葉清瑤發了個消息:【今天手機沒帶,剛看見消息。怎麽了?】

等了很久,葉清瑤也沒回話。

丁雪沒在意,又拿出一張卷子來寫,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卷子寫完了,她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才見到手機上有未接來電,是葉清瑤的。

她慢悠悠吹幹了頭發,躺倒床上,給葉清瑤回撥了過去。

葉清瑤接起電話,聲音卻是有點沙啞,像是剛剛哭過。

“你怎麽了?”丁雪心裏緊了一下。

葉清瑤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把事情說出來。

今日放學後,葉清瑤在咖啡店等丁雪,一直也沒等到。她本來是想打電話的,但賭氣沒打。到了晚上六點半,她自己一個人吃了個晚飯,心情還是不好,就一個人跑去看了場電影。看完電影九點半左右,她準備回家,卻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襲擊。

盡管葉清瑤是個性子很彪悍的姑娘,但實際也并未經歷過什麽大風大浪,遇見歹徒襲擊這種事情可把她的魂都吓飛了。

她回家為了抄近路,走了一條小巷,小巷內本也是有路燈的,但樹木長得太茂盛,燈光被遮了大半。巷子兩邊是好幾家□□和KTV的後門,并沒有居民。走到一半,忽然她察覺身後有人跟着,頭只轉過去一半,就有一只手伸過來一把抓住她的馬尾辮将她向後拉去!她下意識擡起手護着頭向後方仰,而她手中恰好握着鑰匙,她本能地握緊了用力向後紮過去。這一紮自然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也就是這一擡一擋加手裏的鑰匙救了她一命!她只感覺到手中的鑰匙紮入對方的手背,讓對方動作頓了一下,才有一道亮光往她的頭上割過來!

這會兒什麽疼痛都是感覺不到的,一切反應都是本能的。葉清瑤也不管自己的馬尾辮還在那人的手裏,一個下蹲,那道銳利的光就從她的頭頂上劃過,割下了她的馬尾。

襲擊之人見二擊不中,也不多做停留,轉身便向巷子中的過道裏閃過去。而葉清瑤只來得及看清那人一閃而過的背影!她站在路當中,吓得魂得快散了。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跑回了大路上,這才發現手臂上一道深深的口子,比她這輩子經歷的任何疼痛都要更難以忍受!她渾身顫抖,血把衣服都浸透了,偶有幾個路人看見她,驚恐地躲遠了。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眼裏都是眼淚,手臂上鮮血汩汩湧出,喉嚨生疼。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快,要不是嗓門這般疼,她都不記得自己曾撕心裂肺地喊過。

路口有個公車站,站臺上有候車的椅子,她顫巍巍地坐下,又抖着手從手裏掏出手機。因為手上沾了血,一時間她也沒滑開手機。她忍着哭泣拿手機屏幕在褲子上擦了擦,又換了個手去解鎖屏幕,試了好多次終于點開。

沾了血的手機屏觸摸效果并不好,點了好幾下才打開電話,出現個人收藏頁面,排第一個的就是彭青山。她還沒有來得及把他從收藏裏除去。

葉清瑤愣了這麽兩秒鐘,重重地點下去。

對方隔了好幾秒才接起來,聲音有些遲疑又包含着一些歉意的複雜情緒:“喂,清瑤。”

葉清瑤忽然有種已經過了好幾輩子,時隔境遷的感覺。她壓住嗓音的不适,只道:“給我彭海的電話號碼。”

彭青山顯然沒料到,“彭海?你認識彭海?清瑤你的聲音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葉清瑤一下子眼淚就嘩啦啦出來了,止也止不住,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倒不是因為彭青山這個人本身,這時候随便換哪個人來對她表示一下關懷,她恐怕都會是一樣的反應。

這麽一來彭青山也急了,葉清瑤雖任性,卻驕傲,不會随便開這種玩笑。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能說出現在的地址了,彭青山一個電話打給彭海,然後下樓打車十多分鐘就趕到了葉清瑤所在的公車站。

