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不敢哭出聲來。

就在這時,袁藝半跪半倚在沙發上,擋了一下飛哥的手,不知道他是突然動了恻隐之心,還是單純覺得陳冉細皮嫩肉的燙壞了太可惜:“飛哥,算了,把人帶走,咱們換個地方玩吧,這也玩不開。”

飛哥看了他一眼,順勢把那根煙叼進嘴裏:“嗯,媽的真掃興……”他站起身,陳冉身子一軟,癱倒在沙發上。

“沒事,一會兒我保證讓這個不識趣的小美人跪下給您叫爸爸。”袁藝說着,把陳冉扶着坐了起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在他口鼻處噴了一下,轉頭對飛哥說:“這個藥特別好用。”

陳冉聞到一種甜膩膩的花香,他想閉氣已經來不及了,意識開始昏沉,身體開始發燙。

飛哥笑着點點頭,吩咐左右道:“那咱們走。把人帶上教教他怎麽做人。”

手下小弟們發出浪蕩的笑聲,拖着陳冉往門口走去。

袁藝經過白亮身邊,從包裏抽了厚厚一沓錢:“開過的酒計在飛哥賬上,這是我給的小費,分給大家,今天的事就當沒看見。誰敢報警或者出去亂嚼舌頭,飛哥饒不了他。”

白亮接過錢,抹了把腦門,點點頭。

……

沈宜修自從那次送陳冉回家之後,心情不僅沒有觸底反彈反而越沉越深,一邊心疼又焦慮,擔心陳冉的身體心疼他過得不好;一邊又嫉妒猜疑到發狂,難道他真這麽快就有小男友了?就那個學生小崽子?

一千個一萬個忍不住,沈宜修還是派人去查了一下,知道了陳冉并沒有跟別人,他高興地恨不得吹了聲口哨,可又忍不住想冉冉真是嘴硬,非要故意氣他。但當他知道,陳冉居然跑去名都會所工作的時候,那一點喜悅馬上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擔憂和憤怒。

知道消息當天晚上,沈宜修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親自去會所看看他,把他給領回來。

他開車到了會所門口,看着霓虹閃爍的招牌,花枝招展的男女,大冬天穿着黑絲站在路邊等着車來接的濃妝豔抹小姑娘和喝醉了蹲在路邊吐的猥瑣大叔,心裏一陣氣悶,陳冉就是故意的,他不僅跟他沈宜修作對,還要跟自己作對,估計以後還要和全世界作對。

沈宜修下定決心,一會兒陳冉要是不理他拒絕他,他就算把人打暈,也要帶出來。

他剛要下車,眼見門口出來幾個人,往不遠處一輛七座商務車走去。

他本來沒太在意,直到看着走在最後面的一個人有點眼熟,袁藝?

沈宜修皺眉,再仔細看過去,見前面兩個男人半拖半抱着一個單薄的人影,那樣的光線和角度他看不清楚,卻沒來由的覺得心驚肉跳,把車往前挪了一點,再看過去——

冉冉?!

沈宜修眼見陳冉無力地掙紮了兩下,就要被拖上車去,又急又氣,一腳油門,就沖了過去。

沈宜修還是很冷靜的,腦子裏電光火石般權衡,這樣沖過去怕傷着陳冉,可是下車已經來不及了,而且對方四五個人,根本打不過。

紅色小車像一條劍魚,靈巧而兇猛地沖上前去,擦着幾個人身體一別,急剎車聲劃過夜空,那幾個人包括袁藝在內,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呆了。

抓着陳冉的兩個男人一個驚叫着往後急退兩步直接坐在了地上,另外一個胖子也吓得臉色蒼白,下意識松開陳冉,退了一步。

沈宜修飛身下車,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拉起陳冉把人塞進了後座:“冉冉,快上車!”

陳冉看了他一眼,眼睛像是蒙着一層水霧,迷離了一瞬間:“一休哥……”,他緊接着反應過來,非常配合地上車用力關上車門,不需要思考,就算還有一絲意識和本能,都知道這時候如果他慢一步,他和沈宜修就都走不了了。他死了無所謂,千萬別再拖累別人了。

瞬息之間,袁藝看清來人,驚叫道:“別讓他們跑了!”

一直走在他們前面幾步遠地方的飛哥也快步折了回來,從懷中掏出一把彈簧-刀:“這他媽怎麽回事!?”

