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好不容易從墨染那裏脫身,沐錦年拉起白羽就跑,一路狂奔至山腳才停下,與好友相視而笑,心情激蕩,一時間只覺得天下之大,他盡可往矣。

笑夠了,白羽問道:“錦年可想好了去處?”

“這是當然。”沐錦年胸有成竹,“阿羽可聽說過‘明月樓’?”

“明......月......樓......”白羽曾行走江湖一段時間,三教九流的人見過不少,去過的地方也不少,這名字他還真聽說過,“據傳言,明月樓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珍寶商,各大城池都有它的店鋪,以買賣奇珍異物為營生,有時甚至有仙器仙丹出售。有人猜測,這明月樓能做這麽大,其背後定有仙人為它撐腰。因而,不論身份地位有多高,沒有人敢在明月樓的地方惹事。”

聽了白羽的話,沐錦年挑起半邊眉毛:“看來,這些江湖人也不蠢。”

說完,眼見好友張口欲言,以沐錦年的了解,多半是些“勿要輕敵”之類的話,他趕忙讨饒:“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謹慎行事絕不輕敵。墨染剛剛才和我說過,我還記着呢。”

被一通搶白,白羽無奈地搖頭:“你知道就好。”

“那咱們繼續往下聊。”沐錦年咳嗽一聲,重新擺出見多識廣的高人架勢,“明月樓其實是九天三大世家聯手組建的情報組織。阿羽,既然你都修道了,逸前輩有沒有和你提起‘魔’這個東西?”

提起正事,白羽正色道:“師父确實曾提起過。師父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天施地化,不以仁恩,任其自然。故天地靈氣,人用得,獸用得,世間萬物皆用得,因而生仙人與妖族之分。無論人妖,先天與魔相伴而生,平日潛伏于體內不露蹤跡,一旦主人心神震動,識海失守,魔就會趁機而出,吞噬主人神志,取而代之。”

“确實如此。被魔吞噬的人或妖都會在眉心結出魔痕,且性情大變,暴虐乖張,嗜血嗜殺,九天有約,一旦發現入魔之人,無論是誰,諸君共戮之。”說到這兒,沐錦年暗了眼眸,側過頭去,藏起變得通紅的眼眶。他的母親......就是因為入魔才被殺了。

等他收到消息趕過去時,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他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只看到沐越那個老東西站在母親的卧房前貓哭耗子假慈悲......

沐越......

沐錦年攥緊手指,若母親真的被你所害,就算背上弑父的名聲,我定殺你。

白羽見沐錦年臉色逐漸猙獰,整個人魇住一般,趕忙伸手去搖他的肩膀,小聲喚道:“錦年?錦年?”

“啊?”沐錦年被搖得呆了一下,這才從回憶中抽身,他一手扶額晃了晃腦袋,一擡眼,正好撞進白羽擔憂的目光中,“我沒事。”

“沒事就好。”白羽等沐錦年站穩了,才後退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你若是身體不适,我們先去流雲城找間客棧休息一晚,明日再動身。”

沐錦年拒絕了這個提議:“不必了,我繼續說。入魔之人下手沒有顧忌,較同階的修士厲害三分,若放任不管,必會造成大難,危及九天。故三大家族的前輩攜手共創明月樓,共享情報,一旦發現入魔者,就會向九天所有修者發布任務。而完成任務的修者能夠得到靈石或靈器的獎勵。”

“如此一來,既能清掃入魔者,又能讓所有修士都同自己利益與共,凝聚人心,”白羽嘆道,“前輩們真是好算計。”

“有什麽好嘆的,不過是仗着自己家大業大。”沐錦年撇着嘴不懈地反駁,“九天五成的靈石礦都在三大家族手中握着,其餘大小家族共分剩餘五成。有了這個,就算換成豬,也不會混的比三大家族差。”

“是是,錦年說的對。”白羽給沐錦年順順毛,順便問道,“那咱們就去找一家明月樓的店,看看能不能接到合适的任務吧。我記得......據這裏不遠的司冥城裏就有,以咱們的速度,禦劍飛行只要半天就能到。”

“正有此意。”

商議好接下來的路,兩人各自祭起靈劍,飛行而去。

小山上,墨染收回神識,遙望着沐錦年和白羽離開的方向:“......司冥城。”

“沐小子懂得倒是不少,不愧是沐家出來的。”張逸負手而立,飄然若仙。

他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天空,忽而側頭去看墨染:“你說,被沐家尋回來的那個所謂的‘沐家小公子’到底有什麽好?能讓沐越老兒舍得棄了精心培養十幾載的未來繼任者,不惜人力物力都要捧私生子上位?”

