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宮闱初.夜

入夜的長安街,有風,無月。灰濛濛的烏雲呈對角線籠罩深灰色的地安門,壓抑而寂靜。凄寒的禦街上,青一色的騾攆從漆黑驅入朦胧,仿佛風卷枯葉。夜太靜,靜得只剩下轱辘酸牙的碾磨,在秋夜裏顯得格外冗長。

我拘緊地僵坐在一隅騾車內,颠簸的不适已然麻痹了尾椎骨,讓我連稍一挪動都力不從心。咬緊牙根不知忍了多久,車停了,我,最後一個正黃旗秀女啓簾下攆,毫無知覺的雙腳踏上青石方磚,任寂夜的薄寒透過鞋底泛将上來,冰凍我早已涼透的心,我只是閉眼跨過地安門雁翅樓下森冷而突兀的門檻。一入宮闱,驀然回首,身後那兩扇厚重的禁門就在我面前沉悶地閉阖,擋住宮外的天際,也擋住宮內的我。

我知道,我入宮了。不論我對蓉卿原本存有何種感情,如今還留有什麽情愫,是愧疚也好,是傷恸也好,蹉跎了多少,又沉澱了多少,從這一刻起,我和他的癡、恨注定留駐在文闕城外的昨昔,無從改變。

倔強地咬住唇,決絕地別過面,低頭跟上前頭女子細碎的步伐,一步一步穿過蜿蜒狹窄的甬道。兩旁紅牆高築,牆下落地宮盞綿延,橘紅色中帶着些許不真實,仿佛風中殘燭,一吹即滅。而我正穿梭在這些搖曳的燭火間,麻木地踏入銅雀深宮……

屈辱地除去衣衫,進入浴池,再一絲、不挂地由執事宮女量身、腿、足,點守宮砂……

漫漫長夜,熬去了今夜就入了後宮,這宮閣裏的一些人兒身份便自不同,我諷刺地覺得這些屈辱似乎暗喻着得到某些地位前必須堅忍的苦楚,只是,我又要忍受多久,是一夜?十年?還是終此一生?

好不容易熬過了繁複的兩歇挑選,我換上紫羅蘭色底雲紋宮袍,肩披同色齊腰坎肩,腰間細上綠玉牌頭,足踏着盆底兒鞋,作為選定留宿的小主複又立入長隊,由敬事房內監引入宮中。此時的天濛濛微亮,回看初來時的甬道,高牆兩邊的宮盞燭光已熄,青石鋪展的地面蒙着亮灰色,越發孤寂。敬事房內侍鞠樓着身子行在最前頭,秀女無人對答,皆是低頭慎行,清風一起,唯有腰系的綠牌頭下的流蘇随風輕擺、稀稀穗穗。

甬道很深,曲曲折折,沒有盡頭似的,小踏一步都讓我不得不凝思這甬道還有多長,這皇宮到底有多大?紅日快起來了,孤冷的高牆邊上,灰色的雲朵後面偶爾透出一兩抹朱紅,落在鞋面上,一步步地踩,漸漸融化夾道裏的寂悶,待行到住宿的宮閣,冗長的甬道終于到了盡頭,眼前豁然開朗。

我不由地屏息,眼前的景象怎一個“天上人間”了得?伴随着悠遠的晨鐘自午門邊的吊腳樓上傳來,一輪曦日正從雕琢獸首的飛檐後冉冉而起,驅散晨霧,霧後玉宇瓊樓閣上迴廊環繞,玲珑輕盈,鱗次栉比的琉璃瓦熠熠生輝。一片一開三進的紅磚琉璃瓦殿宇,錯落地沐浴在一片曦光下,肅穆中透着寧靜祥和,不似人間宮闕。

秀女的長隊無聲地停滞,我無意識地仰望,眼中只有背光的角檐和清明的長空,別無他物。這個視角讓我有種身陷桎梏的錯覺,又或許,我也要如此在宮中度過我的餘生了。

好容易得了一個空,趁着其餘小主小憩,我獨自彎過好幾條甬道,繞到一片池塘前。

這片池子是我偶然發現的,比秋水居前的池子大許多,還連着我望不到的別處,俨然是個小湖泊。深秋已至,湖裏再晚開的睡蓮也枯敗了,徒留幾株枯葉了無生氣地飄浮在水面上,我莫名地想着,若是夏季這滿湖荷花盡開的摸樣又有多美?

