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
陳冉睜開眼睛,有點訝異地看着他。
在陳冉的記憶當中,以前他不高興有小情緒的時候,沈宜修也會哄他,買很貴的禮物送他,但是從來沒有正經把道歉說出來過。陳冉依然面無表情,但是心裏還是有點觸動的。沒聽錯吧?沈宜修居然跟他道歉了?
沈宜修繼續說:“最近這些事……”他停頓了下,好像是在想合适的措辭:“我可能,确實,大概,有點,反應過度。你現在病了,我也是心疼的,以前的事就都算了,你也別再鬧脾氣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何必呢?”
陳冉看着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陰謀詭計,但什麽也沒發現,他沒想到沈宜修會對着他說出這麽一番話來,他不知所措了,望着沈宜修,無言以對。
沈宜修用手撥了撥他額前的頭發,目光變得柔軟:“昨晚上孫陽說你都吐血了,你知道我多着急……”他握着陳冉的手,又在他掌心輕輕撓了撓:“有沒有什麽想要的?要不在798給你再開個畫廊什麽的?……算我補償你。好不好?你以後交朋友出去玩我也不管那麽多了,這總行了吧?”
陳冉眼睛閃了一下,他知道這基本上是沈宜修的底線了,他喉結上下滑了滑,不确定地道:“真的?”
沈宜修心想謝天謝地終于說話了,昨晚上他連夜過來,看見陳冉意識不清,好看的臉因為疼痛扭曲猙獰,小心髒簡直摔在地上碎成渣,頓時什麽脾氣都沒了。
“真的。說話算數。怎麽着?我給你磕一個你才信?”沈宜修哭笑不得。
陳冉猶豫着要怎麽回應,沈宜修把話說到這份上,是他們四年多關系裏絕無僅有空前也許絕後的一次,簡直是他陳冉對抗沈式暴政艱辛路途中一次可歌可泣歷史性的偉大勝利。他要是再得寸進尺,沈宜修說不定會變身,釋放洪荒之力,毀天滅地。
陳冉正在想,沈宜修的電話響了,他拿過來看見屏幕上顯示着“羅倩羅老師”。沈宜修微微皺眉,看了陳冉一眼,開了免提。
“喂,沈先生嗎?我是羅倩。”羅老師的聲音聽上去很急促。
“羅老師,怎麽了?”
“您在北京嗎?思思病了,急性闌尾炎,要做手術,需要監護人簽字,您如果不在,咱們看不看能不能傳真或者……”
“我在的。”沈宜修不等羅倩說完就打斷了她:“思思現在怎麽樣?你能把她送到市區來嗎?你們現在在哪?”
羅老師有點為難:“現在正是堵車的時候,去市裏不知道要多久,思思她疼得厲害……這附近有個醫院,也是三甲,而且人也比較少,我們現在正送她過去……”
“好。那我馬上去。”沈宜修讓羅倩報了地址,幹脆利落地答應道。
陳冉一聽思思病了,自己的病立即好了一半,效果立竿見影,他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急切地看着沈宜修,他本以為沈宜修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會在小小地拿捏他一下,可沒想到沈宜修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沈宜修挂了電話,對陳冉道:“你都聽見了,那我去了。”
陳冉:“我也要去。”
沈宜修:“你還沒吃飯呢。”
陳冉:“我帶着車上吃。”
沈宜修:“……”,他猶豫了一下,終于點頭答應了:“那好吧,不讓你去你又不放心。”
陳冉跟沈宜修來到郊區的醫院,羅老師他們已經到了,陳冉進到病房看思思,思思看見他,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哥哥,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挂着淚水。
