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走過春秋(四)
一介女子為何要來陳家?
陳家幕僚門客看着地上爬起來家奴,多有些揣測猜疑,更有甚者盯住她的臉看,似乎能從中窺看一二。
女子多是皮薄嬌弱,可惜能上門自薦自然不是平常之輩。
羲和很高興,支着神算攤子跟着往裏走。她姿态自然,緩步前行觀賞四周,陳仲文則是愛才之心大起,快了半步的側過身子熱情詢問,“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羲和。”
“好名字,羲和是哪裏人氏?”
越過那些打量目光,看向陳仲文,“弇茲氏,少有人耳聞。”
陳仲文自認也是一方人士,前來拜見的幕僚門客見過不少。這弇茲氏确實不曾聽聞,倒也不放心上,“那我就喚你羲和,羲和喚我仲文即可。”
你剛才已經喚了。
興許是從無女人自薦,還是個從武的。見羲和身形纖細,偏偏眉目如畫襯得一身素衣高挑俊氣。陳仲文心中歡喜,目光比量着相差無幾的身高,更是喜上加喜。
一路上笑容可掬,讓旁觀主公出門坐等笑話的人大跌眼鏡。
羲和覺得自己仿佛身披黃金甲胄,金光閃閃。所到之處,盡是光輝。眼角掃着陳府圍觀者,忽然不妙,這家人好像沒自己想象中可靠啊!
不等她狐疑,已到廳中坐下。
陳仲文居于高位,餘下幕僚門客居于兩側,皆是蒲上坐跪。
羲和喜歡舒服,自然就坐着,接過侍女的水喝了一口。
“适才管家傳話言說倉促,我等聽變怕有差池,還請這位先生自說明白。”右側最上的一位男子約有三十旬,一身矩領窄袖長衣,腰束紳帶,長發梳辮兩側有些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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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多是這樣打扮,陳仲文也是如此。
衆人随之應和,羲和看過去,只見他雙手以禮在前,“芈六叔,字伯安。”
“也沒什麽,我每日往東前行,恰逢路經陳府發覺陰氣大盛。正巧我這手上沒錢,只能上門說道賺點路費。”
羲和說的落落大方,她曲起腿彎看向上方,“我這人不會說話,讓家奴們以為是來打秋風的騙子。還好仲文知明事理,免得一場誤會。”
不,你這說了和沒說沒差。
根本就沒有誤會,反而……
“羲和果真是個爽快人!”
陳仲文撫掌大笑,率直的露出欣賞神情,“我就覺得伯安你們太多規矩,小心謹慎的沒有意思,還是直話直說更好!”
一般這麽說的總會得罪人,偏他這一說,伯安等人盡都熄聲垂眉。
有些稀奇。
“羲和說陳府陰氣過盛,可有看出什麽門道來?”
“陳家在本鎮是大家,頭上清氣一尺餘,唯有那南面晦氣入了其中,想來是有人作祟壞了陳家祖墳想毀陳家大業!”
“荒謬劉家!”
陳仲文眉頭豎起,他家招來幕僚,又與楚國芈氏有血親,明眼人皆知是要做一番事業的。偏偏路上礙眼的多,一茬一茬的收拾了,剩下的就剩劉家!
更不知道他們狠到動人祖宗!
若是果真如此……
陳仲文冷笑,“陳家分支許多,羲和可知是哪處受奸人毒手?”
“骊山與莊山四處。”
骊山約是因為她鬧起來的名聲,至于其他的羲和自然不明。不過老大懂事,知道的都說了。至于旁的,羲和也能幫着算上一算。
這本來也算是幫人的好事,想來伏羲也會高興的。
聽到四處之多,陳仲文怒不可遏,使喚自己人快去查看。伯安等人也是吸了口涼氣,不由深望堂中坐姿慵懶的女人。
既敢這樣說,主公也不反駁,想來是說中了一些。只是到底是神算得知,或是別有他意就不得而知了。
即便被知會祖宗被撬,陳仲文也耐下怒意,拉着羲和又誇又問,對所謂清氣晦氣很是好奇。
這種半真半假加以對方心理作用的言語,看在這是給錢的土大款,羲和只能從容解說。伯安等人眼觀鼻鼻觀心,默默聽主公的好奇三百問。
直到羲和肚子叫了起來。
她餓了。
陳仲文驚覺失禮,趕快讓人送上飯食,“想來羲和路上勞頓,還是先休息幾日,也好解仲文心中疑惑。”
羲和滿意他的上道,沒有客氣扯了下袖子,“這是應該的,羲和再厚臉讨一身合身衣裳,免得太落魄難看。”
“有衣裳有衣裳!”陳仲文端看羲和,眸光明亮。
羲和滿載而歸,她知道陳仲文目光中的欣喜,但那只是欣賞而非奸邪,這讓她受傷多年的自尊心得到了安慰。
她再也不想當那個見到人,就被吓得尖叫跪地求饒的女鬼了!