彭海幾乎是和彭青山同一時間趕到的,今天晚上他剛好值夜班,直接開了警車過來。

兩人都被葉清瑤一臉一身的血吓到了,不由對視了一眼。而後檢查清楚她原來只有手臂上那一道口子比較嚴重後,兩人都松了口氣。彭海車上有繃帶,給她簡易包紮了一下,趕緊上醫院。

當夜的外科急疹門口挂了個名牌:金凡濤。然而金醫生并不在,護士說金醫生臨時有急事要下半夜才能來,外科的另一位醫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馬上就到。邊說着,護士給葉清瑤做了一個基本的傷口處理,說傷口太深必須縫合。

在等醫生的過程中,彭海問了事情的經過,并跟葉清瑤要來那把傷了兇手的鑰匙,鑰匙尖上必定留下了兇手的皮屑,說不定還會有血跡。同時彭海打電話給所裏,讓其他值班民警去葉清瑤遇險的那條路上查找一切還有用的痕跡。

最後葉清瑤臂上的傷縫了十三針,然後由警車送回了學校宿舍。葉清瑤本來就是住學校的,臨時跟丁雪約了,并沒有告知奶奶晚上要回家的。如今這樣子回去,只怕吓着老人家。

把葉清瑤送回學校後,彭海再将彭青山送回去,路上問他:“你女朋友?”

彭青山手肘支着車窗,手扶在自己額前,說:“前任。”

兩人沉默了一下,彭海這會兒也沒有心情開玩笑,将彭青山送到小區門口,只道:“我會再來找你了解情況。”

彭青山點點頭,這時才想起來問:“你們怎麽認識?”

彭海把公車事件簡單說了一遍。

生活中的巧合總比小說裏更多。

挂了電話,丁雪一晚上沒睡好。如果她按時赴約,葉清瑤就不會遭遇這種事情了吧?想想真是後怕,若不是葉清瑤從小體質就好,反應機敏,或許真的再也見不着她了。

丁雪不由想起了前幾年鬧得滿城風雨的幾樁謀殺案來。其中有一個受害者,還是她們九中的女生。

事情具體是怎樣的丁雪也不知道,就聽說死得很慘,死後雙眼還被挖出來,雙手雙腳被鐵鏈拴住。老人們都說,殺人犯這是為了讓冤死的鬼魂找不到他。

冤死的鬼魂有沒有找到殺人犯丁雪不知道,但是警察一定是沒抓到人的。因為後來的幾年裏,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兩次了。受害者是同樣的死法,兇手卻依然不知所蹤。

午夜過後,江南市風雨大作,聽着雨聲,丁雪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丁雪才知道,原來是臺風來了。

丁雪早上起來有些困倦,在保溫杯裏泡了一大杯冰咖啡帶去學校。雨還在淅淅瀝瀝下着,空氣特外涼爽,都不需要開空調了。

丁雪在班裏的座位在靠窗邊,她喝了口咖啡,見幾滴零星小雨飄進來落進了她的保溫杯杯口,怔了片刻。而後強迫自己好好聽課。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她無法為別人的事情負責,她也不願意給自己增加這個負擔。這并不是自私,而是能力所限。有句話說的好,“你有多少價值,你的愛才有多少價值”,她若是不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十年以後她的關切又能有什麽價值?

丁雪的目光注視到正在講臺上講試卷的陶老師身上。

陶老師講課有個習慣,粉筆會左手扔到右手,再右手扔到左手,扔粉筆的節奏跟講課的節奏的同步。但今天陶老師沒有扔粉筆。很顯然她的左手拿着粉筆想往右邊扔的,但右手一動,左手就硬生生地停住了動作。

丁雪看見陶老師的長袖襯衫的袖口裏,露出了一截紗布。

難怪今天講試卷,都沒怎麽寫過板書,原來是受傷了。

警察局裏,彭海在紙上“刷刷刷”快速地寫下幾行字,然後筆一丢,将這張紙一并釘入他座位後方的軟木板上。一整個軟木板上釘着的都是江南市挖眼殺人案的資料。現在又新添了昨日葉清瑤那邊得來的一些線索:

“黑色口罩。”

“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五之間。”

“體型偏瘦。”

“動作敏捷。”

“手部被鑰匙戳傷。”

“作案工具:鐮刀!”