沈宜修剛剛拉開駕駛位的車門,飛哥就率先撲了上來,刀子寒光一閃,閃電般沖着他後腰刺了過來。

沈宜修急忙往旁邊讓了一下,銳利的刀鋒從腰側劃過,劃破厚實的大衣,穿出來的時候帶着絲絲縷縷的血跡。他皺了一下眉,轉身又狠又準地抓住飛哥拿刀的手,用力一捏一帶,另外一個手肘用力一頂,把飛哥摔在了車身上。

飛哥也不是吃素的,身體還沒在車上摔實就掙了開,不管不顧拿着刀一劃,又在沈宜修手腕上劃出一個鮮血淋漓的傷口。

沈宜修低吼一聲,用盡全力,一腳踹在飛哥腰上,把他放倒在地。緊接着拉開車門,後面又有人怪叫着沖了過來,一棍子抽在他背上,沈宜修眼前一黑,拼着最後的力氣坐進車裏,鎖上了車門。

再堅持一下,一下就好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沒有意識的陳冉,在車窗玻璃被敲碎的震耳聲響中,在那幾個人的怒吼和咒罵聲中,終于,發動了車子。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這幾章實在有點太放飛自我了?作者發現本來不多的收藏還少了兩個,我需要扶牆去緩緩,并且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堅持一下就好了。一定要寫完,冉冉被我無腦虐了大半本,我一定得給他一個好結局。嗯。

☆、夜色

白亮眼睜睜看着陳冉被拖走,站在門口灰暗的角落裏怔愣了幾秒鐘,急匆匆往門外跑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腿還在發抖,因為恐懼更因為不安,他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是睜眼看着自己認識的人被這樣侮辱淩-虐還是很難做到的。

雖說亂七八糟的事情見得也多了,但今天這樣毫無來由欺負人的,根本就不是意外更像是故意尋仇,這樣陳冉要是真被帶走,後果不堪設想,或者說根本不用想。

白亮跑到走廊盡頭從窗子往下望去,陳冉剛剛被他們拖出門,幾乎沒有怎麽掙紮,他咬了咬牙,看了一眼不遠處車子的車牌號,拿起電話撥了110。

……

沈宜修橫沖直撞地把車開上大路,瞄了一眼後視鏡,商務車已經糾結齊人馬追了過來。

袁藝做夢也想不到沈宜修會來,但他既然來了,事後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現在只能破釜沉舟搏一搏了。

“快點快點!一定不能放他們走!”袁藝坐在副駕,急得眼睛裏冒火。

飛哥當然也生氣,可他皺着眉頭想了想,說到底不過是在夜總會玩鬧出了點亂子,現在追到了能怎麽樣,還能當街把人拖出來打死不成?

“小袁,你既然認識那男孩兒,不如今天先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慢慢整治他。”飛哥手下小弟貌似也是這麽想的,替飛哥把話給說了。

袁藝一下炸毛了,扭頭沖後面吼道:“你們知道來的是誰嗎?!現在放他們走,咱們就沒有以後!”

飛哥冷下臉來哼了聲,好像對這種說法很是不屑,不過他也沒再說別的,任由袁藝慌亂不堪地指揮着司機左沖右突。

沈宜修忍着背上腰上傳來的一陣陣劇痛,一手勉強控制方向盤,用另外一只鮮血淋漓的手顫抖着掏出手機想報警。

可後面的車突然加速,往他左後方蹭了過來,沈宜修猛打方向盤,車子使勁偏頭,機械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嘯,手機在劇烈搖晃中脫手而出,掉到座位下面。沈宜修罵了一聲,顧不得去撿,只能心一橫,猛踩油門,加速向前沖去。

陳冉的身子在後座上猛晃一下,安全帶又把他重重勒了回去,“啊……”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

混沌的意識中只有眼前那個熟悉的人影,陳冉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一休哥,我……好難受。”

沈宜修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那些人對陳冉做了什麽,只能看見陳冉臉上泛着異常的潮紅,緊緊咬着嘴唇,精致的五官都糾結在一起,看上去非常痛苦,他好像很熱,一直在用手拉扯自己的衣服,甚至用手在脖子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冉冉,你忍一下,我帶你回家。”沈宜修覺得心如刀割,暗暗發誓,一定要讓欺負陳冉的人都下地獄,一定不能再讓陳冉離開他身邊。

眼看着後面的車就要追上來,沈宜修腦子裏甚至已經開始醞釀瘋狂的念頭,停下來?撞上去?去撞前面的移動警務亭?那裏面有人嗎?