陳冉試探着握住了她的手,思思沒動,很乖的讓她握着,可憐巴巴地說:“我肚子疼。”
陳冉嘴上安慰她:“一會兒睡一覺就好了,別怕。”心裏又默默補了一句:我也肚子疼。
陳冉又跟醫生讨論了幾句病情,知道闌尾炎這種小手術也沒什麽好擔心,就出來找沈宜修,沈宜修身邊站着一個小護士,正等着他簽手術知情同意書。小護士應該認出他來了,白口罩上方一雙伶俐的大眼睛轉來轉去,雀躍的小眼神都沒地方擱了。片刻之後,小護士估計是想到自己蒙着臉,別人看不見也記不住,頓時就不再遮遮掩掩,直勾勾盯着沈宜修完美無瑕的側臉,肆無忌憚地進行“視奸”。
沈宜修完全無視了小姑娘火辣辣的眼神,清淡的目光從墨鏡後面穿出來認真看着攤在臺子上的那張薄薄的紙。
他拿起一旁的簽字筆,看了陳冉一眼,陳冉看不見他的眼睛,卻突然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沈宜修把筆在手指間轉了兩圈,然後翻轉過來,仿佛無意識的,用筆尾輕輕敲了兩下桌面。
嗒嗒的兩聲輕響回蕩在住院部安靜的走廊上,聽在陳冉耳朵裏卻變成戰鼓的轟鳴,他的心在這微不足道的聲音裏漸漸下沉,他抿緊嘴唇,望向沈宜修的目光中流露出來不及阻止的軟弱和乞求。
就在他準備走過去說點什麽的時候,沈宜修卻又垂下眉眼,不緊不慢地在同意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陳冉長長呼出一口氣,手指尖卻還在無法抑制地顫抖,沈宜修用了幾秒鐘,一個簡單到連舉手都不用的動作,就讓他之前所有的叛逆和抗争化為烏有,變成最拙劣的冷笑話。
沈宜修不動聲色又明明白白地告訴陳冉:你想要的一切,最後如果能得到,并不是因為你能拿,而是因為我想給。
……
沈宜修簽完字,把那張紙遞給小護士,并很紳士地說了聲謝謝,這才微笑着看向陳冉:“冉冉,你放心吧,一個小手術而已。”
陳冉已經從剛剛那一瞬間不動聲色的較量中緩過神來,他舔了一下幹澀的嘴唇,慢慢走到沈宜修身邊,仰頭看着他,低聲道:“謝謝。”
沈宜修擡手捏了一下他的臉,暧昧地說:“回家慢慢謝吧。”
中心還有其他孩子要照顧,羅倩留了一個護工,跟陳冉他們打了招呼就走了。手術之前還需要一些準備,真正做最快也要第二天,沈宜修要帶陳冉先回去,陳冉不肯走:“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想陪陪思思。”
沈宜修皺着眉,不高興了:“你才剛好點……”
陳冉:“反正這裏是醫院,你還擔心我死在這?”
沈宜修無語了,拗不過陳冉,只好答應了,又不放心把他丢在這,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那我陪着你吧。讓司機去附近訂個酒店。”
這附近可沒有沈宜修常住的那些國際連鎖五星酒店,最後他們索性在醫院旁邊找了個小商務旅館住。
陳冉本來是想着在醫院陪床的,可沈宜修非要跟着他,他總不能拉着沈宜修住在醫院裏,只好硬着頭皮跟沈宜修去開房。
從酒店出來,司機拉着他們去吃飯,一路上司機非常忐忑,擔心他找的酒店沈宜修不滿意,又擔心吃飯的地方不合他胃口,時不時從後視鏡裏偷瞄幾眼他老板。
但沈宜修什麽都沒說,他姿态優雅地坐在後座上,面沉如水,閉着眼睛,握着陳冉的手。陳冉望着窗外,一動不動。
吃飯的時候,陳冉只能喝粥,沈宜修就陪着他喝粥。吃完飯又回了醫院,陳冉坐在思思身邊給她念手機上找的故事,沈宜修就坐在他身後的扶手椅裏,一會兒看手機一會兒又翻醫院裏的報紙。