前幾點且不論,最後一點對本案簡直太有價值了!

“林隊!兇手用的竟然是鐮刀。”彭海對邊上沉思着的刑警隊副隊長林長銳說。

其實彭海并不是刑警,盡管他一直想進刑警隊。這個案件對于江南市刑警隊來說,簡直就是挂在頭頂上的恥辱牌。一天抓不到犯人,所有人都睡不安生。

這時一個二十多歲的女警察走進來,手裏還拿着一個文件夾,說:“林隊,那把鑰匙上的DNA提取出來了,跟在湯佳和身上提取的□□DNA并不一致。”

林長銳接過報告,跟彭海對視了一眼。

彭海道:“我感覺這歹徒一定跟前幾件案子有關系!只是這次沒得手,才露了馬腳。”

林長銳不無遺憾地說:“可惜臺風來了,一場暴雨下來,什麽痕跡都沒有了。”

彭海擰眉說:“恐怕都是計劃好的。”

能夠重複這麽多起案子而沒露出狐貍尾巴,定是個高智商的。從利落地殺人刀痕來看,不但心智沉穩,而且對人體解剖也有一定的研究。

林長銳點了一根煙,拍拍彭海的肩膀說:“別急,只要他再敢出現,必讓他跑不掉。”

彭海看了看手表說:“等下放學後我就去找葉清瑤。”

葉清瑤在學校裏是安全的,畢竟學校是封閉式的,大門口有保安守着,并不容易混進去。就是混進去了在衆多學生中恐怕也無處下手。

所以彭海跟葉清瑤說了,放學後的時間會安排警力保護她,那兇手一擊未成,難保會下手第二次。而在此之前,他們想弄明白為什麽兇手的目标會是葉清瑤。破解連環殺手案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理清楚受害人之間的聯系,這樣才能預判他的下一次出手。

臺風雨還在下着,倒是沒多少人注意到這裏,葉清瑤上了彭海的車。車上除了彭海,還有那個女警官任莎。

兩人都沒有穿警服,葉清瑤一臉輕松地向彭海挑眉道:“女朋友?”

任莎笑道:“你好葉同學,我是彭警官的同事,我叫任莎。”

葉清瑤很意外,“竟然有這麽漂亮的女警!”

“謝謝。”任莎笑得很迷人。她笑起來嘴角會有兩個梨渦,這種甜美風跟幹練的女警形象很難聯系到一塊兒。

彭海失笑:“瞧你這馬屁拍的,小任晚飯都能多吃幾碗了。”

葉清瑤趴着駕駛座的靠背問彭海:“我說他堂哥,你還是單身吧?”

彭海看了眼後視鏡裏的葉清瑤,“什麽意思?”

葉清瑤伸出一個食指搖了搖,“我說人家任警官漂亮,你說我拍馬屁,你這意思是任警官不漂亮了?完了還說人家高興了會多吃幾碗飯,你當人家是你們這些臭男人一高興就多吃幾碗飯嗎?你這樣就活該萬年單身!”完了補充一句,“彭青山這方面比你強多了,拍女生馬屁都不帶說一個好字,偏就能讓聽的人渾身舒坦。”

彭海默了下,道:“嘴上說得你舒坦的,最後抛棄你都不帶回頭看一眼的?我這樣的男人才靠得住,懂嗎少女?”

葉清瑤想了想,“這麽說也有道理,彭青山确實是個混賬東西。”

任莎看看彭海,再看看葉清瑤,不由問道:“你倆很熟?”