正在他頭腦發熱,失去理智的時候,兩輛閃着警燈的車從對面呼嘯而來,經過他這裏的時候,好像減了一點速度。而身後窮追不舍的商務車好像見了鬼一樣,稍稍猶豫了下,便丢盔棄甲,匆匆倒車,落荒而逃了。

沈宜修愣了一下,也沒時間去細想,按着胸口平複了一下情緒,把車速降下來,整個人近乎虛脫,差點趴在方向盤上。

……

沈宜修想把車直接開到醫院,可他剛跟陳冉說了,意識不清的陳冉突然哭了起來:“我不要去醫院,我不要這樣子去醫院!我不要讓別人看見……”

沈宜修急忙安撫道:“好好好,我們回家,我叫醫生來。”他只好調轉車頭,駛向離得最近的一套公寓。

沈宜修抱着陳冉上樓,懷裏的人渾身滾燙,卻又好像被凍壞了似的瑟瑟發抖,他嘴裏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麽,沈宜修湊到他嘴邊,聽見支離破碎的聲音:“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他們……給我吃了藥……”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到家了。”沈宜修粗重地喘息,用盡力氣把陳冉抱回家,剛進家門,就覺得眼前一黑,渾身脫力,手臂裏還舉着陳冉,自己卻已經支撐不住,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陳冉掙開他的手,跌跌撞撞半走半爬地沖進浴室,他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骨骼都在燃燒,腦袋裏耳朵裏嗡嗡作響,身體裏好像有張牙舞爪的妖怪要鑽破皮囊呼嘯而出,下-身硬得發痛,好像下一秒就會發脹裂開……

太丢臉了,死了算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用力打開花灑,躺在浴室冰冷的地板上,任由冷水劈頭蓋臉地澆下來。

“冉冉!這樣不行!”沈宜修聽見浴室的動靜,急忙爬起來沖了過去,把陳冉從冷水下面拖出來,他看見陳冉緊緊閉着眼睛,牙齒咯咯作響,嘴唇已經紫了。

“醫生很快就來,你忍一下。”沈宜修安撫地親了親陳冉的額頭,把他抱起來進了卧室,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一點一點退去陳冉濕漉漉的衣服。

陳冉倚在他懷裏動了動,睜開眼睛,那紅紅的眼睛裏有些沈宜修從沒見過的東西,羞恥、無措、罪惡感,糾纏着欲望,層層疊疊,像潮水一樣湧了出來。

陳冉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沈宜修感覺到他火熱的胸膛裏,心跳快得像是敲鼓一樣,咚咚咚,沈宜修覺得自己的心也在這樣的節奏之中被傳染上一樣的頻率,連着他的心跳和呼吸,一起沉淪,一起瘋狂。

他太想要陳冉了,陳冉不在他身邊的這兩個月,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現在陳冉在他懷抱裏,他就像是突遭大赦的死囚,起死回生了。

他吻住陳冉微張的唇,把他赤-裸的身體壓在床上。

…………………………

“你愛我嗎?冉冉?”沈宜修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在到達頂點之前,他一邊加緊動作,一邊意亂情迷地問道。冉冉一定是愛他的,身體不會說謊。

“嗯?啊……愛……”陳冉斷斷續續地呻-吟,小小聲地說出最後一個字。

“我聽不見。你愛我嗎?!”沈宜修更瘋狂地動了幾下,聲音幾乎變了調。

“愛。我愛你!”陳冉帶着哭腔道,眼淚忽然洶湧而出,很快就打濕了枕頭。

“那你為什麽一定要離開我?!”沈宜修咬牙切齒地說,終于發洩在陳冉身體裏,疲憊地軟在陳冉身上不能動了。

我不敢。我不敢愛你。

陳冉腦子裏好像盤旋着這樣一句話,可惜他沒有抓住,那句話随着最後一點意識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改了3次了。。。呃。。完整版在新-浪-微-博,ID:小媳婦兒木子萌

☆、隐秘

私家醫院的出診醫生到的時候,對自己看到的情景目瞪口呆,好半天沒調整好表情說出正常的話來。

這是什麽新玩法?玩命嗎?