一直到半夜,陳冉不知不覺趴在床邊睡着了,沈宜修過來輕輕搖了搖他:“回去睡會兒吧,有護工呢,你在這又幫不上什麽忙。”
陳冉迷蒙地點了點頭,跟在沈宜修身後,大半夜的醫院走廊上也沒什麽人,沈宜修索性把陳冉攬在懷裏,半拖半抱地把他帶回了酒店。
進門開了燈,沈宜修發現門縫裏塞進來幾張小卡片,他彎腰撿起來,塞給陳冉。
陳冉已經清醒了,拿過來一看,頓時從腦袋頂畫下三條黑線,小卡片上清一色大-胸美女激情豔-照,旁邊五顏六色的加粗字體寫着“清純白領,俏學生妹,美少婦,小帥哥”,“随叫随到,安全服務”,“提供正規發票”等等等等。
陳冉把幾張小卡片都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個穿着日式校服的長腿妹子,對沈宜修說:“我比較喜歡這個。”
沈宜修:“……”,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看不出來呀,要不要打電話叫一個來試試?我可告訴你,這多半‘貨不對版’,叫來的只能關了燈閉着眼才能硬的起來。”
陳冉撇撇嘴:“反正我都硬不起來。”,又指着其中一張小卡片下方的三個字道:“除非真來一個‘小帥哥’……”
沈宜修一臉糾結地看着他,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趕緊去洗澡!”
等沈宜修也洗完澡出來,陳冉還沒有睡,而是坐在床上等他。這個小酒店倒還算幹淨,只是大概通風日照都不好,到處一股夏天悶熱的潮黴味,空調噪音極大,相比之下,小電視的聲音倒可以忽略不計了。
陳冉裸着上半身,下半身裹在亂七八糟的被子裏,沖沈宜修露出一個标準的“八顆小白牙”笑容,溫溫吞吞的光線裏,這個笑看上去倒有點像哭。
“怎麽了?怎麽不睡呀?”沈宜修随便裹了條司機新買回來的毛巾,抱胸看着陳冉,還有水珠順着他光潔緊致的腹肌滴下來。
“不好意思,讓你住這種地方……”陳冉低下頭,愧疚地小聲說。
“沒什麽的,有些外景地比這裏條件差多了。”沈宜修滿不在乎地說,走過來吻了吻陳冉的頭發:“睡吧。”
陳冉突然抱住了他的腰,把頭埋在他胸口,悶聲悶氣地問:“做嗎?”
沈宜修懵了一下,有點詫異地低頭看着他頭頂的發旋兒:“嗯?不了,睡吧。”
“你嫌這裏環境不好嗎?”陳冉擡起頭,眼睛裏波瀾不驚,臉上有一種不易察覺的,例行公事般的漠然。
“不是。你病了,我不欺負你。”沈宜修平淡地說,轉身從包裏翻出藥瓶藥盒,把藥認真分好,連着一杯溫水,遞給陳冉:“把藥吃了吧。”
陳冉乖乖接過來,一口全吃了,把杯子還給沈宜修。
沈宜修拿着空杯,放到對面的櫃子上,聽見身後傳來陳冉沒什麽底氣的細小聲音:“那這,算是……原諒我了嗎?”
☆、和好
聽見這句話,沈宜修的心就像不受他大腦控制似的,自主自發毫無來由猝不及防的疼了一下,他用兩只手把水杯在光滑的臺面上推來推去,好像在用這樣無意義的動作平複一瞬間的慌亂和僵硬。
他明白陳冉的意思,陳冉在跟他道歉,并且一廂情願地認為,如果他跟他做-愛。就代表他們之前不計前嫌,和好如初了。就像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它覺得你願意把它嘴裏叼着的球球扔出去,就是不再生它的氣了。
也确實是這樣,以前的每一次争執矛盾,都是以陳冉的低頭讓步,和他對陳冉近乎懲罰的性-愛終結的。只不過這次他們解決問題用的時間比較久而已。
沈宜修不明白自己這次為什麽沒有一點征服者的勝利喜悅,心中反而充滿了焦躁和失落。他想要的不就是陳冉賞心悅目的容顏,年輕誘人的身體和觸手可及的陪伴嗎?既然現在這些還都屬于,且僅僅屬于他一個人,那還有什麽好憂慮不安的呢?
