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搔首弄姿的小白臉
距離江小月租住的地下室不過十幾公裏的某電視劇外景地，只會搔首弄姿的小白臉組合進化成員之一的陸寧澤正慵懶地将整個身體陷在導演特意為他準備的沙發之中，手中握着一部掌上電腦。
陸寧澤今天的心情可謂糟糕到了極點。先是一直頗為敬業，連遲到都罕有的蘇适無故玩失蹤，讓本來決定了要乘着空隙去吃遍S市各大小吃的他被導演臨時抓來拍原本明天才會拍的鏡頭。他本想快點拍完好去逛夜市，沒想到那個長得像小白兔的遲鈍女主角卻一直進入不了狀态，害得他不得不陪着她一次又一次重拍。
他的脾氣本來就不算太好，随着一次又一次NG，怒火終于積攢到了極點。最後，他終于忍不住将劇中原本要是送給女主角的玫瑰重重摔在了地上，沖着依舊一臉無辜的女主角惡狠狠地吼出了這句話：“你是我從五歲開始演戲以來遇到過的最蠢的女主角，導演腦子進了水才會選你當女主角！”
這句話不僅侮辱了女主角，甚至還将導演也狠狠羞辱了一番。女主角果然在他惡意的期待中掩面淚奔而去，導演的臉色也在一瞬間難看到了極點。而陸寧澤卻似乎很滿意自己一手造成的尴尬場面，旁若無人地走到他的專屬沙發上，自顧自玩起了掌上電腦。
他當然知道，因為他的這句話，劇組估計會雞飛狗跳上好久。不過陸寧澤不在乎，此刻他唯一在乎的只是，月亮是不是會喜歡他寄過去的餅幹。
陸寧澤一直認為這世上不會有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父親是二十年前紅極一時的當紅小生，母親是千代娛樂總裁唯一的千金，甫一出生，他便被無數閃爍的聚光燈所包圍。雖說當年年幼無知的他的确是被無良的父親騙入行的，但從身價最高的童星到身價最高的當紅偶像，他的演藝之路卻一直一帆風順到令人發指。他想要的自然有人雙手奉上，他讨厭的東西絕對不會在他的眼前出現第二次。
一直到他遇到月亮。在遇到月亮之前，他根本沒有想到這世上竟會有一個女子，讓他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他會加月亮為好友僅僅只是因為妹妹寧汀的一句話。
“哥，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女孩子愛的到底是你，還是你身上偶像的光環？”
那天他剛剛被自己的第四十九任女友毫不留情地甩掉，依舊堅定不移地深信這世上不會有女孩子能夠不為他的魅力所動。寧汀的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打破了他一手構建的自戀王國。他忽然感覺到了一陣沒來由的惶恐，為了證明自己，他在網上随意搜索了一個性別為女的Q號，加為好友。
他沒有想到，這種分明是小孩子賭氣般的舉動卻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戀愛的感覺。
兩年，整整兩年的時間，他以絕佳的演技在月亮的面前扮演着一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五好青年形象。他噓寒問暖，甚至刻意逢迎，然而對方卻一直堅守防線，以一種真誠而又疏離的态度将兩人的關系牢牢地限定在知己這個範疇之內。
越難得到的東西，越是會激起人的好奇心跟占有欲。陸寧澤驚恐地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對那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女孩子産生了某種微妙的感情。三年前，陸寧澤終于忍不住找來私家偵探偷偷調查到了月亮的住處。他滿心祈求着現實中的月亮是只醜到令人發指的可怕恐龍，最好腳底生瘡頭上流膿，好讓他斷了那種莫名其妙的危險念想。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那躲在暗中的偷偷一瞥非但沒有斬斷情絲，反而令某棵名為愛情的危險幼苗從他的心底徹底破土而出，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
現實中的月亮果然如她自己所描述的一樣，不過是一個丢在人堆裏便尋不出來的普通女孩，算不上絕頂漂亮，身材也不算最好，甚至走路的時候還微微有些跛腳。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一眼之後，那個纖瘦的身影便如刀刻般印在了他的心上，無論怎樣都揮之不去。
