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業
嘗過Knight寄來的餅幹，江小月滿懷期待地拆開了艾麗絲送的禮物。
艾麗絲的生日禮物一向秉承實用這個原則，這一次也不例外。禮物的包裝很随意，不過是一只普通的購物袋而已，然而裏面的東西卻價格不菲。那是一副知名運動品牌的羊毛護膝。江小月心中一暖。
自從五年前那次受傷之後，每到陰雨天她那條受過傷的腿便會酸痛難當，之前買的護膝已經快要到達極限，江小月正想着什麽時候去買副新的，沒想到艾麗絲早已将一切看在眼裏。
得友如此，夫複何求？
将艾麗絲送的護膝小心收好，江小月的目光才終于落在了之前蘇适塞給她的那個精致禮盒上，她猶豫着拿起了禮盒。一般這種大小的盒子裏裝的都是戒指，想到段岫那令人哭笑不得的求婚，江小月心中竟莫名産生了幾分惶恐。惶恐歸惶恐，最後，她終于還是硬着頭皮打開了禮盒。
地下室昏暗的日光燈下，一串鑰匙安靜地躺在黑色天鵝絨之上，熠熠生輝。
禮盒的蓋子上塞着一張精致的卡片，沒有落款，上面只有用蘇适那熟悉的筆跡寫成的一串地址：答應過你的大房子，S市鷺江區觀瀾時代第七號別墅。
江小月呼吸一滞，心髒的位置忽然傳來一陣激痛，接着無數紛擾的畫面便如潮水般湧上了她的心頭。
還以為自己早已經忘記了……
可是為什麽，這一刻那些畫面卻清晰得仿佛發生在昨日？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蘇适，海子的詩真美啊！如果真能住在海邊，每天跟喜歡的人一起看着碧海藍天，日升日落，那該有多好。”——
——“那好，等我有錢了，就替你在海邊買一所大房子。從此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不許反悔，我能不能住上海邊的大房子就看你的了。”——
那是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江小月抱着本海子的詩集躺在圖書館後的大草坪上曬太陽，蘇适則坐在江小月身旁翻看一本樂譜。
江小月記得那天的陽光極燦爛，蘇适穿着幹淨的白襯衫，渾身上下每一縷發絲，每一個毛孔都折射着陽光，耀眼得仿佛來自于漫畫世界的美少年。江小月忍不住伸出手指沿着陽光流淌的方向描摹起他漂亮的側臉，一遍又一遍……
房子的那句話不過是偷窺舉動被發現後顧左右而言他的搪塞，沒想到蘇适竟當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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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适，為什麽你會為我一句戲言買下千萬豪宅，卻偏偏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棄我而去？
江小月感覺有什麽溫熱的東西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低頭一看才發現那竟是自己的淚。
那一夜，江小月睡得極不安穩，天剛蒙蒙亮，她便早早爬了起來，翻箱倒櫃找出了一疊早已有些泛黃的信紙。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将鑰匙寄還給蘇适，考慮着人家怎麽說也是一番好意，自己好歹要給他一個解釋，于是咬着筆杆痛苦地斟酌起了詞句。可惜天不遂人願，江小月足足斟酌了大半個小時，面前的信紙上依舊是一片空白。最後，她終于還是嘆了口氣，抓起放鑰匙的禮盒便直接出了門。
既然沒什麽話好說，那就直接寄回去吧。
其實，也真的已經沒什麽好說的……
在附近找了個寄快遞的地方，江小月用擺脫定時炸彈的速度飛快地填完了快遞單，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逃離現場。
莫名其妙損失五塊錢快遞費，這就是鬼使神差收下他東西的後果……
望着路邊櫥窗裏自己那雙愁眉苦臉的熊貓眼，江小月悔得腸子都青了。
路上寄快遞耽擱了些時間，等江小月趕到公司的時候，離上班時間已經過去五分鐘。
擺地攤不過是江小月的副業，她真正的工作是某公司文員。鑒于她的身體狀況跟學歷，這個公司當然只能是那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更為不幸的是，江小月遇到的恰巧還正是那種小氣吝啬堪比葛朗臺的極品老板。
望着打卡機上無情流逝的時間，江小月剎那間感覺到了一種無語問蒼天的悲涼。