沈宜修随便披了件衣服,失神坐在客廳裏,像個木偶一樣由着醫生給他包紮了傷口。陳冉已經昏睡過去了,醫生去給他聽了心跳量了血壓,覺得問題應該不大。

醫生從卧室出來小心翼翼地說:“沈總,最好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這樣我也說不好……”

“冉冉好不容易睡着了,明天吧,我明天帶他去。”沈宜修疲憊地揮了揮手:“謝謝了。”

醫生點點頭,想要趕緊離開,沈宜修在背後叫住他:“張大夫,有煙嗎?”

張醫生愣了一下,趕緊從身上掏出煙和打火機遞了過去。

沈宜修除了演戲的時候,幾乎從不抽煙,他不喜歡這些會讓人上瘾失控的東西。今天他忍不住了,神經一直繃得太緊,亢奮過後又太空虛。

他的手還有點抖,點了幾次才把煙點燃,深深抽了一口,又被嗆得咳嗽了幾聲。

“您……沒事吧?”張醫生手足無措,臉上一半擔憂一半恐懼。

“咳咳……沒事。今天的事不要說出去,不許跟你們劉院長提,我母親那邊絕對不能知道。明白嗎?”沈宜修擡起眼睛,冷淡地說。

“嗯嗯。明白。”張醫生趕緊答應着,沈宜修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張醫生拎起腳邊的藥箱,飛快地逃出了門。

……

第二天陳冉一直昏睡到中午,他醒來的時候,沈宜修撐着胳膊,側卧在他身邊,正在給他的手指塗藥。

其實陳冉用了沈宜修快遞給他的那個凍傷藥膏,手指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沈宜修的眼神非常專注,動作非常輕柔,好像捧在手裏的是一個珍貴易碎價值連城的瓷器。

“你……受傷了?”陳冉恍然如夢,已經記不清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只隐約知道自己差點被袁藝他們帶走,沈宜修把他救了回來。這時,他懵懵懂懂地看着沈宜修用手腕上裹着一圈圈白紗布的手給他上藥,腦子裏依然好像車禍現場一樣混亂不堪。

“沒事,小傷。還好穿得衣服多。”沈宜修笑了笑,眼角眉梢帶着疲憊卻暖洋洋的笑意。

陳冉轉頭環顧四周,這裏的布置他很陌生,應該是沈宜修無數房子中的某一套,他說不定還來過一兩次。以前,沈宜修一時興起的時候,會帶着他到各處房子裏過夜,做-愛。

身-下還有點疼,陳冉皺皺眉,掀開被子看了眼,什麽都沒穿,身上一片狼藉。

不用記得也知道發生了什麽,陳冉覺得臉上一陣發燙,無地自容。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裏。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沈宜修。

“怎麽?還不好意思了?”沈宜修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親昵又別有深意地說:“是我又不是別人,幸好是我不是別人。”

陳冉一聲不吭,懊惱得要死。

“等你好了再跟你算賬。”沈宜修溫柔又不容拒絕地把陳冉翻了過來,輕輕拍拍他的臉:“有哪裏不舒服嗎?我抱你去洗洗,然後帶你去醫院。”

“胃有點疼。”陳冉掙紮着坐了起來,擋了一下沈宜修伸過來的手:“我自己去。”

等陳冉洗完,沈宜修已經收拾好坐在客廳裏等他了,手旁邊還有給他準備好的出門的衣服,圍巾手套一應俱全。

“吃點東西再走?手不方便做,我叫了外賣。”沈宜修指了指餐桌。

“不了吧。”陳冉慢吞吞走到他身邊,開始穿衣服,不太有底氣地說:“我……覺得好多了,應該不用去醫院了,我……想回去了。”

“回哪兒去?”

“回……我住的地方。”陳冉垂下眼睛,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盯着地毯。

沈宜修閉上眼睛,深呼吸,抑制住擡手給陳冉一巴掌的沖動,用盡全力控制着聲音裏的憤怒:“你該不會覺得,發生了昨天那樣的事情,我還會讓你一個人在外面飄着吧?”他的聲音好像又不自覺地冷了幾分,帶着決然的森寒意味:“你有本事拍視頻,有本事威脅我,那你就去曝光,反正我無所謂了,鬧出天去,你也休想再離開我。”

陳冉一動不動,盯着地毯沒說話,昨晚要不是沈宜修正巧趕到,拼命救他,現在他還能站在這不冷不熱的說話氣他嗎?