抱膝坐在冰冷的湖邊,紫羅蘭色的綢緞面料褶皺着迤逦在池邊青石上。微涼的風一起,吹起我額間的秀發和腰間的流蘇,瑣瑣碎碎,我不為所動,依舊半側着螓首,木然地凝着枯葉下的靜靜秋波,任由自己胡思亂想。我到此刻方知我雖然埋首宮門誓言不再動情,可我本能地還是牽挂宮外的,不,不只是牽挂,還有痛。

也許是心裏太痛,所以當石子砸在毫無防備的我身上時,我恍然未覺,只是麻木地望了望湖邊的榆樹後,兩抹身影向樹杆內一閃,又一步一步退了回來,我正納悶致卿、惜卿怎麽反向我身邊退,便見着他們身前還站着納蘭仲卿。

“致卿、惜卿表弟,你們這是在做什麽?”納蘭仲卿呵斥。

惜卿早吓地躲到致卿身後,致卿膽怯地垂首,忽又指向我:“是她,都是她這個賤婢害得三表哥吐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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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驚,看向納蘭仲卿,他一身天青緞子朝服,外褂補子上綴着正四品金雁,頂戴藍翎下的臉色青得難看:“永壽,這裏是哪裏?胡言亂語什麽?還不速去南書房伴讀,想讓皇子爺們等嗎?”

待致卿、惜卿灰溜溜竄走,納蘭仲卿轉向我,神情卻很生分冷肅:“致卿、惜卿兩位表弟做的事兒,我自會管束,不會讓州姑娘受委屈。只是,州姑娘做的事,我也會做主!我怎麽也不會想到,你竟然會踐踏三弟的一片癡情,将他的信箋撕得粉碎呢!你可知道,你撕的是三弟的心啊!”

我感到自己突然暈眩了起來,蘊兒,她将我撕碎的信拿給蓉卿看了?她做了什麽?又說了什麽?沒想到連原本諒解我有苦衷的納蘭仲卿也如此看我了,我不怪納蘭仲卿,他向來最重親情,心疼致卿、惜卿爹娘早逝,在三小姐和我入宮前語重關照,如今為的又都是蓉卿,他曾經是納蘭府裏唯一把我當親人的人,我感激還來不及,我又怎麽會怨恨于他?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親手撕碎的又何止只有蓉卿的心?我吸了口氣,道:“是,州兒就是這樣的人,二少爺原來就錯看我了!”

我一把抓住胸口的衣料,失魂落魄地從他身側跑開,卻被他抓着手臂:“州兒……”他的眼神矛盾地看着我,眼底有我不明白的掙紮,我卻直想從他面前離開,我冷冷道:“二少爺,這是宮裏,自重!”

我甩開他的手,向甬道沖去,盆底兒鞋絆得我摔撞在高牆邊,我一手扶額,半邊頭又疼痛欲裂,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在青石上坐得太久,下腹也傳來隐隐絞痛,我捧着腹部,掙着牆面勉勵前行,這些痛卻都抵不過我心上的傷痕,我悔恨當初,我為什麽要撕碎那些信函?蓉卿哥哥,他吐血了,是我害的,一切罪魁禍首都是我。

“呦,州姑娘,這唱的是哪出啊?”輕佻的聲音傳來。

我吃力地擡首,見着九皇子身着天青色五爪八蟒朝服,腰系黃帶,雙手環胸,兩道伶官眉一挑,一臉好暇以待的表情。

我不想他借題發揮,強忍着痛,福身行禮,好在側靠着牆,借去一些力道。

“哼哼,想不到這堂堂相國府的兩位長房少爺都是你的裙下客,若不是納蘭長卿走的早,是不是連大少爺也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恩?”他狎戲的手一把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擡起臉看向他,“連納蘭府的長房夫人你都看不上眼,非要賴着八哥麽?還是你入宮來,還有別的目的?”

我冷冷與他對視,淡笑道:“是,小女賴定八爺了,只要良妃娘娘活着一天,小女就還有利用價值不是嗎?”