“這話,你該去問沐越。”墨染頭都不回地說。

“也對。”張逸嘲諷地嗤笑一聲,“新歡在手,哪管舊愛。沐老頭敢這麽做,想必首尾都處理了個幹淨,不會叫人輕易抓住把柄。沐小子想要做些什麽,可不容易。”

墨染淡淡地看了張逸一眼,對好友能猜出事情的大概并不驚奇——好歹也是三大家族之一的張家出來的人。

他說:“從沐越那邊下手,确實不易。但若能找機會接觸到沐越的現任夫人,也不難。”

張逸聽了,心裏咯噔一下,什麽仙氣飄飄全被他扔去喂了狗,幾乎是恨鐵不成鋼地問:“別是我猜錯了,墨染,你準備親自趟這個渾水?”

墨染默默點頭。

“我說你差不多就得了,給沐小子送靈器,教沐小子修煉,這還不夠?三大家族水那麽深,裏面的人心都黑得快滴墨了,你貿然踏進去,小心再也脫不了身。”張逸好言相勸,“你可別忘了,這些年來嚴家雖然看在神醫的面子上沒有給你下追殺令,可他們看你一直不順眼。要不是找不到你人,沒準早就私底下對你出手了。”

自己的處境自己知道,墨染無動于衷。

“三大家族同氣連枝,你就不怕幫不了沐小子,反而把自己賠進去?”

無妨,我會小心行事,不讓他們抓了把柄。”

張逸見墨染心意已決,知道自己勸不動,也死了心:“算了,我說什麽你都不肯聽。真出了什麽事,總還有我在,他們再怎麽橫,我這個九天第一煉藥師的面子總要顧及一兩分。”

說話間,他已經開始在心裏盤算該怎麽做了。

難得見好友這麽愁眉苦臉,滿臉寫着“喪”,墨染無奈地搖頭:“一切都未有定數,何必這麽灰心?”

“......也是。那我就祝你,一路順利,心想事成吧。”

“多謝。”

安置好張逸,墨染去書房找江秋白,準備和他商量自己離開的事,沒想到顏君燕也在。

“染大人。”

“染大人。”

見了墨染,兩人如往常一般,俱是一禮。

罷了,江秋白與顏君燕對視一眼,開口說道:“染大人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想與染大人商量。”

顏君燕則退到江秋白身後,刻意避開墨染的視線,低着頭不說話。

墨染的目光掠過江秋白半白的頭發與顏君燕愈發明豔的臉龐,道:“秋白,你說。”

“染大人,我與小燕商量了一番,近日準備離開這裏,還望染大人準許。”

“離開?”墨染早知道江秋白是個聰明人,世事煉達,也能猜出,他們突然要走,想必是秋白猜出自己打算離開,故而先一步提出,免得讓自己為難。

他問:“你們下山後,有何打算?”

江秋白答道:“小燕在流雲城裏的那間草藥鋪子收成還不錯,賺來的銀子足夠我們日常花銷,還有些餘裕能供阿明念書。有染大人教的武藝傍身,我們自保無虞。況且小燕醫毒雙絕,流雲城也少有人敢惹。”

“如此甚好。”墨染點點頭。

江秋白歷經世事,行事穩重,有他在,必能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确實用不着自己多操心。

至于其他......墨染道:“我之前救的那個小少爺,他曾送來許多謝禮,多是些金銀珠寶,我用不上,都留給你們,以防萬一。這座小山四周被我布上迷陣,可自行吸納天地靈氣,維持運轉,一般人找不到這裏來,就算是修士都能擋上一擋。我把它留給你們。”

這樣一個退路,他們确實需要。

江秋白沒有推辭。

話已說盡,墨染最後叮囑一聲:“往後,一切小心。”

說罷,他轉身離開。

一開門,發現阿明正在外面,眼睛通紅,十幾歲的小夥子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要多醜有多醜。

他見墨染出來,用袖子抹幹淨臉,仰起頭看着墨染。

墨染垂眸對上阿明的眼睛,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如阿明小時候那般,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大步離開。

阿明目送墨染離開的黑色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無措地看着身後的兩人,茫然無助地叫着:“江伯,小燕姐,染大人他,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了?”

江秋白長嘆了口氣:“走吧,阿明,去收拾東西。”

阿明精神恍惚地走了,江秋白扭頭看着身邊一直沒有說話,顯得神不守舍的顏君燕,勉強笑道:“小燕,咱們也走吧。”

“好。”顏君燕最後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林間小路,應下。從此以後,我與君,便是陌路不相逢。

作者有話要說: 蠢微雨也寫不出啥有謀略的東西。

故事裏的勾心鬥角都是小兒科的東西,大家看個開心就好。

“天施地化,不以仁恩,任其自然”源自河上公對“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的注解,大概意思為“天地不講仁恩,只是任其自然,一視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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