加上遲到扣掉的工資，損失上升至史無前例的五十五塊……
對于連吃個加裏脊的雞蛋餅都要掙紮上良久的江小月來說，這不啻為一個噩耗。
作為一個能夠自食其力的成年人，江小月并沒有窮到連飯都吃不起的程度，她只是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的錢。因此，雖然明知道幾塊幾十塊錢不過是杯水車薪，但依然忍不住在心中默默計算。
蘇适兌現了他的承諾，送了江小月一座豪華的別墅，然而可惜的是，如今的江小月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愛做夢的天真少女。她想要的，不過是找回昔日那個溫暖的家。所以，就算明知道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就算明知道不過是個空殼，依然還是忍不住想要贖回那個曾經被自己稱為家的地方。
兩百二十萬。
以江小月目前的收入，需要不吃不喝整整一百年……
明知無望，明知徒勞，可是不知為何，每當腦海中浮現出這個目标，江小月便會感覺自己剎那間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江小月常常會用誇父追日來自我解嘲，但是不能否認，誇父正是因為懷着這種明知無望的信念，所以才能一直步伐堅定地向前……
“小江，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江小月正出神地想着晚上要多賣掉幾件衣服幾張□□光盤才能彌補回今天的損失，葛朗臺老板的聲音忽然在她的耳畔響起。心中瞬間湧起一股強烈的不詳預感，她苦着臉，掙紮着開始向葛朗臺老板的辦公室挪動腳步。
“老板，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遲到的……”江小月一進門便開始道歉，同時在心中不住地祈禱着葛朗臺千萬不要再扣錢，臉上努力擠出的笑容分明比哭還難看。
葛朗臺聽到這句話，臉上瞬間綻開了一抹極燦爛的笑，鑒于平日裏葛朗臺老板只有在找到借口扣員工工資時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江小月心中的危機感瞬間上升至極點，連那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也僵在了臉上。
“小江啊，哦，不，江小姐，這些日子你在我們公司所做的一切大家有目共睹。你是個好員工，不過我還是不得不遺憾地通知你，我們的合約到此為止。”
不是吧，不過遲到五分鐘就開除……
江小月雖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葛朗臺的話卻遠遠超出了她的準備，由于葛朗臺老板實在是太過吝啬，從來只有員工炒他，他甚至從未有過機會炒過員工。意識到自己竟成了第一個被葛朗臺炒掉的員工，江小月猶如當頭被人澆下一盆冷水，一瞬間目瞪口呆。
然而，葛朗臺接下來的舉動卻讓她的情緒從震驚直接上升到了驚恐。
只見他小心翼翼地從抽屜裏拿出一個信封，然後緩緩地遞到江小月的面前，沉聲道：“這是你的工資跟違約金，請收好。”
在江小月的預期中，能夠從葛朗臺手中拿到一半的工資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違約金什麽的她根本連想都沒有想過。所以，當那個分量不輕的信封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竟猶豫了半天都不敢伸手去接。
“沒想到啊沒想到，沒想江小姐竟有這麽大本事。”葛朗臺忽然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起了江小月，眼中有贊賞，更多的卻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有幾分輕蔑，又有幾分驚訝，甚至還帶點挑逗的意味。
江小月被他的目光望得重重打了哆嗦。
葛朗臺微微一笑，拿起保溫杯啜了口茶，幽幽道：“我們這裏廟小，哪裏能容得下百川集團未來的少奶奶這麽大一尊佛？”
他這句話一出口，江小月只覺得腦海中一個驚雷炸響，瞬間恍然大悟。
我說葛朗臺今天怎麽這麽大方，原來如此……
腦海中浮現出段岫那張似笑非笑的欠扁嘴臉，江小月一時哭笑不得。這段公子的爪子伸得還真是長啊！只是這一次的玩笑未免開得有些太過火了吧……
“老板，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麽百川集團的人……”