沈宜修好像說服了自己,他丢下了想跟陳冉解釋——我沒有要用思思威脅你的意思,我今天的道歉是真心實意——這些話的沖動,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作為對陳冉忐忑不安的疑問的回應。
陳冉好像松了一口氣,身體自由落體般的,倒在枕頭上不動了。
……
思思做完手術,又在醫院休養了兩天,陳冉一直陪着思思,沈宜修一直陪着陳冉,思思終于可以出院了,兩個人一直把她送回關愛中心。沈宜修終于結束了高-幹子弟上山下鄉商務小賓館的體驗生活再教育,帶着小媳婦兒陳冉回城了。
陳冉也終于好得差不多,不用再和清粥小菜相看兩厭,可以吃點能撐場面的東西了。
于是這天,沈宜修親自開着他的禦用休閑小mini,帶着陳冉去找好吃的。
“想吃什麽呀?”沈宜修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看了眼窗外,中午下了點小雨,現在地上還濕着,水汽蒸騰起來,不算熱但是很黏膩。
“麻辣小龍蝦。”陳冉玩着自己的手指頭,無可無不可地說。
沈宜修瞥了他一眼:“閉嘴吧你。好了傷疤忘了疼,胃剛好點吃什麽麻辣小龍蝦?”
“那去吃自助得了,懶的想。”陳冉無聊地翻手機,曾陌晨已經有幾天沒給他發信息了,也好也好,陳冉半是輕松半是落寞地想。
沈宜修點頭,打電話叫孫陽幫他訂位子,調轉車頭,開上大路。白頂紅身及其騷氣的Mini Cooper像條錦鯉,飛快流暢地穿越車海。
車上電臺在放許媛的新專輯主打歌《魚》,她的音色缥缈空靈,帶點仙氣,非常适合唱思念追憶淡淡憂傷的情歌。
——寧願自己是條魚,七秒之後忘記你,不再有任何痛惜
寧願自己是條魚,七秒之後再見你,就又是一次驚喜
魚可以用一生愛你,用七秒鐘忘記你
而我只能
用七秒鐘愛上你,用盡一生忘記你……
陳冉聽着聽着,跟着哼哼了兩聲,突然轉過頭來,目光清澈如水,輕聲問沈宜修:“你愛過她嗎?”
“誰?”
“……”
“許媛啊。”
沈宜修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歪頭看着陳冉:“到底怎麽叫‘愛’?你倒是說說?”