或許是因為她的微笑太過迷人，或許是因為她的眼神太過清亮，或許僅僅只是因為那天的陽光太過燦爛……陸寧澤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演多了偶像劇，連思維方式也開始接近劇中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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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再多的借口也無法掩蓋一個事實，那就是——一直游戲花叢，自诩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千代娛樂太子爺徹底淪陷了，而且還是以暗戀這種最沒出息的方式。
陸寧澤一直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然而，三年過去了，他心中那棵名為愛情的危險幼苗非但沒有枯萎，反而開始茁壯成長……
電波那頭的月亮問到碎餅幹的來歷，陸寧澤苦笑着搖了搖頭，給了她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他當然不可能告訴月亮，為了送她一份滿意的生日禮物，自己煩惱了整整一個月，直到有一天聽說某電視臺某個名為《明星烹饪班》的節目請到了他最喜歡的西點師。
為了這些碎餅幹，他不惜推掉了號稱全國收視率第一的另一檔綜藝節目。當時他給節目組的理由是身體不适，不知道如果節目組的成員知道進化組合三缺一的真正理由竟是這個，會是怎樣一番黯然銷魂的感受。
月亮發過來一個星星眼的表情。
月亮：“餅幹很好吃。Knight，能遇到你真好！”
陸寧澤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臉上瞬間綻開一抹燦爛到足以令大地回春的滿足微笑。
然而月亮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臉上的微笑瞬間凝固。
月亮：“Knight，你能想象嗎？今晚竟然有人向我求婚。”
陸寧澤盯着掌上電腦上的這句話，一瞬間大腦竟一片空白。
良久，他才終于掙紮着給出了回複。
Knight：“哦，真的嗎？這次是大猩猩還是啤酒肚？”
月亮：“是個開蘭博基尼的大帥哥，不過很可惜……”
陸寧澤的雙眸猛地一收，心中油然而生某種名為危機感的東西。
Knight：“可惜什麽？”
月亮：“可惜對方是個gay……”
陸寧澤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一時間哭笑不得。
Knight：“月亮！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我現在就在S市。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答應那個死變态的求婚，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金剛的憤怒！”
這句話發完，陸寧澤又咬牙切齒地丢了個捶胸咆哮的金剛的表情過去。
月亮：“你放心，我已經拒絕他了。豪門怨婦這種太有前途的職業不适合我，還是讓給別人去做吧。”
陸寧澤發了個猛力點頭的微笑小人。恰在這時一只五指張開的大手瞬間遮住了掌上電腦的屏幕。陸寧澤憤怒地回頭，正對上蘇适那雙猶如無波古井般憂郁深邃的眼眸。
不知道為什麽，陸寧澤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喜歡那雙被媒體譽為具有傳說中憂郁貴族氣質的眼睛。陸寧澤将這個歸咎于自己的父親陸名庭，那個二十年前迷倒萬千少女的當紅小生也有着一雙跟蘇适如出一轍的憂郁眸子，傳說當年正是這雙眼睛俘獲了陸寧澤母親的芳心。
可惜陸寧澤卻從未從那雙眼睛中感受到半分魅力，拜陸名庭一直推崇的斯巴達式教育所賜，陸寧澤對那雙眼睛有的只有恐懼，這種恐懼甚至延續到了跟陸名庭有着相似眼眸的蘇适身上。
當年陸寧澤剛剛因為緋聞過多人氣暴跌而被父親強行塞入進化組合，心中正滿腹怨氣，組合裏又有一個無論是性格還是長相都跟父親有幾分神似的家夥，這個發現着實讓陸寧澤糾結了好久。
那時候進化剛剛成團，除了陸寧澤之外其餘三人都是名不見經傳的新人，甚至有人戲稱進化組合為買一送三的超值大促銷。每有采訪，所有媒體的話筒都會對準他一個人，不厭其煩地追問他跟前女友的種種，其餘三人則往往自動淪為壁花。
陸寧澤雖然一向目中無人，率性胡為卻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進化的好戲，在心中天人交戰了良久之後，陸寧澤終于還是選擇了妥協。那種狀況下如果由他當隊長，進化自然會被人貼上他的标簽，從此永無翻身之日。因此他走的第一步便是主動将隊長的位置讓給蘇适。然後接着又在某知名偶像劇制作人宣布将在進化組合中挑選新劇男主角時，主動将男主角讓給了蘇适。
那部名為《飛鳥天堂》的偶像劇果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蘇适因為此劇一躍成為千代娛樂最受歡迎的新晉偶像，而陸寧澤演的雖是男二號，卻收獲了比以往任何一部偶像劇更多的關注與支持，拜那個玩世不恭卻又霸道深情的角色所賜，觀衆甚至選擇性地遺忘了他劣跡斑斑的過去……