葉清瑤用沒受傷的左手抓了抓剛剪好的一頭短發,挺潇灑地說:“也不是很熟,彭警官是我那不成器的前男友的堂兄。”

“……”

昨天被兇手割掉馬尾後,葉清瑤還來不及處理她長短不一的頭發,早上一起來葉清瑤就去就學校附近的理發店把頭發剪短了,夏天剪個短發倒是也清爽。

因為葉清瑤的傷口要去醫院複查,彭海便順帶開車帶她去醫院,順道在車裏進行一些初步溝通。

“你知道發生在我們江南市十分惡劣的挖眼殺人案嗎?”彭海頓了一下,“原來是叫少女殺人案,但最近的一個受害者是個男生,所以就改叫挖眼殺人案。”

葉清瑤皺了下眉,“當然聽說過。呃……你不會想說昨天那人是……”

彭海雙手握着方向盤,道:“我們也希望不是,但萬一是呢?”

葉清瑤沉默了。說不怕是假的,昨天真的是怕得要死。如果昨天那人是鼎鼎大名的挖眼殺人案的兇犯,葉清瑤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豎起來了。

“你別吓唬我!我膽小!”葉清瑤扣上後排的安全帶,兩手抓緊了。

任莎安撫地輕聲說:“別怕,接下來我們會一直在暗中保護你。”

葉清瑤看了眼任莎,這小姐姐漂亮是漂亮,但怎麽看都沒什麽戰鬥力哎。還好彭海看起來還比較靠譜。

任莎拿出筆記本問道:“清瑤,你能不能回想一下最近身邊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或者任何能夠跟兇手聯系上的事情?”

葉清瑤的生活其實也挺簡單的,學校,宿舍,家。她父母出差挺多的,兩人不在的時候家裏就她和奶奶。要說最近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

“最特別的事情也就是彭青山要跟我分手了吧?”葉清瑤說起這事簡直義憤填膺,“就特麽說一句沒感覺了就要分手,簡直就是人渣是不是?你們說是不是!”

“……”這叫人說是還是不是呢?

“這兇手也是奇怪,我被甩了還要盯着我幹嘛,就應該盯住彭青山那個人渣!”葉清瑤繼續罵。

彭海清了清嗓子,換了個話題,“小任你把前幾個受害人仔細跟葉同學說一說,看她是否認識或者在某些方面有聯系。”

第一次挖眼殺人案發生在五年前,受害人是九中實驗班的一名女生,叫湯佳和,成績非常好,人際交往也簡單,卻慘遭不幸,被人性侵後又遭割喉,死後還被脫光了衣服挖了眼睛捆了四肢抛屍在河灘邊上。

第二個案件發生在半年以後,死者跟湯佳和還是朋友,除了并未遭到性侵,其他死狀都一致。

第三個案件發生在三年前,死者依然是花季少女,名叫彭美琪。她便是彭海的親妹妹。沒有性侵的痕跡,死狀一模一樣。

第四個案件發生在一年前,死的是一名十七歲的男生。也是四個案件中唯一的男生。

就目前手裏有的證據來看,第一起案件和後面三起并不是同一個人所殺。其實每個人因為身高,力量,習慣不同,即便是持刀割喉,所造成的傷口也是不一樣的。第一起案件還有一段明顯施暴過程,這在後面幾起案件中并沒有體現出來。而後三起的割喉的到刀法深淺差別很大,但是行事風格很一致。這一點也讓人比較困擾。

若對葉清瑤下手之人正是同一個,而此人手中又握着鐮刀,那麽或許其他幾起案件所用的兇器也并不一致,才導致傷口情形不一。

然而除了彭美琪,葉清瑤跟其餘這些人都麽有交集。不是同一屆的學生,也非同校,興趣愛好也沒發現有一致的,一時間也找不到共同點。

而彭美琪,葉清瑤很早以前就知道她是彭青山的堂姐,被歹人所害,只是方才得知這彭美琪原是彭海的親妹妹。

“所以,”任莎看着筆記本說,“非要說葉同學跟受害人之間有聯系的,恐怕只有彭美琪了。”

