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走過春秋(五)
“菠菜是何物?”
“就是菠菜啊!”
羲和一臉莫名,難道她咬字不清?
陳大心底是怕的,被先生不明的掃了一眼,只覺得脖子更疼了。他垂首深思起來,不明白這菠菜是什麽神物,竟然能讓先生那樣瘦弱的女子生的力大如牛,打他們男子仿佛追趕雞鴨一樣随意。
說來羞愧。
身為陳家家奴的護軍頭領,陳大顯得弱小可憐。
芈伯安,“看來羲和曾有幸得過好機遇。”
“是你難以想象的好機遇。”
話有雙關,羲和直言相告,引得芈伯安眉頭動了動,“不知羲和可願一說,讓我等增些見識?”
“譬如?”
“羲和年歲幾何?”
“身體年紀還是心理年紀?”
“……身體。”
“不久前行了成人禮。”
周朝官禮,男子三十女子二十嫁娶為尚。
芈伯安皺眉,“羲和不過成人,獨身單影,可是與家中失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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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紮心了。
羲和點頭。
“羲和可還記得何事?若不讓我等與主公告之,讓他祝你去搜尋家鄉,願能早日歸屬還鄉。”
芈伯安殷殷言說,看他模樣應該是已有婚嫁之人,說不定還有兒女。從來都是放養山林的羲和有些稀奇,還有些好笑,“不必了,早已找不到了。”
“伯安失禮了。”
羲和無介意之心,“無事,我本有自保能力,家中對我很放心。”
陳大感嘆,“原是家中所學,先生好厲害。”
“山中虎狼兇狠,若無沒有本事怎能存活?”
這話仿佛是自豪的解釋,幾人聞之有了些相信。又是不過兩句,秦生停下腳步,“瑤女巷就在前處。”
到了。
羲和往前看去,右側是矮牆宅院,清雅貧貧,映着左面花紅柳綠的樓子更顯得窮巷陋室。秦生長劍指着其中巷口,“這裏穿過去就可。”
“似乎有些荒涼?”
“這後面都是無事可做的痞賴所居,平民百姓都是繞至遠處,無人過境。”
那看來,那挖墓的老大果真沒有騙她。
想到這人這麽老實,羲和心裏高興,面上則搖頭,“那應該不是,我要找的人雖好清靜,但從不是惹事之人。”
痞賴靠着偷雞摸狗的小營生,向來是讓人鄙視的。芈伯安等人松氣,“那大約是弄錯了。”
羲和點頭。
想到方才所言羲和家中沒有聯系,可她一路向東而行的尋人,芈伯安貼慰的不再多問。
一行人不由默然。
“對了,你們說要喝酒,不如帶上我?”羲和想到當年在山上喝的濁酒,又嫌棄又好氣,不知道這世間的酒可是真的這麽難喝?
幾個爺們面面相觑,“羲和要喝酒?”
“喝啊,為什麽不喝?如仲文所言,相逢即是緣分。遇見了就是朋友,難不成你們看我是女子就要另眼相看?”
行走江湖的兒女都是不拘一格,和閨中名秀截然不同。
羲和跟着幾人往前,停在了左側樓前。不待她細看,身前有個裹夾香氣的東西撲來,她慌亂的躲開,耳畔是一道幽怨喊聲。
那東西青衣柳腰,兩側辮發垂在臉側,發絲卷翹的年輕男子。他眉清目秀,眼底嗔怨望她,“恩客怎麽視我如洪水?”
“你誰啊?”
羲和打量來人,“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想當年她聽了多少年的男女快樂大合唱,天色黑了一點就開始哼唧,偶爾白天上山的時候還能遇到那麽兩只野鴛鴦。
民風樸實之盛。
長了針眼的羲和對這些事情就覺得寡淡無趣,她的态度讓耶娘發愁,弇茲氏就她一個後人,耶娘怕絕後,還和耶大一起張羅着送了幾個壯男美女給她陪同。
那一具具赤身肌肉,袒胸露乳只留一塊小布半遮半掩的整日誘惑。她堅持到了最後,那幾個陪同也內部消化看對眼有了孩子。
那樣陣勢都過來了,羲和還有什麽好怕的?
只怪這男人,騷氣太露了。
青衣男子長袖抵唇,笑看幾人,“恩客都來了,還和我客氣什麽?”
說罷,和芈伯安等人行禮。
羲和心下恍然,只見三位幕僚已經受了樓裏女子簇擁進去。秦生回頭來看她,見她随着進來,“江湖兒女出來高興就好,走時報上主公之名即可。”
言下之意,你不用扭捏或者省錢,有老板買單。
羲和甩開衣袖,避開青衣男子問陳大,“你們常來喝酒?”
