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未知明天終将雨過天晴

從蘇月白自二樓飛下的速度和角度就可以清晰的判斷,景樂之對毛毛蟲之類有多麽的深惡痛絕。他在看到自己胸前蠕動的蟲子時,想都沒想,就一掌把蘇月白推開,抱胸自衛。

而蘇月白就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筝,先是撞到膝蓋,後脊梁骨一彎,幹脆從欄杆上歪了下去。這裏是二樓,下頭是客棧的大廳,桌桌椅椅的擺放得很是整齊。

她只覺後背一空,半閉雙眼的時候還在想,自己砸下去之後,桌子會不會像電視劇裏那樣碎得四面炸開,但轉念又想,如果這樣她非死即殘。聽寒說她死不了,但是若是殘疾了,那就真是生不如死。

莫不是景樂之口中的“生不如死”是指殘疾人?她想到這裏,直接睜大雙眼,死死地瞪住樓上的景樂之。

景樂之顯然沒有想到自己會把蘇月白推下樓,一臉的後悔。只是,後悔只是表情,他終究沒伸手施救,連下意識的裝個樣子都沒有。

蘇月白冷笑一聲,後背跌進一方冰冷的懷抱。聽寒抱着她,足尖點桌,穩穩地站定。

她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景樂之,就像是粘在他身上一樣,眼中有刀刻般的沉痛,讓景樂之心頭猛然一跳,隐隐堵得慌。

他剛要張口辯解些什麽,蘇月白卻搶先一步,自聽寒懷中鑽出,仰頭露笑:

“殿下,聽寒是月兒的式神。好像是聽寒把您打傷了,我代聽寒向您道歉,可是剛才殿下将我推下樓去,若不是聽寒相救月兒一定生命垂危。聽寒誤傷了您,您又誤傷了我,如此一來,就算扯平了。還望您不要斤斤計較。”

蘇月白把一番臨時起意的話說得滴水不漏,連門口旁觀的衆人也有一絲歉意,隐隐覺得是景樂之的過錯。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把活人推下樓去。

所以,在衆目睽睽之下,景樂之只能堆着歉意的微笑,承諾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蘇月白自他身前經過,溜一眼他并不嚴重的傷勢,糯着嗓子冷嘲熱諷:“殿下若是覺得咽不下這口惡氣,要不要月兒貼身照顧,算是贖罪?”

景樂之的臉幾近崩盤,眼中一寸寸地殘酷下去。他并未說話,只是背窗而立,蕭條的背影連陽光都無法溫暖。

蘇月白湊過去,苦惱地笑了笑,自語道:“既然殿下不稀罕月兒,那月兒只能退避三舍了。”說完,扭身牽起聽寒,沿着窄窄的走廊,拐進了自己的客房。

期間,景樂之的眼神亦像是黏在她身後一般,死死地盯着她。他有必要懷疑,這丫頭是故意的,故意假裝關心他,故意扔蟲子,故意摔下樓去。他本以為,自己最為陰險,不想,今日還遇到了對手。他哼笑一聲,轉身望住窗外的初陽,寒冷的五官滌盡鉛華,透着一股勾魂攝魄的喜悅。

天裏處理完大家胃裏的魇蟲,背着藥箱上樓,見景樂之笑得可怖,便傾身問:“殿下,可要臣下去探探她的靈識?”

“罷了!你鬥不過她。”景樂之擺手,依舊保持眺望遠方的姿勢。生命樹利用魇蟲吸食活人的精氣,想必那個丫頭是知道的,她既然沒事足以證明她所隐藏的實力。

天裏瞟一眼蘇月白的客房,覺得這個瘦弱的丫頭好生奇怪。說她聰明吧,有時候白癡得像個傻子。可說她是個笨蛋吧,關鍵時候還非常犀利。他本以為心口不一變化無常中的翹楚應該是大唐國的大皇子,可今日一見,倒是覺得蘇月白也有這方面的潛質。

“天裏,你再下去看看,玉簫他們若無大礙,便及早動手。”景樂之轉身,面色恢複溫潤。他的肩上落着霞光,将瞳孔染得五彩斑斓。

天裏點點頭,轉而憂愁地低問:“那月兒姑娘如何處置?”

“由她去吧!”景樂之再次擺手,面上有了賊笑,他路過天裏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竟然坦然地進屋了。

外頭陰謀已定,屋內的蘇月白難得沉穩地立在堂下,她仰着頭,開門見山地說:“聽寒,你的脾氣也忒大了,要改改。”

聽寒靠着門板,一只耳朵聽着走廊的動靜,另一只耳朵在蘇月白的喋喋不休裏選擇性地張合。

倒是蘇月白精神頭很大,不停地嘟囔:

“冥王待咱們不仁,咱們可以對他不義。但是生命始終是無辜的,咱們不能遷怒與他人。本着樂于助人的原則,能夠幫忙就不應袖手旁觀,能夠動口就不要動手,能夠動手也要有所保留。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我不能一輩子都活在你的庇佑下,你也希望我能不斷的完善自己,提高技能吧!”

“你告訴我,如何才能讓鬼吏也看見生前字呢?”

“肯定有方法吧!”