彭海沒說話。下班時間又加上下雨,高架路上堵得動都動不了。他握着方向盤盯着車前玻璃,雨滴打下來模糊了視線,被雨刮器刮走,然後又更多的打下來。

“可是為什麽呢?因為我倆分手了?兇手如果跟彭家有仇,這會兒來殺我有什麽意義?”葉清瑤開始異想天開,“會不會兇手就潛伏在彭青山周圍,誰跟他關系密切兇手就殺誰?或者彭青山命犯孤星,身邊但凡美女都會被收走?”

彭海實在忍不住打斷她說:“你小說看多了。”

少女的想象力有時候十分有殺傷力。

第 13 章

如果只看彭美琪和葉清瑤,自然而然彭青山會成為鏈接點,然而彭青山跟其他三位受害人并無聯系,也不認識。第一位受害者湯佳和案發時彭青山小學還沒畢業,哪裏談得上愛恨情仇?

彭海嘆了口氣,停好車陪着葉清瑤一起上樓去看醫生。

葉清瑤走進外科門診,見到了個熟人。

“嗨,金醫生。”葉清瑤很自來熟。當初公交車打架事件後就被拉來這裏,就是這位醫生給看的。

金凡濤愣了一下,推了下鼻梁上的金邊眼鏡,仿佛認出了葉清瑤,看了眼她手臂上纏着的紗布問:“這又是怎麽了。”

葉清瑤嘆氣:“唉,出門沒看黃歷。”

金凡濤給葉清瑤拆了手上的紗布,見傷口縫合處有些化膿,說:“這幾天又熱又潮濕,要注意保持傷口幹燥。”那傷口雖縫了針但依然十分猙獰,如一條青紫的肉蟲爬在了她白皙的手臂上,說是觸目驚心也不為過。

金凡濤取來消毒水先給她傷口消毒,用的是左手。葉清瑤随口問了句:“金醫生是左撇子?”

金凡濤手一頓,笑容有點僵,“嗯,是啊。”

他穿着寬大的白袍,袖口有點長,只要手稍微縮一下,就能遮住整個手掌。而他的右手從他們進門以後,就一直處于縮着的狀态。

然而白袍的袖子也有一定的寬度,彭海站在門口可以隐約看見袖子遮住的地方,有布料重疊的痕跡。

金凡濤給葉清瑤的手臂上裹了一層薄薄的紗布後,囑咐她按時吃藥。葉清瑤又問怎樣才能不留下疤。

十五針,除非是天生無疤體質,否則很難不留痕跡。再者夏季的天氣又不利于傷口愈合。葉清瑤雖覺得遺憾倒也沒有太難過,眼下小命能保住她就謝天謝地了。

彭海忽然走上來,熱情地說:“多謝金醫生了,這鬼天氣确實很糟糕,傷口容易化膿發炎,恐怕還得來叨擾您複診。”說着他伸出雙手用力握住了金凡濤的右手,還抖了抖。

金凡濤猛地吃痛,抽了口涼氣。

“咦?怎麽了?”實力演技派彭警官一臉吃驚地問,“您的手受傷了嗎?”見金凡濤要把手縮回去,幹脆直接把他的袖子撩起來。

金凡濤右手的掌心道手關節處,正綁着繃帶。

“啊,金醫生你的手怎麽了?”彭海這才松開手。

金凡濤嘴角僵了下,說:“被小區裏的狗咬了。”

“哦~”彭海認真地點頭,“打狂犬疫苗了嗎?”

金凡濤将袖子拉攏,臉色不愉,顯然不想多搭理他,只“嗯”了一聲,而後對葉清瑤說:“可以了,你自己當心點。”

這也是委婉地在趕人了。

葉清瑤看到那傷口的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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