九皇子手下加勁,想要毀去我的笑靥,我卻一定要笑,努力勾起嘴角,眼睛只是毫無波瀾地垂睫,不讓他瞧出任何破綻,“哼,那就看州姑娘能在這宮裏呆多久了?”他一把甩開我,拂袖于背。

我不卑不亢地福身受教,準一個婀娜多姿:“小女會謹記九爺教誨。”

九皇子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強撐着待他走遠,我一陣虛浮,勉強靠在牆上,腹中痙攣,忍不住呻吟,按住痛楚,半攤在牆上一點一點向前挪動,不知挪了多久,渙散的視野裏多了兩個重疊的天青色朝服身影,我想睜眼看清來人,下一瞬已被人扶住。

“州姑娘,你怎麽了?”

我又勉力地瞠了瞠杏目,虛弱地吐氣:“薛……延……”“尚”字未出口,我就向側倒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三 祯心落單

(上)

可嘆,她倒入自己懷裏的時候喚的卻還是薛延尚,佞祯的心裏苦澀,只得閉目苦笑,“只有薛延尚嗎?你從來都看不到我嗎?是你早忘了我,還是我從來都沒到過你的心裏?可怎麽辦,我看到的是你,全是你,哪怕閉上眼依舊是你,是那個秋風中的你……”

羸弱的木葉在飒風中無力地打了幾個旋,終究還是落入一彎圍廊。廊腰如流雲,仿佛一條玉帶挂在半山腰,從廊子裏望下去,可見一爿鏡湖。此時秋意漸濃,淤泥染得一泓湖水泛着深褐色,湖裏枯萎的睡蓮耷拉下來,頹唐中,唯有水面上的那一抹倒影清高出塵。她一襲紫羅蘭色的裙袂,淡淡地坐在石上,空望着滿目蕭瑟荒涼的湖景,卻不知道自己反而成了這頹敗的景致裏唯一的一抹亮色,也讓途徑雲廊的少年皇子靜靜駐足。

佞祯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只是這樣在遠處靜靜地看她。她空洞,迷茫,獨自在無人的地方卸下堅強,呈現脆弱,少年皇子覺得自己的心跳變得無比緩慢,印象中的她曾經是那樣淡然地看待這世上的人事,淡然到似乎不是這世上的人,可為什麽她如秋水般的眼會流露出那樣刻入骨髓的悲哀和絕望?她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佞祯的眉頭緩緩皺起,他突然發現他不了解她,似乎從來都沒有了解過,甚至,無法了解……

“殿下……”

佞祯晃了晃神,這才曉得哈哈珠子薛延尚已經喚了他好幾次。

“娘娘還催着殿下快些過去。”

“應該是急着問我選妃的意思吧?”

佞祯浮躁地打開湘妃扇,間歇沉默後,少年皇子望了望湖邊的人兒,心猛得狂跳了幾下,卻終是勾起了一抹苦笑。

“佞祯,你到底在期待什麽?母妃又怎麽會允許娶她呢?嫡王妃絕不可能是一介庶女,更何況她還是薔薇族漢女!”

秋風起,木葉蕭蕭,湖邊的州兒似乎受到什麽牽引,微微擡起頭,目光自然地晃過雲廊,可廊上的少年皇子卻先一步撂袍離開,徒留一段無人的空廊落入納蘭澤州眼裏,他們誰也不知道,曾經有多少次只是這樣簡單的錯過。

身前的佞祯已然換上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慵懶地走着,邊搖着湘妃竹扇,但薛延尚卻驚訝地捕捉到方才主子一瞬間的癡迷神情,一種絕不可能在任俠不羁、年少輕狂的十四皇子臉上出現的神情 。薛延尚若有所思回望了望廊子,卻終究搖頭一笑,也許只是他多心,湖邊的州姑娘的确是美得出塵了,可心中卻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三十八年主子南巡失蹤的事兒,聽當年随行的侍從私下裏說,當年主子是被狐媚妖精勾了魂兒去。卻不知怎的,他薛延尚莫名其妙地覺得這世上若真有妖精,那個能勾去主子魂兒的妖精不是別人,就是州姑娘。

薛延尚正想着,腳步不自覺随着主子轉過甬道,卻是猝然一驚,那軟弱無力地倚靠在紅牆邊的人兒莫不是他才念叨過的納蘭澤州?

