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在閉關之前,林潇硯曾嘗試過數種将殷惜墨關起來的法子,皆不成功。無奈,只好千叮咛萬囑咐讓殷惜墨乖乖的,順便暗示林軒烈幫忙看一下。

殷惜墨對天發誓,自己絕不會出山,也絕不會害人。

考慮到這個世界,對天誓言是真實有效的,林潇硯總算放心閉關了。

這一閉就是兩個月,時光流轉,林潇硯從冥想的狀态中醒來後,仍處于一種寂靜孤獨的奇妙感受中,仿佛悠悠天地間,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他深深呼吸着,讓清涼的空氣浸潤自己的肺部,目光清明,縱覽整間密室,看着擺在地上的桌椅,上面堆着的玉簡,以及貼在牆上的清心訣和月光石。

林潇硯漸漸找回了做人的踏實感。

他打開密室的門向外走去,穿過一條幽暗的甬道,再開一道門便來到了地上。

明亮的陽光如同細碎的金子,林潇硯眯了眯眼,漸漸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怎麽好像……哪裏不太一樣了?

這間屋子,這個院子,林潇硯雖然只住了一天,就進到密室裏閉關了,但他依稀記得房間原本是整潔簡單大方的風格。

而現在呢——有點喜慶還有點花。

他再仔細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因為他發現屋裏四處被貼了大紅的“囍”字。

林潇硯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是誰幹的了,臉上露出憤怒的端倪,他大步走向房門刷地拉開門。

殷惜墨正穿着大紅的長裙站在門口,林潇硯差點撞上去,一頓,便見殷惜墨舉起手,啪地打了個響指。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熱鬧喜慶的絲竹樂聲便忽然響了起來,如同一個巨浪差點把林潇硯掀一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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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潇硯目瞪口呆,一時無言。

殷惜墨主動為自己蒙上了紅蓋頭:“為了慶祝夫君出關,就讓我們成親吧!”

陣陣掌聲與喝彩聲響起,林潇硯面色收斂環顧院子,發現院內竟然坐着不少人。

他仔細一看,這些人身上都帶着林家的标志,沒有幾個自己認識,基本都是陌生人,人不多,也就十來個。

一個人站起身,感動地抹眼淚:“曾祖,聽聞您今日要成親,晚輩們鬥膽過來慶賀。”

曾祖?林潇硯反應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喊自己,因為爹的輩分是林家最高,連帶着自己也成了祖宗輩的,啧。

林潇硯淡定地指向殷惜墨:“他是傀儡。”

他那些可能年紀比自己還要高的晚輩們就說:“不要緊啊,您和殷公子歷經千辛萬苦才修成正果,如今便是一方是傀儡,于修士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林潇硯:“……”NMD,連自己的真實姓名都說出去了,這是徹底不要臉皮了啊!

還有那什麽千辛萬苦,林潇硯簡直不敢想象,他對別人都是怎麽說的。

林潇硯默默扭頭,嘴唇微微顫抖:“殷惜墨,你不是答應我不下山的嗎!”

殷惜墨蒙在紅蓋頭底下的頭垂下,左右晃了晃,紅色的流蘇随風動:“是呀,是他們上山拜訪烈陽真君,碰見了便聊一聊。”

聊一聊,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殷惜墨動容地說:“夫君你看,這樂師,這囍字,都是你的晚輩自發弄的呢!”

“不錯。”立刻便有人附和道,“聽聞曾祖您曾與殷公子舉行婚禮,卻被妖物破壞功虧一篑,實在是太可惜了,晚輩們不忍見兩位錯過在一起的時光,便自作主張,望曾祖莫怪!”

“曾祖嗚嗚……”感動的抽泣聲時不時響起,“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曾祖在前,晚輩也想找個道侶了。”

“曾祖,您是不滿意嗎?請千萬別責怪殷公子,這些都是晚輩們的主意,和殷公子無關!”

“別瞎說,曾祖與殷公子伉俪情深同心同德,怎麽會責怪殷公子?”

“啊,對對對,曾祖,就讓晚輩們幫您彌補這個遺憾吧!”

林潇硯:“……”

被騙了,被耍了,你們這群天真的孩子啊!

殷惜墨柔柔地抱住林潇硯肩膀,臉靠在他頭上:“夫君,你忍心讓大家失望嗎?”

林潇硯肩膀一抖,抖開了殷惜墨,他沉吟着,淡然地走到院子中間:“我爹呢?”

殷惜墨笑道:“烈陽真君有些事情出遠門了。”

“哦。”

“夫君,吉時快到了,讓我們舉行婚禮吧!”

在喜樂當中,林潇硯哀傷地看了一眼天空,長腿一邁——撒丫子跑!

“我舉你奶奶個腿腿腿——”

回音飄蕩在山間,轉眼間人已不見。

衆人皆是一愣,然後面面相觑:曾祖這個新郎跑了,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

殷惜墨扯下紅蓋頭,十分憂傷:“看來,我終究只是個替身。”

衆人:“?!”難道還有什麽別的隐情!