陳冉低下頭,他有點後悔自己問這樣沒頭沒腦的問題,他跟沈宜修根本沒有任何必要談論“感情”,就像一群學渣沒有資格去讨論一道題有幾種解法是一樣的。他跟沈宜修在感情上,大概都是永遠不能及格的學渣,他是沒機會,沈宜修是沒想法。
“大概……”,但是既然問出了口,人家的甩回來的問題你就得硬着頭皮答:“就是你看見了他就高興,看不見就想他,見不得他傷心,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給他。時間長了,感覺也許就淡了,他就變成你的眼睛,你身體的一部分,在的時候不覺得怎麽樣,一旦沒有了,整個世界就黑了。”陳冉說完,尴尬地吞咽了一下,又小聲加了一句:“還不能忍受別人分享他。”
沈宜修轉過頭直視前方,想了想,好像在開玩笑,又好像很認真地說:“那我可能愛上你了吧。”
陳冉想都沒想,毫不在意地一笑,沒說話,在心裏給“愛上”兩個字加了個香豔的雙引號。
沈宜修如果能愛上什麽人,那魚也可以去參加世界記憶錦标賽了。
沈宜修對陳冉明顯輕慢不屑的态度并沒有太當回事,好像他也理解并默許了自己的話被陳冉當做一個玩笑來看待。在等紅燈的時候,他的手指随意地跟着歌曲的節奏敲着方向盤,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線條淩厲輪廓深邃的臉上蕩漾出一個明麗的笑容,這笑容使他沐浴在夕陽暖光中的臉柔和起來,就像潺潺流過的春水。
“你聽過那個笑話嗎?關于魚的?”沈宜修興致盎然地說。
“什麽笑話?”陳冉自然而然地接道。
沈宜修勾起一邊嘴角,頑皮地一笑,像個要作弄人的小孩:“你是一條鯊魚,你聽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就決定去強-奸帶魚,你終于抓住機會把帶魚強-奸了,完事後,帶魚哭着對你說,我要去告你,你強-奸了我……”
陳冉懵了,琢磨了半天:“蛤?什麽鬼?我為什麽要強-奸帶魚?”還是完全沒聽懂。
“哈哈哈哈……”沈宜修笑得春光爛漫,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冉冉,你還是……哈哈哈……太純潔了啊……”
陳冉茫然地把那個笑話又回味了一遍,這次懂了,馬上羞惱地朝沈宜修翻了個白眼,忍不住抿嘴笑起來,酸溜溜地道:“想不到你還會講黃段子……”
沈宜修帶着溫存笑意,伸過大手揉了揉陳冉的頭發,繼而又在他胸前摸了兩把,暧昧地說:“我可不光會講……”
陳冉被他撩的臉頰發燙,浮現出一層醉人紅暈,身體深處隐秘的欲-望左沖右突。話說倆人這些日子忙着生氣又忙着生病,沈宜修雖然一直在陳冉身邊,但他們倒真是有日子沒做了,真是破天荒。
……
自助餐廳在酒店頂樓,頂上是玻璃天窗,可惜看不見星星,只有一彎孤孤單單的月牙。
沈宜修給陳冉切小牛排,一邊随口說:“城市裏都是光污染,等空了,我帶你去新西蘭看星星。”
陳冉甜甜一笑:“好啊。我還要看樹袋熊。”……
兩個人三言兩語,有說有笑,算是吃了陳冉23歲以來最和諧溫馨的一頓飯。
吃完飯,沈宜修和陳冉回家去,打了一會兒Wii上的生化危機,沈宜修在又一次被僵屍吃的體無完膚之後,終于長嘆一聲,伸了個懶腰,把手柄放一邊,一手墊在腦後靠着沙發,一手拉住陳冉的手:“泡個澡去吧,一起?”
陳冉點點頭,去浴室放水。
很快大浴缸裏注滿溫水,氤氲的水汽蒸騰在空中,在衛生間的白色瓷磚和玻璃鏡面上凝結成小小的水珠,空氣裏到處是暖濕溫潤的觸感,像一只溫柔的充滿母性的手撫摸着渾身赤-裸的人。
沈宜修站在陳冉身後,跟他一起看着面前鏡子裏的陳冉,沈宜修擡手摸了一下陳冉瘦削的臉頰,在他耳後的敏感部位輕輕舔了一下,小聲說:“你最近有點瘦了,冉冉。”
冉冉……