憂郁深情的蘇适，率性霸道的陸寧澤，溫和寬厚的張景生，熱情陽光的餘志存……
從進化成團到如今已經過去整整三年，三年間進化四人的名字響徹大江南北，同時四人更是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友情，而其中跟陸寧澤關系最好的便是蘇适。
“寧澤，我遇到她了……”蘇适将掌上電腦丢還給陸寧澤，神色恹恹。
只要蘇适多看一眼便能發現，陸寧澤那個名為月亮的網友擁有的正是多年之前他為自己可愛的小女朋友申請的Q號。
然而，可惜的是，他沒有。
陸寧澤還在為蘇适無故翹班害他沒有吃到好吃的東西而耿耿于懷，他才不管蘇适現在心情怎樣，拿回電腦便一個肘擊朝蘇适揮了過去。
陸寧澤原以為蘇适會如往常一般躲過，因此這一擊運足了力道，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這一次蘇适卻沒有躲。等到陸寧澤想到收手，這一擊已結結實實地落在了蘇适的胸口。蘇适悶哼一聲，接着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陸寧澤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吓了一跳，急忙跑去查看蘇适的狀況。不看不要緊，一看，他立刻便有些哭笑不得。
只見某當紅偶像正毫無形象地呈大字形躺在地上，朱唇微張，兩頰微紅，胸口因為急促的喘息劇烈地起伏着，連那雙憂郁如水的眼眸更是沾染了幾分迷離的水霧，那狀況，分明是喝醉了。
陸寧澤慌忙警惕地環顧四周。所幸因為剛剛他發的那一通脾氣，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因為害怕遭受池魚之殃而早早撤離，進化的另外兩個家夥早不知到哪裏happy去了，如今這偌大的外景地不過他，經紀人楊然還有蘇适三人而已。
“蘇适！你今天到底幹什麽去了？”陸寧澤一時心裏火氣，抓起蘇适胸口的衣襟便是一陣猛力的搖晃。
“她過得很不好……”蘇适目不轉睛地望着陸寧澤，眼中水汽迷離，口中完全答非所問，“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我以為她只是無法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如果我知道當年的那個人是她……如果我知道……”
“蘇适，你到底在說些什麽？她是誰？什麽當年那個人？你到底怎麽了？”
陸寧澤被蘇适莫名其妙的一連串話語搞得滿頭霧水，他的目光下意識地瞟向身旁的游泳池，甚至開始考慮着要不要把情緒完全失控的某人丢到水裏好好冷靜一下。
“我是真心實意地跟她道歉，可是你猜她怎麽回答？她說沒關系，哈哈哈……她跟我說沒關系。我情願她打我罵我，可是，她竟然跟我說沒關系……沒關系……嗚嗚嗚嗚……”蘇适渾然沒有意識到陸寧澤此刻腦海中危險的想法，依舊沉浸自己的世界之中，一會哭一會笑，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與絕望。
陸寧澤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蘇适，而如今他卻不得不對自己的印象産生懷疑。在他的記憶中，蘇适從來都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無論面對怎樣的狀況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表情，這也正是當初他将隊長的位置讓給蘇适的原因。
他從來沒有見到過蘇适露出現在這種仿佛天塌下來一般的表情，此刻那雙眼睛中的絕望仿佛一個深不見底的冰冷黑洞，寒氣森森，周遭再多的溫暖也無法将其填滿。
陸寧澤終于還是沒有将蘇适丢入游泳池中，他嘆了口氣，轉而向經紀人楊然尋求幫助。以蘇适現在的狀況，酒店是萬萬不能回了，他可不想進化第一天到S市便爆出隊長醉酒失态的醜聞。
“楊姐，怎麽辦？”
陸寧澤這個問句出口，一直安靜地坐在一旁喝着咖啡的美麗女子終于放下咖啡杯，站起身來。她扶了扶黑框眼鏡，搖搖頭，款款走至蘇适跟前，蹲下，然後變戲法般從蘇适的口袋裏搜出了一串鑰匙。
“你可以直接送他回家，鷺江區觀瀾時代第七號別墅。”
陸寧澤本來正打算将蘇适扶起來，聽到楊然的話瞳孔驀地一收，接着竟一甩手直接将蘇适丢到了地上，似乎還不解氣，又擡起腿對着蘇适的屁股狠狠地踹了兩腳。
“我靠！一直跟我哭窮，連份法國蝸牛都不舍得陪我去吃，卻原來在S市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買了這麽豪華的別墅！”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