下山本來是好事,畢竟她等待多年。但世事難料,離周幽王崩天已有百載餘的光景。骊山上成堆的墓包,讓她喪失了去尋找離春後人的興致。
依靠昨夜出發的吃喝用度而言,身上有錢幣和玉器的羲和原本不急,可這是建立在她醒後吃的半飽饑餓的基礎上。這對醒來後急需營養的羲和而言,實在是一樁大事。
若是吃不飽,身子乏困睡在半路,被人暴屍荒野的後果難以想象。
更何況身無防身之物的她,總不能整日抱着石斧過日,總要敲敲打打做個趁手的武器才行,當然最好就是請個師傅為她打了石斧做武器。
這塊石頭與她早有淵源,是有年過冬時閑來無事的她看到山洞裏面有微藍光色,順去找到的。石頭堅硬無比,骨刀石斧都磨不開,力氣狠了還會冒起火星。部落裏的男女幫忙把它推出來,想盡辦法奈它不合,一度将它當做了打火石來用。
直到天塌前雷電交加,深淵與赤亮在天上逐班上演。她躲在深處,眼睜睜的看着雷蛇竄下切開一塊,切面鋒利,吹毛刃斷。
羲和雙生出世,不多時妹妹常羲斷了氣。從小就得到了雙倍疼愛的她生來就比人瘦弱,尤其是只到其胸口的伏羲看來,她就像是女娲手裏的泥娃娃,需要細心呵護。因而他說要拿石頭做趁手的武器給她,可惜……
進城時溜達問了幾家打造的鋪子,得知如今鍛造手藝好的都被天子門下司空掌管。而街上小鋪手藝不過平平偏偏價錢不菲,她心裏涼了半截。
這些人似乎力氣還沒她大……
她想自己動手,但是苦于沒有過硬的手藝。想要出去拜師,卻又發現大牛之人遠在天外。她現在殺過去,也要半年的功夫。
何況她人生地不熟,還不識字。
羲和戚戚然到了被安排的房間,看着侍女進來伺候洗漱,她只是讓她們幫忙澆水就好。等到起身換衣裳時,這才回過神來。
“這是什麽?”
“主公說先生好看,穿這身才顯得俊。”
一身大紅色的長衣在侍女手中抖開,是如今周朝最時興的衣裳。羲和看着有些心動,說實話她很多年沒有正經穿過衣裳了。
想當年為了七天不同樣式的抹胸短裙,部落裏可是發起了不小的争執。
侍女見羲和不拒絕,紅着臉略過那修長露出的窈窕,笑着幫忙穿上。
許是羲和個子高些,衣袖正好墜到手腕,裳裙過了半個腳面并不會影響手腳行動。再且紅衣加身,白皙面容添上幾分妩媚,腰帶束出柳腰,任是誰看都不會誤以為是翩翩少年郎了!
“先生,可真是好看!”侍女滿是驚豔。
羲和原地轉了三圈,心裏美美的不願意休息,幹脆動身出去繼續尋找,看看本地有沒有可靠的漏網之魚。
紅衣俊俏女子出行,得到了陳仲文的允可,還讓家中的陳大跟随。
羲和看着陳大前的幾人,“你們也要出去?”
“正是,想着出來走走,說道喝點小酒。”
說話的是芈伯安,旁的是幕僚周子昂,還有門客秦生。
羲和想是和自己有關,她笑着沒有拒絕,反而主動邀請,“那正好一同出行,我對此地不熟,就讓伯安與我引路了。”
芈伯安笑着帶路,“不知道羲和是要去哪裏?”
“随意逛逛,去瑤女巷會幾個熟人,再看看可有鍛造的好師傅。”
抱着長劍的秦生回首,“你去瑤女巷?”
“是啊,你知道何處?”
“知道。”
“麻煩了。”
理所應當的使喚,秦生面色如常的點頭。
本來就不相熟,問清去處後彼此更無二話。陳大許是怕過于尴尬,反倒說了起來,“先生是要打什麽兵器?”
“還不知道。”
“……先生真是風趣。”
“還好還好。”羲和知道他被打過,脖子上還是青的一塊,她笑的很溫柔。
無話可說。
可先生眼神涼絲絲的落在痛處。陳大小心翼翼擡眸,“不知先生學師哪家?”
羲和翹起嘴角,“你想學?”
“陳大不敢奢望,只是有些好奇。先生武藝高強,力大如山,想來師傅應是聞名天下之輩。”
看着武夫說話還那樣文绉绉的,羲和聽得膩歪,偏偏他誠心求問,也不好敷衍了事。
想想,羲和仰頭望天,似是回憶美好舊事的感嘆,“ 我并無拜人門下,至于力氣……”
“許是菠菜多吃了。”
作者有話要說: 磨磨蹭蹭又卡到了十一點,抹汗
唔,這大概也是有大篇顏狗歡樂劇情。畢竟初于顏值,終于顏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