這兩個字從沈宜修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就好像帶着魔力一般,被他深沉性-感的聲音帶出一種親昵別致的韻味。沈宜修很喜歡這樣叫他,好像這兩個字從他嘴裏叫出來,就是給陳冉蓋了一個“沈宜修專屬”的印章,好像這兩個字是一道無形的繩索,很夠把陳冉牢牢捆在他身邊。
沈宜修滑進浴缸裏,水汽氤氲的眼眸深處微光閃閃,他對陳冉說:“過來,冉冉。”
陳冉深吸一口氣,跨進浴缸裏,坐在他身前。
沈宜修從背後抱住陳冉,一邊給他身上撩水,一邊親昵地親吻他的耳垂和肩背。除了在對陳冉宣示主權和控制權的懲罰式侵略之外,和平時期,沈宜修對前-戲一向是極有耐心的,他很喜歡挑-逗陳冉,看着他欲罷不能又繃着不說,覺得特別有趣,要是陳冉實在忍不住變得主動起來,那他簡直就會覺得驚喜不已,像打了一場大勝仗似的,不過陳冉主動的時候非常非常少,基本上屈指可數。
陳冉被動但也很積極地回應着他的動作,就像一個盡職盡責的勞動工作者一樣。他扭過頭,閉着眼睛,吻住沈宜修的唇,很快,兩個人就在水裏糾纏在一起。在水裏的感覺很奇妙,浮力讓人的身體變輕,連精神也跟着放松,熱氣熏得他們腦袋都暈暈的,身體和靈魂都随着動作與水流忽上忽下,載浮載沉。
泡沫漂浮在陳冉身周,讓他的皮膚異常光滑,沈宜修愛不釋手,再又一番深吻之後,他終于忍不住了,随手打了一把泡沫,在陳冉身-下一抹,幾乎是毫無阻力地就進入了他體內。
熱水變溫變涼,他們重新放了新的,在第二次的時候,沈宜修讓陳冉跪在浴缸裏,浴缸底又硬又滑,陳冉繃緊了身體固定自己的姿勢,但每一次沈宜修推進的時候,他的膝蓋不可避免的往前滑,摩擦過底部又碰上浴缸側壁,一下一下撞得生疼。但他忍着什麽都沒說,不想讓沈宜修掃興。
沈宜修禁-欲了這些天,今晚終于放開了,折騰陳冉到半夜,第二天醒來還意猶未盡,一個人自娛自樂般的挑逗陳冉早晨睡醒了精神十足昂着頭的小弟弟,可陳冉本人還沒睡醒,他還是有點起床氣的,一邊有氣無力地撥拉沈宜修不老實的手,一邊不高興地說:“你幹嘛?我真的好困……”
沈宜修也沒堅持,看了眼表,時間也确實不早了,他還要出門奔波掙錢養陳冉,只好不甘心地在陳冉脖頸和鎖骨間又吸又咬的親了好幾口,這才作罷準備起床。他起來以後想給陳冉再蓋蓋被子,無意看見陳冉露在外面的膝蓋,兩個膝蓋上都破了皮,而且有兩塊好大的烏青,在陳冉白皙的腿上非常顯眼,像貼着兩塊狗皮膏藥。
“這是怎麽……”沈宜修剛要問,忽然想到應該是昨晚被自己弄傷的,不由得懊惱地說:“你不舒服怎麽不說呢?我那時候也顧不上那麽多……”
“嗯?”陳冉反應過來,坐起來抱着膝蓋,把傷擋住了,無所謂地說:“沒事,你開心就好。”
按說這應該是一句乖巧依順到極點的話了,可沈宜修聽了一點都不覺寬慰,反而心裏堵得要死,他最怕陳冉這種“溫柔的抵抗”,讓他想發脾氣都發不出來,他盯着陳冉,想問他“你這些天到底他媽的在想什麽”,可一想到兩個人關系好不容易好點,分手的事情陳冉也沒再提,就生生把這話咽回去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陳冉躲開沈宜修的目光,沒話找話地說:“那天聽你說周末病了?厲害嗎?要不要去看看?”
沈宜修正好順着這話把剛才的話茬抛開,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沒大事,做了個小手術,應該差不多出院了,林亦晖一直陪着呢。”
陳冉哦了一聲,怪不得呢,要不是在醫院陪着周末,林亦晖肯定早就憋不住去郊區商務小旅館把他和沈宜修拎回來了。
沈宜修洗漱回來,看見陳冉靠在床頭上發呆,過去親了他額頭一下,說:“我來不及給你做吃的了,我看了一眼,冰箱裏還有三明治,你自己要吃早飯的,知道嗎?今天打算幹什麽?”