恰在這時，空氣中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接着辦公室的門被人一把推開，然後那個名叫段岫的家夥在江小月驚愕的目光中款款步入。
他朝葛朗臺點了點頭，彬彬有禮道：“我家小月多虧你照顧了。”
然後，也不管江小月願不願意，抓起她的手便往外走，一直到門口那輛蘭博基尼旁邊才停下腳步。
江小月怒目瞪着他，剛想開口，懷中卻忽然多了一樣沉甸甸的東西，低頭一看，才發現那竟是一大束藍色妖姬。這種花江小月曾經在情人節的時候進來賣過，粗略知道它的價格，捧着價值自己兩個月夥食費的藍色妖姬，江小月終于明白，這世上為什麽會有人仇富了。
此時此刻，她對眼前的這個家夥充滿了滿腔的羨慕嫉妒恨……
“時間剛剛好，陪我去吃午飯。”段岫渾然沒有察覺江小月此刻心中的波濤洶湧，微微一笑，朝江小月做了個請的動作。
蘭博基尼标志性的剪刀門應聲而開。
男主角的表現優雅紳士，無可挑剔，道具也相當給力，可惜的是，今天的女主角卻完全不打算配合。
江小月安靜地捧着藍色妖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藍色妖姬，蘭博基尼，再加上一位英俊紳士的極品帥哥，這可能是很多女孩子夢中才會出現的情景，然而，真正擺在面前，江小月卻沒有感受到半分虛榮心得到滿足後的快感，她只覺得無力，前所未有的無力。
“段公子，你玩夠了沒有？”半晌，她的聲音才終于冷冷響起。
段岫臉上優雅的微笑有一剎那的僵硬，然而只一瞬便恢複了正常。他走近江小月，雙手抓住她的肩膀，低下頭，目不轉睛地盯着江小月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怎麽可能玩夠？除非你答應嫁給我！”
因為段岫突然的逼近，此刻兩人間的距離不過只剩下一束藍色妖姬，江小月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段岫呼出的灼熱氣息。此刻，段岫的目光專注又迷離，如果不是早知道他gay的身份，江小月幾乎要以為對方已愛上了自己……
“小江，你就答應了他吧！”
“對啊對啊！”
……
江小月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公司的同僚們已聚在了門口，而自己跟段岫分明正是衆人圍觀的目标。
段岫似乎很滿意事情的發展，嘴角一勾，壓低了聲音在江小月耳畔低聲道：“雖然我不算太有名，不過認識我的人還是蠻多的。如果不想讓自己的照片登上今天的晚報，那就趕快上車。”
藍色妖姬加蘭博基尼，再配上絕色大帥哥一枚，這倒的确是充滿了噱頭的好新聞。對成為新聞人物沒有什麽興趣，江小月只得硬着頭皮鑽了進去。
段岫得意地一笑，鑽入了駕駛室。
“段公子，我告訴過你，我玩不起……”
“沒關系，我可以等。”
車子開始加速，段岫專注地握着方向盤，語氣鄭重。
望着那張幹淨帥氣的二分之一側臉，江小月又一次哭笑不得。
“段公子，我相信只要你到大街上振臂一呼，想要嫁給你的女人估計能夠排上幾條街，為什麽非得是我？”
“不好意思，我偏偏就認定是你了！”段岫的聲音依然帶着笑意，裏面卻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段先生，段公子，承蒙您看得起，只是很抱歉，我不想當什麽百川集團的少奶奶，我只想過平凡的生活。”江小月沖着某人的四分之一側臉冷冷道。
其實，此刻她真正想做的是抓住某人的肩膀，然後學着錦濤大哥的樣子一邊瘋狂地搖晃某人的肩膀，一邊沖着他狂吼。你TM是個gay啊gay啊！你根本就不愛我啊不愛我啊！你這又是何苦啊何苦啊！吼完直接一腳将某人踹上西天。
當然，這只能是江小月同學的腦補畫面而已……
“其實你誤會了，嫁給我也可以過平凡的生活，我的生活遠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波瀾壯闊。”段岫的回答依舊幹淨利落，不容置辯。
想起某人的性向，想起艾麗絲在說到亞當時那閃閃發亮的眼神，江小月霎時不知到底該哭還是該笑。如果連您這樣的生活都算不上波瀾壯闊，那像我這樣普通百姓的人生是不是只能算一潭死水？
“我不僅能給你你想要的平凡生活，而且我還能幫助你得到你夢寐以求的東西。”
段岫頓了頓，轉頭飛快地掃了江小月一眼，忽然邪邪地勾起了嘴角，一字一頓道：“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明天你就能搬回你自己家。”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