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沐錦年這一閉關就用了三個月有餘,出關時,山中滿樹的綠葉早已變做黃色。
他的氣息更加沉穩內斂,不似當初進階時的浮躁。
沐錦年輕輕握拳,感受體內随心而動的靈力,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墨染。
誰知,他輔一出門,先迎來一個驚喜。
墨染門前,有一人長身而立,白衣勝雪,墨發高束,正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聽到動靜,那人回眸遠望,熟悉的面容,不是白羽又是誰?
“阿羽!”沐錦年驚呼一聲,腳下生風,幾步跑到白羽身前,繞着許久不見的好友轉了一圈。
白羽笑着站在原地任由少年打量:“錦年,許久不見。”他亦帶了幾分驚奇看向變化頗大的好友,“你長高了不少。”
可不是,第一次見面時比他矮一個頭的少年,如今已經同他差不多高,面容也長開許多,從前的些許稚氣如今盡數化為成年男子的英挺,再加上眉宇間掩不住的意氣風發,不知有多少姑娘家一見之後夜不能寐。
沐錦年對自己變化全然無知,對白羽的不同卻極為上心:“阿羽,你的修為......你馬上就要突破煉氣期了?”
“是。這還多虧了師父的指點。”
“我已經到了築基期,現在,你可不是我的對手。”沐錦年洋洋得意地豎起右手食指左右晃晃,然後雙手環胸,仰頭斜睨着白羽,嘴角快要翹到天上去,“說起來,論修煉的時間,我還是你的前輩呢,快,叫聲師兄來聽聽。”
白羽形容誇張地拱手作揖,極為配合:“小弟白羽,見過師兄。還望師兄今後多多關照。”
“那是自然。”沐錦年心滿意足地拍拍白羽的肩膀,擺足了前輩的姿态,“我很仗義的,你跟了我絕對不虧。”
少年一副“有大哥在,你放一百個心”的模樣,讓白羽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沐錦年哼哼兩聲,決定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弟”一般計較。他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問:“對了,阿羽,你怎麽不進去?”
“師父正在和墨師伯議事,我不便在場。墨師伯說你出關就在最近兩天,我就出來碰碰運氣。”白羽伸手一點沐錦年,“看來我運氣不錯,真的把你給等來了。”
“這說明我們有緣分。”沐錦年蓋館定音,他腦海裏轉過幾個念頭,忽然眼睛一亮,“阿羽阿羽,墨染和逸前輩是不是要放我們去外出闖蕩了?”
“也許。”白羽也覺得這事兒八九不離十。
沐錦年興奮地幾乎要一蹦三尺高,好懸他還記挂着自己成熟穩重的形象,只是來回踱步,眨眼的功夫已經走了三四圈:“我都在山上待了五年了,每天除了練功就是練功。這次下山,別的不說,最起碼得逛個盡興才行。”
白羽雖然期待今後的歷練,卻總歸比少年沉穩幾分,也就沒有顯得那麽急迫:“你想去哪兒,我陪你一起去。”
“那是當然,阿羽你還想着和我分開不成?”
兩人商量着今後的游玩路線聊得熱火朝天,沐錦年雀躍的心情透過同心結,毫無保留地傳遞到墨染心中,讓他不禁放松些許。
這樣細微的變化當然沒逃過與墨染相對而坐的張逸:“看來你心情不錯。”
墨染擡頭去看張逸,不知道他是怎麽看出自己“心情不錯”的。
自己這好友,有時粗枝大葉,有時卻敏銳到讓人牙癢癢。
透過墨染面無表情的臉,張逸成功讀出好友的心思,他翻了個白眼,指指自己的臉:“你都快把‘我很高興’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這麽說其實有點誇張。
曾經的經歷讓墨染極為克制,輕易不會展露內心,即使有什麽情緒,也淡得很。天知道張逸用了多長時間才練就現在這一身“讀臉”的本事。
他曾經對墨染抱怨過,說兩人剛剛認識那會兒,墨染雖然也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可他不費多少力氣就能察覺到被掩蓋在冰冷外表下的茫然,迷茫得像個人。
張逸親眼看着墨染逐漸給自己背上重擔,一層又一層,一件又一件,直至如今,就算好友偶爾會笑,也不過是流于表面,不及內裏,墨染周身凝結的氣息依舊沉重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這麽下去,好友遲早要被壓死,張逸堅定地認為,并且幹看着毫無辦法。
可就在剛剛,墨染明明還是一張冰塊臉,他卻覺得,凝結在好友身上的陰影似乎薄了那麽一點點。
說人話就是,墨染沒那麽“冷”了。
張逸想,只為了這個,我都得對沐小子多上心。
“看看,這是我煉成的劍,極品法器。沐小子運氣不錯。”張逸把一柄用布随意包裹的劍遞到墨染面前,另拿出一個銀白色的面罩,“剩下的材料我幫沐小子煉了個面具,幫他遮擋氣息的。免得沒走多遠就被沐家的爪牙抓出來。”
墨染不客氣地将東西收好:“多謝。”
“你我哪還用這麽客氣。”張逸漫不經心地一擺手,轉而問起他今後的打算,“沐小子走後,你打算怎麽辦?還呆在這個一窮二白的破地方?”
墨染輕輕搖頭:“我準備離開。”
“呦,終于舍得換地方了?”張逸一挑眉,問了個極為現實的問題,“那顏君燕他們呢?”