陳大還未見到熟人,瞥着那男子也會心其意圖,“這是士家子弟,父親還在陳家謀事過。”
男歡女愛的情場銀貨兩訖,講究兩廂情願的一夜好事。因為人人皆有不同愛好,所以女市之中不止女子,也有許多男子營生。而營生中除了迫于家境苦寒者,還有一些是心甘情願的良家男女。
可是士家的兒子……
“那父親癡愛妾室,對他母子不聞不問,幾欲斷了幹系。”見到羲和面不露色,陳大心安,“他雖是兒郎卻生的好看,出門後就有了很多癡心恩客。”
“都對他很疼愛?”
陳大點頭。
明白了,一個受到了渣爹傷害的中二少年,不,是青年。人雖然年輕,卻是個下海多年很有一套的。
“他很受追捧,可是能得他眼緣,還能留下來的卻不多。”
羲和白了陳大一眼。
芈伯安等人已是熟客,端坐上方。羲和跟着坐下,只說要酒。
青衣男子一路随行,他端着酒進來,特意給羲和倒上。
不同于樓下的熱情,倒了酒青衣男子就乖巧的坐在一旁,把着酒壺靜靜侯着。兩人挨得近,能聞到他身上的香氣,不濃卻有些豔俗。
就當是小二伺候而已。
羲和喝下兩杯,眉頭皺起。這酒比離春給的好,但也說不上好喝二字。比起她記憶中的味道,差了些,還濁。
秦生以為她是不會喝,撫掌大笑。
羲和把酒杯放下,讓青衣男子續上,“你笑什麽?你就是喝倒了我也好好的。”
說完拍桌,“來點肉食,幹喝酒沒意思。”
腹中很快就空了,又倒酒下來,肯定會難受的。羲和如是想着,可惜她将了秦生,他自然不服。幾人鬧哄哄的推杯換盞,很快就喝了三壺。
四個爺們本來謙讓,羲和看了不樂意,嚷嚷着喝了許多。等到肉食上來,她已經裝了一肚子的酒。
眼前多來一塊肉食,是青衣男子夾的。羲和吃了,拉着秦生不撒手,“來,咱們再喝!”
秦生擺手,想推辭作罷,不想手一收,衣裳當即撕開了一道大口子。
衆人一愣,而後笑起。
“我還在這呢!恩客真是着急。”青衣男子放下酒壺,上前想要拉羲和回來。
可在他之前,一側侯着的小侍逐先。
青衣男子眼底剛要落下陰影,眼前一陣風過,小侍的身子就這麽往後仰去,直至撞到房中梁柱,暈厥了過去。
撩過一縷青絲,青衣男子心喜,滿腹心思回首卻被逗笑了。
羲和抱住自己胸口,指着那人,“竟然襲胸!”
衆人忍俊不禁,卻見羲和罵罵咧咧的要前去。剛才不過是擡腳一踢,仿佛沒有用力就把人折磨那樣。若是真的放任,那還得了?
秦生上前阻攔,陳大拉着手,芈伯安按着肩,使勁兒的不讓羲和走。
羲和看被人攔,不高興的展臂掀開三人掣肘。剛擡腳,就看到眼前來了一壺酒。卻是周子昂紅着臉,舉着酒壺來問,“你們怎麽回事?怎麽不喝了?”
“喝!”
兩人勾肩搭背的一同坐下,青衣男子和作陪的女人仿佛木頭一樣站在一旁望着,不敢插手。
莫說他們,就是秦生等人也是大開眼界。陳大被打的再厲害,可他們沒有見到現場,縱是覺得她有些把式功夫也不太放心上。直到那小侍占便宜不成,反而傷了自己,這可是讓他們大長見識!也對羲和愈發親近起來。
羲和只是喝醉,又不傻。看他們親近,自然高興的跟着多喝幾杯。尤其是陳大,“我從前在山裏打獵慣了,手裏沒有輕重。說來今日還打傷了你,對不住。”
“是我莽撞以為身手不凡,竟不知先生的好。先生打醒我,還幫了主公,這都是應該的。”陳大心裏佩服其武力,自然覺得是個有真本事的人。他心中欽佩,也就信了有人要害陳家的話。
羲和笑着拍他肩膀,“但是我打人不知道輕重就不對,我應該賠罪!”
“不不不,是陳大應該感謝。”
“不,我給你獵一頭猛獸賠罪如何?”
“這……”
“我現在就去!”
“不不不……”
“現在就去!獵回來再烤着吃……”
幾人喝酒聊天,頗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眨眼功夫又勾肩搭背的親近了。
等到時辰,樓裏的小侍進來為客人洗了臉,扶着出門去。
陳府。
遠遠看到有人拉着牛板車前行,途中搬了一塊東西下來,又駕着前行停至自家門前。
陳仲文颠着錢袋,下了梯子去打量。
面色紅潤有光澤,貨色很好。再如以往般清數,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咦,還有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寫的時間太早最糾結的莫過于不小心把不存在的東西提前發明了……吃穿用度,還有蹦跳跳糖一樣的成語,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