陳冉想了想,答道:“去店裏轉一圈,晚上去市民廣場唱歌去。”他看沈宜修好像不太高興,又加了一句:“行嗎?”
沈宜修本來想要表達反對意見的,被他這一問倒不好說什麽了,前幾天自己還信誓旦旦地說,不再管陳冉出去玩交朋友了呢,他只好點點頭,又說:“幾點回來?我去接你吧。”
陳冉沒拒絕。目送他出了門。
☆、禮物
陳冉中午出門,徑直去了他的咖啡店,還在放暑假,店裏人更少了,兼職的學生妹也不在,只有店長小趙和一個固定的店員。陳冉到的時候,店員在慢吞吞地擦桌子,小趙在櫃臺後面打瞌睡。
“老板老板,給我來一杯美式。”陳冉敲了兩下櫃臺,目光從墨鏡上方穿出來,似笑非笑地說。
“哦,等會兒……”小趙迷迷瞪瞪地睜開眼,見是陳冉,頓時完全清醒了:“啊,老板來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呢,你看這,哈哈哈。”
陳冉搖了搖頭,懶得理他,心想自己真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就這麽倆員工,一個比着一個的不怕他:“給我來份肉醬意面。咱家廚師不會也睡着呢吧?”
“哈哈哈,哪能呢。”小趙讪笑道,去後廚把廚師給叫醒,給陳冉做吃的。
現在小咖啡店遍地開花,不做點簡餐根本維持不下去,陳冉倒是不在乎掙錢不掙錢,就是覺得他自己有個有人說話的地方吃飯也不錯。
陳冉走到靠窗位置坐下,看着中間書架旁邊的座位,想着那天三個生龍活虎的大男孩坐在那裏有說有笑,一陣慢刀子割肉般的疼痛和落寞湧上心頭,他想,哪怕只是坐在他們身邊,聽聽他們說話也好,僅僅這樣都會讓他有被陪伴被需要的錯覺。可是現在,他又是一個人了,窗外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卻跟他沒一點關系。
“老板,這是昨天有個學生送來的,說讓轉交給您。”陳冉正看着窗外發呆,小趙走到他身邊,手裏拿着一個紙袋子。
陳冉詫異地接過來,翻了翻,裏面是曾陌晨穿走的他的那件T恤,疊的整整齊齊,還有一張唱片,和一個紙條。
“他還說什麽了嗎?”這肯定是曾陌晨送過來的,他回學校了?不過馬上八月底了,回來了也正常。
“沒說什麽。問我最近你來過沒有。老板,這是你朋友嗎?”
陳冉沒答,展開字條,曾陌晨的字寫得還挺漂亮的:陳冉,我之前在市民廣場聽過你唱‘後院男孩’樂隊的歌,這是他們出道的第一張專輯,我當時還上初中,跑去簽售會買的。送給你吧,希望你喜歡。你最近還好嗎?