沈宜修盯着陳冉看了一會兒,覺得他大有站在這裏化成石頭都不動一下的決心和勇氣,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貼過去吻了一下陳冉的額頭,柔聲道:“走不走的以後再說,先跟我去醫院。”

說着不容拒絕地給陳冉戴好圍巾手套,摟着他的腰把他往門口帶。

下了樓,司機已經等着了,沈宜修把陳冉推上車,剛剛坐下來,又急不可耐地把他的身體環過來,把頭按在自己胸口上。

陳冉掙了下沒掙開,只好僵硬地靠在他胸前,閉上眼睛,聽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聲。

沈宜修低頭看着陳冉,懷中的人熟悉又陌生,這段時間,陳冉明顯又憔悴了很多,瘦了,原本有點嬰兒肥的臉頰凹陷下去,眼睛下面是濃得化不開的黑眼圈,皮膚呈現出一種近乎病态的蒼白,簡直讓人不忍心看。

沈宜修仔細回想,可能就是這大半年,冉冉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頹敗,就像過了花期的花一樣。

可是為什麽呢?沈宜修不只一次地問自己,為什麽以前好幾年,自己對冉冉從不真正用心,他反而好好的。現在自己動了真心,想要對他專一,對他珍惜的時候,他卻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呢?

陳冉微微蹙着眉頭,手按在肚子上。沈宜修見了,搓了搓手伸進他外衣裏,在他胃部輕輕揉了揉:“不舒服?這裏疼?”

陳冉點了點頭,索性趴在後座上,把頭埋在沈宜修大腿上。

沈宜修摸了摸他的頭發,在心裏長長舒了一口氣,不管怎麽說,昨天驚魂一場,挨了兩刀也值了,冉冉現在安安靜靜趴在他腿上,這簡直是上天恩賜,應該去修幾座廟,拜各路神仙的大好事。

“冉冉,你昨晚說過什麽你還記得嗎?”沈宜修帶着不由自主的笑意問。

“我說什麽了?”陳冉擡起頭,迷茫地看着沈宜修。他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嗎?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真應該給你錄下來。”沈宜修淡淡一笑,有點尴尬又竊喜地把視線轉向窗外:“你說你愛我了。”

“……”陳冉一下子坐了起來,局促不安地說:“我沒有……我不知道……我不清醒。”

“随你承認不承認,反正我聽見了。”沈宜修轉頭看着他,眼神閃亮,臉上帶着那種小孩子搶到糖果的頑皮和得意:“我告訴你,我也愛你。”

……

醫院已經給陳冉準備了高級病房,醫生護士都配了專門的,陳冉一看這陣勢,都懷疑自己不是來治個小病,而是來賣腎的。

“這是幹嘛?我又沒得絕症。”陳冉回頭跟沈宜修嘀咕道。

“別亂講話。”沈宜修半是嗔怒半是無奈地彈了一下他的腦門:“你得做個全面的身體檢查,今天住這裏吧,明天再做個胃鏡。”

“哦。”陳冉到現在腦子還昏昏沉沉的,坐在病床邊上,看着護士給他拿了一套病號服過來。

“我出去一趟。”沈宜修摸摸他的頭:“你……別亂跑。”

“你不是也受傷了嗎?不休息嗎?”陳冉問。

“我去看看那些人抓到沒有。”沈宜修的眼神冷下來:“得去特別關照一下他們,尤其那個袁藝。”

“我知道他怎麽想的,”陳冉苦笑了一下:“他希望我和他成為一樣的人。他恨我,如果不是因為我,他說不定都是個大明星了。”

沈宜修沒說話,他不喜歡陳冉這種說法,很宿命很消極。

可陳冉接着說了句更讓他不喜歡的話:“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現在特別相信因果報應這一說,比如說我們,”陳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宜修:“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而且是那種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沈宜修皺着眉頭,陳冉這句涼幽幽的話就像有回聲一樣,在他耳邊萦繞不去,突然讓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別胡思亂想。”過了好半天,沈宜修才心慌意亂,裝着開玩笑的語氣說:“小心我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陳冉笑了一下,也是莫名輕松開玩笑般地說:“然後綁起來做電擊嗎?”

