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漠
寧隐這些年,活的實在是寒碜,武功沒學好,醫術一般般,就連老祖宗傳下的看家本領易容術都差點給外人偷去。
不過,即便是藏好了自家的易容術,可寧隐也險些因此丢了半條命。
但這也算不上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畢竟在這刀光劍閃的江湖,誰家的寶都被賊惦記過,沒什麽大不了的。
只可惜的是,幾百年前揚名天下的神醫寧氏一族,現在卻銷聲匿跡,淪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幾百年的風光,算是徹底砸在寧隐手上了。
寧隐的烤紅薯“啪”掉在地上,摔得稀巴爛,他無辜的朝四周攤手:“這神醫寧家跟寧隐,現在就是這掉在地上的爛番薯,撿了會髒手,不撿就髒眼。”
茶樓四周的正在讨論寧家跟寧隐的客人一副了然道:“這個比喻要是被寧家人聽到,估摸着會當場跳起來吧。”
話落,又是引起一陣的哄笑。
寧隐聳聳肩膀,并沒将這些人的碎語放在心上,他朝着嘟囔着不滿的店小二丢了幾枚銅板,大搖大擺的離開茶樓。
他邊走邊撫摸自己的臉,誰說他寧隐不學無術的?瞧瞧,這幫人說了半天,可有人發現自己就是他們嘴裏的那敗壞寧家百年聲譽的寧隐?
寧隐正暗暗贊嘆着自己易容術的高超時,結果樂極生悲,還沒養好的傷突然又陣陣刺疼,他只好抱着藥簍坐在屋檐。
他這傷,是半年前所受的,傷他的是一群蒙面黑衣人,那些蒙面人要搶寧隐身上帶着的易容術書,寧隐拼死一戰,護好了寧家的祖傳書,但他卻因傷勢過大,差點一命嗚呼了。
但就算寧隐撿回這條命了,可因給他治病療傷,所以花完了神醫寧府幾百年來的積蓄。并且,寧氏族人們當時為了躲開黑衣蒙面人,直接變賣了寧氏祖宅,連夜離開河歸城。
而半年過去了,當寧隐再次回到這個生養自己的河歸城後,卻發現什麽都變了。
不過都還好,銀子還能攢,宅子也能贖回來,但別的呢……唉,先別想了。
正盤算着,寧隐眼前一亮,卻見一個穿金戴銀,一身花綠搭配的富态矮胖子在小厮丫環們的簇擁下,緩緩地,緩緩地,緩緩地朝着他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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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胖子站在茶樓前,斜斜地睨一眼寧隐,然後繼續走,邊走邊吆五喝六的指使小厮丫環們,傲慢且無禮,鼻孔朝天看。
看着就遭人煩。
寧隐将身前的藥簍背在身後,慢悠悠地跟上去,他在這茶樓等了三天,總算是将這穿金戴銀的矮胖子給等到了。
這矮胖子沒什麽特殊的,而若是半年前的寧隐,他定是不會把對方放在眼裏,更不會特意等對方。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寧隐不遠不近地跟着矮胖子走,這條街的攤販很多,來往的商戶跟行人也多,所以很擁擠吵雜,容易跟丢人。
但那穿金戴銀的矮胖子在人群中太過顯眼,饒是寧隐想跟丢都不行。
跟了一段路,等到貪嘴的矮胖子将丫環小厮們都支走去買吃喝的時候,寧隐趁機上前:
“矮胖瓜,有人托我給你帶句話: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若是再不還錢的話,莫怪他動粗了。”
說完,寧隐就不動聲色地擠進了擁擠的人潮中,而那矮胖子一臉茫然地環顧着四周,似乎是想找到在自己耳邊說了這一句話的人。
替人傳話後,寧隐按照約定來到一處破舊不招眼的民宅前,伸手敲了敲門板,這敲門也是有技巧的,敲好了拿錢,敲錯了白跑一趟,他低聲說暗語:“院裏的肥鴿已經喂了,掌櫃可滿意嗎?”