“州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她虛弱地睜了睜眼睑,卻是眼前一黑,旋身倒下。

薛延尚忙要扶住她,卻見身側寶藍色鎏金袖口一晃,竟是一直在身邊的主子!薛延尚怔忡,未等他反映過來,主子搖着折扇的手掌已托住她的手臂,一把帶到懷裏,這一切顯得那麽倉惶而焦急。他能見到主子箍住她的手臂在一分一分地加力,甚至帶有些微不知是狂喜還是慌亂的顫抖,卻又遲遲不忍收緊。

薛延尚看着這一幕,面上露出了複雜的神色,沒想到主子和州姑娘兜兜轉轉,卻是注定相遇,方才被他大覺荒謬的聯想又湧入腦海,回想起來,從主子為了救她擅闖萩棠宮那會兒起,他就該想到之前似乎低估了州姑娘在主子心中的位置,只不知道州姑娘是否明白主子的這份苦心。

薛延尚試探地喚了聲:“殿下?十四殿下?”

可佞祯卻沒有聽見,而是專心致志地梳理懷中人兒的劉海。

不知何時,她的額角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粘着淩亂的秀發擋住側半邊臉。手指順着發絲滑下捏着她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扳過來,她粘漉漉的濕發半垂着分向兩邊,赫然露出她那張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佞祯胸口一滞,他怎麽也想不到方才坐在湖邊吹風的人兒原來已經虛弱到這種程度。她是懂醫的,卻這般作踐自己,她是故意的。佞祯皺眉,手中的湘妃扇“碦”地一聲折斷,血順着指關節蜿蜒,嘀嘀嗒嗒滴到地上,佞祯卻感覺不到疼似的越發用力地收緊拳頭,心底有個聲音在嘶吼,“你在贖罪嗎?因為傷了納蘭蓉卿,所以也要同程度地傷害自己,甚至傷得更深嗎?”可話到嘴邊卻淪為一聲嘆息,帶着少年不知名的情緒。

佞祯打橫抱起懷裏的人兒,回身冷聲吩咐:“阿尚,別驚動別人,去內務府請來樂鳳鳴來無逸齋。”

薛延尚驚在當場:“樂大人,在宮裏?”

“前兒個父皇欽點了長樂堂供奉禦藥,樂鳳鳴必是要親自督送禦藥入宮的,這會兒子怕還沒出宮。”佞祯皺眉半眯了眯眼,睫毛的陰影為俊臉籠上了一層陰骛。

薛延尚驚道,“前些年,九公主和樂大人的事兒,陛下震怒,要不是殿下頂了罪、代了罰,樂大人哪裏有罷了官那麽簡單?這怎麽才幾日又供奉起了禦藥呢?”

佞祯不語,但臉上的陰骛更深了,佞祯未理會薛延尚的震驚,冷硬地回身。

看着主子天青色圓領蟒袍袍角在紅牆甬道的轉角後消失,薛延尚皺眉,他覺得今兒個主子似乎失去了平日的冷靜,上一次莽撞地獨闖萩棠宮是,這一次又是,似乎只要和州姑娘扯上關系,主子就會亂了方寸。薛延尚呼了口氣,快步穿過廊子,卻在轉角假山後見一道紅鞭落下,薛延尚随手一繞抓着鞭尾,待看清假山後躍出的紅影,驚得當即跪下:“十五公主!”

十五公主一身蓮藕色窄腰宮裙由大紅底彩織牡丹錦帶系着,十二、三歲,還是個女娃娃,她一搖兩鬓簪綴的牡丹步搖,嘟起小嘴:“小薛子,你敢閃本公主的鞭子!”

“公主,臣急着去內務府請樂大人,還請公主放行。”

十五公主俏笑:“讓你走也容易,那你說,十四哥哥抱着的那女人是誰?”

“宮裏新進的小主,十四殿下也是碰巧遇到……”

“胡說!若是碰巧,送回去不就得了,何必請罷了官的樂鳳鳴!”