“你……”沈宜修剛要說什麽,電話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馬上轉身出了門。

“喂,羅老師。”沈宜修接通電話,沉聲道。

“沈先生,”羅倩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焦急:“那個男人吵着要見思思,一直在問讓他來又不讓他見人是什麽意思。”

“別讓他見思思,我很快會過去處理這件事。”沈宜修壓低了聲音道:“就這樣吧,先盯着點,等我消息。”

他回頭看了病房裏的動靜,确認陳冉不可能聽到,才松了一口氣。

……

陳冉當然不會聽到,他也沒有心情去偷聽沈宜修在電話裏說什麽。因為他的小客人來了,陳冉已經跟他非常熟悉了,他幾天不來的話,陳冉甚至會想他,他還給玩變形金剛的小男孩兒單獨起了個名字,叫小陳冉太別扭了,他現在叫他“小金剛”。

“你說我真的說了嗎?可我怎麽可能愛他呢?”陳冉手肘撐着膝蓋,彎下腰問小男孩兒。

“不愛你跑什麽呀。”小金剛同學頭都沒擡,很淡定地擺弄着手裏的玩具。

☆、吃糖

數日前,沈家父母家中。

沈爸爸去開什麽電影工作者座談會去了,周芸也沒有課,正在家裏練瑜伽。

“媽,您這是什麽意思?調查我嗎?關愛中心那是怎麽回事?姓田的怎麽跑來了?”沈宜修進門外衣都來不及脫,沖到他母親面前連聲問道。

周芸盤腿在瑜伽墊上坐好,氣定神閑地說:“急什麽急什麽,你跟我說話這是什麽口氣?我幫你解決一下麻煩怎麽了?你既然跟那個誰分了,難道還要繼續幫他養女兒嗎?外邊瘋傳你有個自閉症私生女,我可真是新鮮了,我有個那麽大的孫女我自己怎麽不知道。”

周芸早就知道田思思的存在,以前還礙着沈宜修跟陳冉的關系忍着沒說什麽,現在既然分了,她高興之餘,當然希望自己兒子跟那個小妖精再也沒有任何牽絆聯系複合的可能,于是費了點事找到了田思思的親生父親,又使了點手段讓那個老流氓來領人。

最初進關愛中心報的是孤女,現在人家血緣上的親生父親回來找人,任什麽天理王法也攔不住。

沈宜修當然不會同意,思思走了,陳冉豈不是要發瘋。

他沖着母親扔下一句:“您能不能別再管我的事情!誰也別想把田思思領走!”,然後就摔門走了,當時本想馬上去關愛中心把那男人打發走,可路上他又猶豫了,前些天剛在路上偶遇陳冉,看見他過得并不好,貌似還火速有了小男朋友,沈宜修心裏又氣又恨又心疼。

要是陳冉就是鐵了心分手,他等來等去,對方還是沒有任何回心轉意的意思呢?他能就這麽甘心嗎?

沈宜修想了半天,覺得自己不能,做不到,他像個被寵壞了的小孩兒一樣天真固執地認為,他愛陳冉,就等于陳冉必須,早晚,要跟他在一起。

那這個男人也許留着還有點用?可有什麽用呢?有用也不能用啊。

最後沈宜修實在是想得頭都疼了,一邊罵自己現在怎麽這麽優柔寡斷,一邊給關愛中心那邊打了招呼,先拖着,別讓那男人見思思,好好招待,什麽也不說。

誰知過了沒過久,就出了夜總會這麽個事,沈宜修心知這是他跟陳冉之間一個巨大的轉機,他覺得自己只要再努力一下,陳冉是會回來的,更何況他還親口說了愛自己呢。

所以思思那個流氓親爹沒什麽用處了,說不好還是個定時炸-彈,得趕緊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沈宜修還帶着傷,火速趕到關愛中心,連給錢帶吓唬外加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噼裏啪啦地把事情給處理了,田父走的時候涕淚橫流,保證一輩子再也不會來找思思。

沈宜修長舒一口氣,順便去看了看思思。

思思一向對他很冷淡,當然小姑娘對誰都冷淡,只不過對他還要格外冷上一兩度。

只是這天,思思對他不光冷淡,還反應很大地把他趕了出來。

沈宜修剛進思思的卧室,小女孩本來安安靜靜地在窗邊看風景,一見是他,馬上很害怕地蹲到牆角去縮成一團。沈宜修莫名其妙,耐着性子過來,笑眯眯地說:“思思,你怎麽了?你過來看,我給你帶了禮物。”