……

林潇硯沖出攀雲峰,沖出林氏,坐在桃舟城路邊的石頭上擰開靈泉水喝了一口。

那蛇精病整天想着逼婚,再這麽下去,恐怕某天自己睜眼醒來就要被他綁起來逼着成親了。

林潇硯悲從中來,忍不住埋在自己的手肘裏落下兩滴男兒淚。

他奶奶個腿的,以後再也不看主角和邪道角色有糾葛的恩皮小說了,容易出蛇精病。

咚。

一個散發着酒氣的葫蘆掉到林潇硯面前,林潇硯擡頭,看到一個臉色酡紅的醉鬼踉踉跄跄地坐到地上,他撿起酒壺喝了一口。

忽然大哭起來。

林潇硯有些尴尬,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醉鬼哭了一會兒,看向林潇硯:“道友,你也是有傷心事嗎?”

林潇硯尴尬地搖搖頭。

醉鬼便道:“別狡辯了,我一看就看出來了嗝兒!你,為情所困!”

林潇硯慢慢坐直身體,驚奇道:“這也能看出來?”

醉鬼便哭着說:“我擅長看相,一看便知你的情劫已至,道友,慘啊!太慘了!”

林潇硯:“……”

醉鬼:“嗚嗚嗚可是我才是最慘的,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

林潇硯伸手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別哭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醉鬼一拍酒葫蘆,葫蘆碎了一地,他咬牙道:“道友說的對,相逢即是緣,你我如此有緣,走走走,我請你!”

林潇硯哭笑不得:“這就不必了,道友還是早些回家休息吧。”

“回家做什麽。”醉鬼語氣有些消沉,轉而又高昂起來,“咱們去快活去!天下美人兒那麽多,何必單戀一枝花!”

林潇硯無奈地搖搖頭,起身就走,跟醉鬼有什麽好說的呢?

身後醉鬼還在喊:“朋友,朋友——我叫徐子霊,我請你去銷魂窟快活啊,你不知道,桃舟城的花街,裏面的美人可是數一數二的!”

林潇硯嘴角一抽,似乎明白為何徐子霊喜歡的人不喜歡他了。

他走出幾步,忽然停下。

等等。

這好像是個方法——大家都不喜歡渣男,尤其是花心的渣男,之前自己只是口頭說說,完全沒有實際行動,那麽現在,是時候讓殷惜墨看一看自己的人渣程度了!

林潇硯腳下一轉,回頭,笑眯眯道:“去花街啊,早說嘛,走走走!”

……

攀雲峰,殷惜墨打發走了其他人,坐在山上的一處飛瀑水潭邊。

他的生命中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是和水一起度過的。

殷惜墨的火太過霸道熾烈,來自于遠古神獸的血脈讓他擁有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同時,他将會面對比常人更深重的暴虐欲。

這種欲望在某一時刻達到了巅峰,轉而降了下去,他吞噬了賦予自己生命又意圖剝奪自己生命的女人,成為了他們這個種族有史以來最純淨的血脈者。

很長一段時間裏,殷惜墨在熒惑宮內安靜地待着,熒惑宮的四周都是水,在天空上血色月亮的照耀下宛如一個血湖。

尤其當他進入地仙期後,他開始長時間的沉睡,水會安撫他的情緒與躁動。

那時候殷惜墨已經到達了想擁有什麽就可以擁有什麽的地步,他不認為自己缺乏什麽,但潛意識告訴他,他似乎在渴求一些東西。他的興趣向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他無法确定自己最近的這種感受是出于什麽。

直到某一天,他算到了自己情劫将至。

殷惜墨忽然又來了熱情,他離開了熒惑宮,興致勃勃地和別人接觸。

然後某一天,碰見了自己的劫難。

然而來到現在,殷惜墨的心境再度産生了變化,他放下了一些東西,又對另一些看得更重了。

殷惜墨決定回到院子裏,把院子收拾一下,林潇硯不願意娶他并不重要,他已經叫了很長時間的夫君而對方已經被潛移默化的習慣了。

“怎麽會這樣,太過分了,曾祖他……”

殷惜墨嗯了一聲,輕輕來到說話的兩人身後,那兩人也正要到林潇硯的院子裏去。

“你們在說什麽?”殷惜墨脾氣甚好地問道,“和潇硯有關?”

“殷公子……”這兩人是方才來起哄婚禮的人之二,他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事情說了出來。

“曾祖托人回信兒,說是他晚上留在仙眠居不回來了,麻煩大家幫您……咳,一塊把院子收拾了。”

殷惜墨微微挑眉:“仙眠居?”

林家晚輩便不好意思地撓撓鼻子,安慰道:“殷公子,你別傷心,說不定曾祖去那裏另有他事。”

仙眠居,桃舟城花街最出名的銷魂窟,年輕倌人,各色鼎爐,應有盡有。

“我知道了。”殷惜墨笑了笑,輕輕嘆氣,“他要去又有什麽辦法呢,一定是我做的不夠好。”

轉身向山下去。

林家晚輩問道:“殷公子你去哪裏?”

殷惜墨笑着回道:“找潇硯,他要玩我也沒辦法,我只能……”

“這……”該不會鬧起來吧?倆個林家晚輩有些懊悔。

便聽到殷惜墨又幽幽送來一句話:“和他們大被同眠咯。”

作者有話要說:  男德大師惜音醬又開課啦!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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