唱片已經很舊了,塑料盒上磨損得厲害還有幾道劃痕,陳冉翻過來看看,小心地放回紙袋裏。
都說禮尚往來,曾陌晨送了他禮物,他不好不理不睬沒反應的吧?陳冉找到這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馬上拿出手機翻淘寶,不一會兒買了一臺空調扇,想着這個應該在宿舍裏也能用,寫上B大的地址,曾陌晨的電話,這樣他應該能收到的。
做完這些,陳冉笑了一下,心情還不錯,把一盤意面都吃光了。
下午在店裏看了會兒書,又從淘寶給店裏拍了一批小東西,什麽香薰、假花、書簽,又跟小趙讨論開學要辦個主題優惠活動,不知不覺就到晚上,在店裏吃完飯,陳冉開車回家拿吉他,又想着沈宜修非要接他,只能打車去了市民中心。
華燈初上,人群照樣熙熙攘攘,自從生日那晚之後,他一直沒再來,又想起那天晚上跟“土著”樂隊鬧了點矛盾,陳冉今天索性直接站角落去了。
反正有沒有人聽都無所謂,他只是太需要有點事情做,太需要站在人群中了。
陳冉滿腦子都是那個“後院男孩”的歌,這樂隊紅過一段時間,現在還在,處于半死不活的狀态,陳冉唱着他們的歌,沒一會兒,身邊就圍了小半圈人。
他的觀衆女性居多,且類型很走極端,要不就是跳廣場舞中場休息的大媽,要不就是暑假吃完飯沒作業做出來放風的學生,陳冉大概知道她們大多也不是真的聽他唱歌,而多半是來單純看他這個人,或者更确切的說,是來看他這張臉的。
陳冉見怪不怪,如果有人很不禮貌地拍照,他就把頭低下去一點,也不生氣。他在這裏也遇到過一些奇怪的搭讪的人,這裏面最正常的是來推銷房子、健身卡以及英語學習課程的;還有自稱星探說要挖掘他的,他就呵呵呵的婉拒了,開玩笑,他可是娛樂大鱷沈宜修的人,要是沈宜修願意,分分鐘把他捧成天王巨星;以前還有過迷妹或者吃瓜群衆把他的照片、唱歌的視頻發布到網上去的,但是剛有人關注,就被沈宜修找人删光了。
沈宜修對他的獨占欲非常強,娛樂圈?就算清成了一汪秋水,他也想都不能想。
這天就又碰到一個搭讪的,陳冉喝水休息的時候,過來一個穿着花裏胡哨,油頭粉面的年輕男人,他走到跟陳冉相距一米的地方,很知趣地停住了腳步。
“小兄弟唱得不錯啊。”男人的普通話不是很标準,笑得倒是蠻誠懇的。
“謝謝。”陳冉冷淡地說,俯下-身準備收拾東西走人了。
那男人繼續微笑着搭話:“你這唱一晚上歌能掙多少錢?”
陳冉擡頭看了他一眼,敷衍道:“不一定。”
男人聳聳肩:“我這邊倒是有合适你的工作,你要是願意的話……”
陳冉有點煩了,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謝謝,不用了。”
男人也不生氣,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中間好像還鑲了個金的,一閃一閃:“現在不用,也許以後用的着啊。”說着往陳冉的吉他盒裏扔了張名片,又說:“我姓白,在名都會所工作。”
陳冉想要趕緊走,只好匆匆點了下頭,背起吉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宜修剛剛開着他的紅色小Mini停在路邊準備給陳冉打電話,就看見一個從頭發絲到手指甲都不太正經的男人跟陳冉說話,他的臉色馬上就有點不好看,正準備下車過去看看,陳冉已經往旁邊走了,緊接着他還拿在手裏的電話就響了。
“一休哥,你到哪裏了?我想走了。”
“在你左手邊。我看見你了。”
沈宜修挂了電話,按了一下喇叭,陳冉在人群中回頭,看見他的車子,微微一笑,跑了過來。
陳冉穿過夜色中的廣場和喧嚣的人流,路燈像是情人的眼,在他年輕的臉上投下柔和又憂郁的光,使他成為黯淡背景中唯一的亮色。
沈宜修看着這樣的陳冉向着他跑過來,忽然覺得內心無比安寧,一絲小小的讓人酥麻的電流穿過心髒骨骼,延伸到四肢百骸,讓他驚喜又很驚慌。
陳冉把吉他扔在後座上,散漫地坐進副駕駛,看見沈宜修臉上的神色有點古怪,就像一個誇張的表情正停在導演喊卡的那一瞬間,又迅速恢複成正常的樣子,一時變幻不及,多少有點尴尬。
“你在想什麽?”陳冉仔細看了沈宜修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