思思擡頭,大眼睛裏有淚水,迷蒙的水光下是駭人的驚恐:“你出去!”小姑娘擡起手,胡亂揮打了幾下,指着門口哭喊道。

沈宜修愣了一下,有點不耐煩,我有那麽可怕嗎?我長得很像猥瑣怪蜀黍嗎?他嘆了口氣,真心不會哄孩子,還是個自閉症小姑娘。他退了兩步,做了個投降的動作:“好好好,我出去。”

一直退到門口,沈宜修才又耐心說:“過幾天,我帶着你冉冉哥哥一起來看你。”

小姑娘眼睛亮了一下,可還是很執着地用美少女戰士一樣犀利的眼神把沈宜修逼出了門。

……

陳冉在醫院住了好幾天,檢查結果都出來了,沒什麽會死人的大毛病,無非慢性胃炎,營養不良,神經衰弱這些他自己都能給自己檢查出來的小病。

沈宜修對報告單上的“營養不良”四個字格外不爽,心想跟着我的時候,不說吃得白白胖胖,也是面色紅潤,身體健康,這才走了沒兩個月,就營養不良?合着過去幾年精工細作翻着花樣沈氏密不外傳營養美味大餐都白費了?

“啧啧,”沈宜修搖了搖頭:“我看你就在醫院好好呆着,天天吃五頓營養配餐,我再給你煲點湯,等什麽時候身體裏的鋅鐵鈣維生素都補齊了,再出院吧。”

陳冉馬上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圓睜雙目說:“沈宜修,你這是變相拘禁。”

“呵呵,那你答應搬回丁香公寓去,我就讓你出院。”

陳冉一個枕頭就扔了出來,沈宜修伸手接住,對旁邊的護士說:“醫生不是說胃病要慢慢養,最好吃點中藥嗎?藥呢?”

護士:“……我,我馬上去煎藥。”

“吃藥吧,小寶貝。”沈宜修二十四孝好老公狀,一手中藥,一手烏雞湯:“吃完,再喝了這個湯。你知道嗎?這只雞是山地散養走地雞,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煲湯食材,它經過很多風吹雨打,很不容易的。”

陳冉:“……”

“這藥好苦啊。”陳冉喝了一口碗裏的棕色藥汁,皺着眉問道:“你是故意報複我的是吧?”

沈宜修馬上一副被委屈了的少年兒童狀:“哪有哪有,我嘗嘗。”他喝了一口,咂摸了一下,嗯,确實有點苦。

“不如這樣吧,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你喝完了,我還給你吃棒棒糖。”沈宜修舔了一下嘴唇,風情萬種地斜睨着陳冉。

陳冉:“……”

端起藥碗全喝了,一邊咳嗽一邊說:“我喝了我喝了,棒棒糖你還是留着自己吃吧。”

“嘿嘿,”沈宜修邪邪一笑:“我又不是沒吃過……”那天晚上确實吃了呀,不過被和諧了而已。

……

陳冉不肯搬回丁香公寓,沈宜修也不肯讓他出院,天天到醫院來陪床,一邊喂藥喂湯喂營養餐,一邊挑逗他。再喝了各種蟲草花龍骨湯、松茸野山雞湯、天麻山藥乳鴿湯、淮山玉米排骨湯之後,陳冉終于對着一大碗乳白色的鲫魚豆腐湯覺得有點方。

“我又沒坐月子……這是打算讓我下-奶嗎?……”陳冉欲哭無淚地看了看面前的湯,又看了看沈宜修一張花枝招展的臉。

“哈哈哈,你這個小朋友怎麽想法這麽烏七八糟的呢。”沈宜修轉了轉眼珠:“不過話說回來,你要是個女的,我的小孩兒估計都生了七個八個了。補補嘛……”

陳冉默默腹诽,你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嗎,一年生一個也生不了七八個吧……

“說真的。你喜歡小孩是不是?我們去領養一個吧,剛生下來那種,粉粉嫩嫩的,想想養在家裏也挺好玩兒的。”沈宜修坐在陳冉旁邊,舀了一勺湯,滿眼期待又欣喜地看着陳冉。

陳冉一聽這話,表情就不太對了,默默喝了那勺湯,把勺子和碗從沈宜修手裏都拿了過來,過了半天才低低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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