“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墨染語氣平平地陳述。
“有人可不這麽想。”張逸意有所指,“我本來還以為你和顏君燕能成一對。你救了人小姑娘,小姑娘以身相許,最後成就一段佳話。”說到最後,張逸沖墨染擠眉弄眼。
墨染冷靜地指出:“小燕無法修仙,她會老,會死。于我只不過彈指一瞬,于她,就是一輩子。更何況,我于她,并無愛慕之情。”
張逸幽幽嘆道:“真是無情。”
“我既給不了她承諾,就不該讓她沉浸在鏡花水月的幻象中。”顏君燕的心思墨染不是沒有發現,他想要離開,多少也有點這方面的考量。
終究道不同,不相為謀。
“行吧,既然你已經有了打算,我就不多說什麽,唯願你心想事成。”
墨染反将張逸一軍:“你呢?還呆在你那一窮二白的小樹林裏?”
這話說的,張逸立馬不樂意,他猛一拍桌子:“什麽叫一窮二白?我的小樹林裏奇珍異寶多的是!我告訴你,你就是嫉妒!”
頗有年頭的木桌在這一拍之下“吱呀”一陣想。
“知道你寶貝多。”為了保下自己親手做的桌子,墨染熟練地随意順毛摸兩把,“我還以為,你會跟着他們一起走。”
畢竟以好友天天“寶貝徒弟”不離口的樣子,不像是能輕易放手的模樣。
張逸頓時洩了氣,身體向後懶懶地倚在椅背上:“不放心又如何,阿羽不是小孩,他有自己的主意。我留下來,也能幫忙看着他父親,為他免除後顧之憂。再者,不是還有你嗎?我可不信你把沐小子往外一扔就徹底放手。”
墨染神情不變,張逸卻知道自己果然沒猜錯:“你有我的傳聲玉簡,有事兒記得給我發消息。”
“嗯。”墨染應下。
該說的都說完了,張逸站起身,推開門走出去:“走吧,去送送他們兩個。”
都說少年離愁多。
不過是出趟門,沐錦年嘴上不說,墨染卻從少年波瀾起伏輾轉反側的心緒中感受出一股生離死別的架勢來。
他非但沒體諒沐錦年的失落,反倒有些好笑。
“你笑什麽?!”沐錦年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對墨染怒目而視。
墨染對少年的怒視避而不談,他拿出那把包在布中的劍,連同面具一起遞出去:“給你的,試試。”
面具通體呈暗黑色,薄如蟬翼,拿在手上觸感沁涼,對準陽光細看還能瞧出有玄奧的符號銘文遍布其上,戴在臉上幾乎沒什麽感覺,在擋住沐錦年面貌的同時,還掩藏起他一身的氣息。
他震開纏繞在劍上的布條,劍鞘不知是什麽材質,明明有金屬的色澤,摸上去卻并不冷。藏在其中的長劍,劍身纖細,澄澈如秋水,吹毛斷發不在話下。且寶劍有靈,鳴聲清越,正與他心意相通。
沐錦年愛不釋手,就連分別的惆悵都被沖散了幾分。他驚喜地擡頭,拿亮晶晶的眼睛去看墨染。
墨染只覺得有什麽極柔軟的東西悄悄漫上心底,讓他忍不住微勾起唇,流露出一絲極淺,但極真的笑意:“如今,你也有了趁手的法器,一路上多加小心。”
沐錦年将長劍束于腰間,驕傲地答道:“我的本事你還信不過嗎?”
“這枚玉簡可直接傳音給我或張逸,你收好。”
“嗯。”
“遇事切忌沖動,三思而後行。”
“嗯。”
“我知你為母報仇心切,然沐家勢力龐大,需緩緩圖之,切不可冒進。”
“我知道了,墨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你就放一百個心。”
沐錦年面上不耐煩,竊喜的心情卻怎麽都藏不住。
“啧,沒眼看。”張逸斜眼看着墨染和沐小子膩膩歪歪,輕啐一聲,拉着寶貝徒弟遠離他們倆,“阿羽,這些丹藥你拿着,都是療傷的,外敷和內服的都有。”
“徒兒謝過師父。”
“這是我繪的靈符,禦雷禦火禦水的都有,你收好,打不過就扔出去。”
“是,徒兒知道了。”
“還有這幾張,是給你們倆的傳送符,真碰到打不過的人就趕緊跑,保命要緊。”
“是,徒兒謹記在心。”
“還有,這些靈石你也收好。墨染一窮二白也就算了,你和沐小子出門在外可不能委屈自己。有什麽好吃的好玩兒的,想要盡管買,你師父我別的沒有,靈石可不缺。”
“是,徒兒記下了。”
“哦,對了,還有傳音玉簡。真有什麽危險,別忘了給你墨師伯傳個信。”
“......是。”白羽恭敬地應下,沒有半分不耐煩,心裏無奈的很,師父啊,你嘴上嫌棄墨師伯,可真要論起來,您和墨師伯也算是行百裏者笑五十,有過之而無不及了吧......
張逸也正在心裏犯嘀咕,自家寶貝徒弟哪兒哪兒都好,就是太尊師敬長,都不會像沐小子一樣撒嬌使性......
他看看還在和墨染膩歪的沐錦年,再看看謙謙君子垂手而立的徒弟,苦惱地嘆了口氣,唉,徒弟太乖,做師父的很是煩惱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應該昨天更新,但突然被要求加班,只能今天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