裏面沒說話,就在寧隐懷疑自己是不是敲錯時,門板被打開一條縫,裏面遞來一張十兩銀票,也沒說什麽,給錢後就直接關門了。
寧隐一手捏着銀票,一手捏着藥簍的背帶,笑容僵硬。
活該這小破作坊一世都混不出什麽名堂。
寧隐拿錢走人,正尋思着該怎麽用這十兩,卻見前面拐彎處突然出現幾個富家少爺,而其中有一位身穿一襲銀灰色長衫,神态溫和謙遜,嘴角噙着笑意,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君子姿态。
這是左家的三少爺,庶子左無尋,也曾是寧隐的心頭寶,意中人。
可左無尋卻始終沒把寧隐的愛意當一回事,更沒放在心上。
但往事都成了過眼雲煙了,而且他現在實在不願再看到左無尋,免得心生不悅。
寧隐提了提身後的藥簍,頂着一張易容過後的臉,佯裝歡喜的晃着手,大搖大擺地從左無尋等人跟前走過。
而誰都沒有發現,眼前這看似沒心沒肺的采藥人,實則是半年前銷聲匿跡的寧隐。
“嘎吱——”
寧隐推開沉重的木門,他朝小院走進,随手将藥簍放在地上,還沒歸整好,就聽到了一位老者的聲音:“大少爺,寧家雖然沒落了,但還不至于讓您親自采藥補貼家用。”
寧隐漫不經心道:“管家年紀大了,家裏的事,我該幫還是要幫。更何況,我今天出門還遇到了故人,也不算是白出這趟門。”
管家當歸自小就來到寧家,算是看着寧家風光,也是看着寧家沒落的人。而在寧家落魄後,一大把年紀的當歸也沒離開,仍是選擇留下來。
當歸幫他一起收拾:“少爺看到哪位故人了?”
“左無尋。”
當歸眉頭一皺,正要提醒寧隐小心對方,卻不知從何開口。
寧隐不以為意:“寧家在河歸城已經掀不起風浪了,鑄劍宗跟虎門镖局都不會再花費心思針對我們了,你放心吧。”
他的語氣仿佛仍是當初那吊兒郎當,對任何事都不屑一顧的寧氏嫡子,完全看不出現在的落魄。
年老的管家看着寧隐陌生的側臉,世人都道寧隐不學無術,生疏寧家傳承了幾百年的醫術,卻無人知道,寧隐的易容術卻已經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寧隐突然扭頭看當歸,把他給吓一跳。
卻聽到寧隐自言自語道:“半年都沒動手了,手藝都生疏了,管家你瞧我這張臉,能不能認出是假的?”
當歸真誠道:“瞧不出真假。”
寧隐半信半疑。
不過,當寧隐在銅鏡內看到自己這張易容後只能算是清俊的臉後,他勉強說服自己不用再擔心自己會被認出來——畢竟寧隐原本的容貌也算是俊美無雙,跟這張平平無奇的臉……實在是天差地別。
當晚。
夜闌更深,輕垂在湖面上的柳枝随着寒風的搖擺,驚起層層漣漪。下一瞬,林間的鳥鳴戛然而止,幽林深谷陷在寂靜中。
“叮——”
一枚鋒利的飛镖快、準、狠的刺在床前,直将床上那輾轉反側都睡不着的矮胖子給吓得一個哆嗦,連忙把飛镖上插着的紙條拔下來,粗略看一眼。
登時,他就吓得魂飛魄散。
——明日午夜前不搬離寧家大宅,我就血洗了你這整個院子的人。
而落款,赫然寫着寧隐兩個大字。
但遠在城西的一處小宅院的寧隐本人,此時此刻卻酣然入睡,對這一切并不知情,更不知道有人利用自己的名字在外挑撥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