蘇月白說累了,轉過頭。只見聽寒半眯着眼睛,慵懶的姿态仿佛不是在接受她的洗腦而是在屋頂曬太陽。蘇月白有些生氣,走過去抓住他的衣襟,絮叨着:“你态度這麽不端正,我要撓你了。”

“随便!”聽寒回了一句,竟然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

蘇月白嘆氣,換上明媚的嘴臉,笑道:“你救了我,我要怎麽報答你呢?要不,給你做魚吃?”

“你不要總是惹事,老實地抵達臨潼,就是對吾最大的報答。”聽寒直起身,離開門口,走到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

濃霧中,幾個模糊不清的身形融進霧氣,漸漸朦胧。

他抓着窗框,得意地牽扯着嘴角。

蘇月白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跟過去撒嬌:“聽寒,告訴我怎麽把生前字保存下來?”

“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聽寒轉身,生硬地合上窗子。

屋內瞬間涼了下來,塵埃隐入黑暗,空氣像粘稠的液體,滑溜溜地流過人臉。

蘇月白撅嘴,不依不饒地靠過去,追問:“我就是想了,所以要問清楚。”

聽寒甩開她的手,挪到床榻前,直接掀起被子,躺了上去。

蘇月白堅持不懈地追過去,坐在床頭,凝着他的臉,繼續叨叨:“你不說,我就不讓你睡覺!”

聽寒翻了個身,将蘇月白那張氣鼓鼓的臉扔在身後。他已經做好準備,抵死都不松口,反正這件事和蘇月白沒有關系,她只要一覺醒來,事情就解決了。

但是,蘇月白比較執着,見聽寒采取不聞不問的作風,只好握緊拳頭,撲了上去。

聽寒只覺後背溫熱,衣服的摩擦聲吓了他一跳。

蘇月白張開雙臂,死死地環住他的腰,臉頰在他的脊梁骨上上下左右全方位立體式地搓動。手指還配合地捏着他的側腰,動作輕快,如撓癢般讓人頭皮發麻,雞皮疙瘩大面積生長,緊跟着睡意全無。

貓兒是扭捏的動物,最怕瘙癢。蘇月白足夠皮糙肉厚,也沒在意男女授受不親,只是貼在聽寒的身上,手腳并用地把他纏住,八爪魚似的上下開工不留餘地地撓着他。

聽寒再怎麽酷霸帥,也敵不過是只貓的事實,在蘇月白沒皮沒臉地攻擊下,只能繳槍不殺。

他掙紮着轉過身,抵住她的頭,怒目道:“……休得……胡鬧!”

“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天裏了,他是巫醫肯定懂得不少!”蘇月白亮出殺手锏,以投靠敵軍威脅他。

二人親昵地抱在一起,蘇月白的腳搭在聽寒的腰上,手臂圈住他的脖子,鼻尖不經意間就能蹭過他的臉。雖然惡作劇的成分比較多,但聽寒還是紅了臉。

“你先松開!吾便告訴你!”他垂眉,半閉雙眼。蘇月白的眼睛離他太近,如果跌進去,有種爬不出來的感覺。她的呼吸軟軟甜甜的,如一雙溫柔的小手,在他紅透的面皮上滑來滑去。

蘇月白好歹和聽寒同吃同住了很多天,知道貓兒狡猾,所以并不松手,只笑着将腦袋拱過去,抵住他的下巴,蠕動着往他的懷裏鑽。

“你現在說,我洗耳恭聽!”

“把……把你的血……噴在生前字上……”

聽寒終于忍無可忍,一張臉幾乎要紅炸了。

蘇月白淺笑着揚起手,摸了摸他的臉蛋,目光如月色下的一汪泉水。

“乖,這才是好孩子嘛!走!咱們抓魚去!”

她松開聽寒,起身整理衣衫。

“吾困了!”聽寒沒有起身,只是圈起雙臂再度轉身。他的臉隐在枕頭裏,心裏卻是氤氲一片。

“那你睡覺,我去抓魚。反正……不是有同心砂嗎?你感知到我有危險,記得來救我。”蘇月白理直氣壯地說完,登上黑靴就要起身。

聽寒突然像想起什麽一樣抓住她的手腕,命令道:“你自己去!”

“我不是自己去,還能叫誰?”蘇月白不解地看着他,揉了揉在聽寒身上蹭得有些紅腫的鼻頭。

“那個皇子和他的屬下在休息……”聽寒避開她的眼神,聲如蚊鳴地嘀咕着。

蘇月白點點頭,回道:“他那麽麻煩,我怎會自己去讨嫌?”

聽寒這才放心地松開她,轉了身,背影沉靜,似已經做了夢。

此刻,正是陽光最溫柔的時候。客棧外的花花草草都精神抖擻地沐浴着陽光,露珠晶瑩剔透,可愛極了。

蘇月白本想和景樂之打聲招呼,但是在他的客房外聽了聽,裏面沒有動靜。她怕吵到他們睡覺,便向客棧的掌櫃借了一個籃子,蹦跶着出門了。

經過一夜的折騰,蘇月白學乖了。既然知道鬼森易迷路,她就把指尖的黑線抽出一股栓在客棧的栅欄上。只要牽着黑線,不愁回不來。至于鬼森裏面有沒有湖,她倒是聽小末說過,樹後有一條天然的小河,生命樹也是由那條河灌溉的。

作者有話要說: 能掉個評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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