見薛延尚跪着不語,十五公主咬唇,揚手一鞭落下,薛延尚未動而是生受那一撻,但鞭子卻在他身側落地。

“小薛子,你起來,別誤了十四哥哥的事兒。只是本公主也要跟着瞧個究竟!”十五公主轉顏挑眉,又得意一笑……

無逸齋內,佞祯将懷裏的人兒輕輕放在架子床裏,卻不知怎地也跟着躺到床上,雙手環着後腦,英氣逼人的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不相符的憨笑,他側頭望着身邊的人兒,卻見到澤州背對着他痛苦地蜷着身子。在夢中她都如此痛苦嗎?少年皇子幾次伸手,卻又怕驚醒身邊人兒似的隐忍下來。

“……你,是冷嗎?”

“……很痛嗎?”……

“……這樣,可好些?”……

少年皇子溫柔地詢問,帶着些許憐惜和慌張扣住她的小腹,小心翼翼地攬住了她。昏迷的澤州本能地向後躲避,卻反而撞進他的懷裏,佞祯動作一僵,再不敢輕舉妄動,他怕驚醒她,怕那樣的她就不會如此毫無防備地偎着自己。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時廂房的雕花門半開,拿着托盤欲進屋的白衣紅裙宮女步子一滞,她垂下眼睫,識趣地阖門轉身,卻驟見着身後還站着三人,十五公主驚訝地瞋圓杏目,而薛延尚、樂鳳鳴卻是各有所思……

(下)

雕花排門一開,佞祯拾階而下,在樂鳳鳴身後站定。

“方才臣在門外,聽到十四殿下對州兒的話。臣想,十四殿下和州兒怕早就相識了,甚至比微臣還早。”

“樂鳳鳴,你要對本王說什麽?”

樂鳳鳴轉身:“其實,州兒當日被九殿下打傷昏迷的時候,臣見十四殿下從州兒房裏出來。事後州兒曾問過臣,但臣并沒有說。”

“是嗎……”佞祯上前幾步走到梅樹下,間歇無語後,斂了斂情緒,冷冷回視樂鳳鳴,“父皇欽點長樂堂供奉禦藥,八哥沒少出力吧?”

樂鳳鳴不語。

佞祯皺眉怒道:“本王保你還不夠嗎?為何又與八哥再有私下協定,甚至搭上州兒?她的心不屬于這裏!”

“州兒學醫之初曾與我說過,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裏。而八王殿下許諾十年後,放州兒自由。”

“八哥能許的,我也能許!”

樂鳳鳴一驚,複又嘲諷般地冷笑:“當年屈服于陛下皇權之下的不是公主,而是蘭陵郡王十四皇子你和我,兩個本該站在公主身前保護她的那人!而殿下又能否保證為了州兒而不屈服陛下的皇權!”樂鳳鳴面色冷絕:“州兒是個好姑娘,你要怎麽對她?娶她?陛下和悳妃娘娘再寬容,卻也容不得薔薇朝漢女擾亂佞氏皇族血脈! 十四殿下比臣更清楚,你根本娶不了州兒,以州兒的性子,更不可能屈居為妾,而十四殿下又能否保證下次會不會屈服于陛下的皇權而犧牲州兒,讓州兒備受傷害?與其将州兒托付于你的庇護,我更情願把州兒托付給八王殿下,放她十年後的自由!”

樂鳳鳴字字誅心,佞祯攥緊拳頭,折斷竹扇而受傷的手再度擠出了血珠子。

樂鳳鳴輕蔑一笑,轉身欲去,卻又隐隐皺眉,微微遲疑,最終還是擡步離開。在紅牆瓦檐下的十五公主見着兩人不歡而散,對着走來的樂鳳鳴又急又氣,一跺腳向佞祯跑去。

梅花樹下,佞祯看不出神色,低着頭孤站着,十五公主看了難過,忙上前用雙手包住他的手臂:“ 十四哥哥,別難過了。九皇姐的事,你也是皇命難違。” 篤”地一聲,十五公主手背上一熱,她遲疑地望了望手上,少年皇子垂着的拳心正有一滴一滴的血無聲地砸在地上,若不是深秋古木凋敝,還以為是落地的梅花瓣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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