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孩子是養着好玩的嗎?……不好玩兒了怎麽辦?”
沈宜修自覺說錯了話,只好不自在地笑笑:“不是……我沒……別的意思。
陳冉現在非常敏感,有時候一句不經意的話他都會胡思亂想,沈宜修睡在醫院裏的時候,不只一次見陳冉夜裏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有時候吃了安眠藥都沒有用,他會半夜起來在醫院走廊裏走來走去,有時候甚至在自言自語。那樣子看着,挺吓人的,沈宜修覺得,等陳冉身體養好一點,得給他換個心理醫生……
……
這天沈宜修帶着煲了一下午的老黃瓜瘦肉湯來到醫院,卻看見陳冉的床上收拾得幹幹淨淨,人已經不見了。
櫃子上放着一張字跡潦草的字條:
一休哥,謝謝你救了我,也謝謝你照顧我,可我腦子裏真的有點亂,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沈宜修拿着那張字條,剎那間有些失神,他的眼神不自覺看到櫃子上的臺歷,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今天過來是想着,好說歹說,也要把陳冉接回去過個年的。
過去他從沒陪陳冉過過年,孫陽在北京的時候,他會把陳冉丢給孫陽,孫陽回老家的時候,他也沒費心問過,冉冉是怎麽一個人過的年。
以前不覺得,現在想起來,冉冉沒家可以回,沒有親人可以團聚,他會去看思思嗎,可是關愛中心不能過夜,那他回到丁香公寓的時候,該有多冷清啊。
沈宜修想着想着,沒忍住流下一滴眼淚,他放下手裏的東西,轉身跑了出去,今年一定不能再丢下陳冉一個人過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棒棒糖嘛,前幾天晚上真的有吃啊,也真的被和-諧了,哭。。。
☆、過年
沈宜修來到陳冉租住的小房子,當時陳冉收拾了點東西正準備出門,看見沈宜修來找他了,他也不太意外,畢竟他還能去哪兒呢。
“你要去哪兒啊?”沈宜修站在門口看着他,樓道裏光線不好,陳冉也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我去……朋友家。”陳冉只好這麽說,他其實也沒想好要去哪兒。
“明天過年了,去朋友家也不合适吧。”沈宜修過去把他手裏的背包搶了過來:“過年這幾天跟我回去行嗎?等過完年你想搬回這裏住我不攔你。”
“我在哪裏住對你來說都一樣吧,過年你反正都要回家去陪父母長輩的。”
陳冉低着頭說,實在不知道要怎麽應付了。這幾天沈宜修對他那個殷勤态度簡直讓他坐立不安,分手的時候他還很有決心,覺得這輩子不會再跟眼前這男人有半分瓜葛,可這才多少天,兩個人又退回到這樣無比尴尬進退兩難的位置上。
進吧,肯定是不行,沈宜修曾經那樣欺騙他,傷害他,他也根本不相信沈宜修說的會對他專一珍惜的話,他不相信沈宜修,更不相信他自己。更何況他下了那麽大的決心,用了那樣決絕的方式去分手,現在回去,算是什麽?
退吧,沈宜修溫情脈脈步步緊逼,而且對方畢竟拼死拼活地救了自己,要不是那天他趕去了夜總會,自己會被那群人怎麽對待,是死是活都不好說,在這座冰冷龐大的城市,他無親無故,可能死了屍體爛了都沒人會發現吧……
就算是路人,就算是仇人,救命之恩,他能想都不想冷淡拒絕嗎?
所以他只好逃跑了,又一次逃跑了,可惜還沒跑出家門,又被沈宜修堵了回來。
“不不,今年我跟你過年,就我們兩個人,行嗎?”沈宜修低頭看着他,那只受了傷的手抓着他的胳膊,紗布已經去掉了,手腕上的傷痕卻還是挺明顯的。
陳冉看着他的手腕,沉默不語,他知道沈家家族觀念非常強,每年過年沈家各種叔叔伯伯,堂兄堂弟,兒媳婦兒沒出嫁的孫女輩,都是要全國,甚至全球各地回到北京,在沈家爺爺膝下過這個年的。
沈宜修人就在北京,他真不回去?
“冉冉,”沈宜修的聲音低了些,帶着不自然的鼻音:“我一直想跟你說,你生氣了委屈了圖新鮮了,我放你出去玩兒,但你累了病了被人欺負了還是要回我身邊來的。我……我見不得你受苦。”
陳冉擡起頭,看見沈宜修的嘴唇在微微發抖,眼淚在眼圈裏打轉,他突然就慌了,除了在沈宜修早年拍的電影裏,他從沒見過這個男人哭,他這樣的人也會哭嗎?有什麽事能讓他哭呢……
陳冉的目光像觸電一樣,下意識躲開那些撐着才沒流下來的眼淚,他舔了舔嘴唇,過了好半天,才終于說道:“那就……只一起過個年……”
算我報答你救命之恩……他話還沒說完,沈宜修已經猛地把他擁進懷裏,他是那麽用力,勒的陳冉肋骨生疼,氣都快喘不過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那我們現在馬上回家去!”沈宜修興奮地抱着他,失而複得的喜悅像美酒像蜜糖,又濃烈又甜美。
“唔,放開放開,我快憋死了……”陳冉在他懷裏掙紮着叫道。
……
丁香公寓的房子跟他離開的時候沒有任何變化,所有東西原樣擺放,打掃得纖塵不染,連陽臺上的花花草草,架子上的小多肉都郁郁蔥蔥,活得好好的。
陳冉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有些失神地看着客廳電視上方那個布谷鳥挂鐘,他曾經把一個攝像頭放進那裏面,為了算計沈宜修。
沈宜修也順着他的目光往那裏看了一眼,攝像頭他當然讓人拆掉了,可現在在看着,心裏還是一陣不自在。
兩個人都沒說話,默默站了一會兒,沈宜修才回過神來,笑着說:“我沒張羅過過年,以往都是我媽她們準備,我也不知道該弄點什麽。大掃除的話,之前讓孫姐回老家之前來搞過了。別的還有什麽?明天讓公司值班的司機去買點食材年貨什麽的……我們現在列個單子吧,明天年夜飯你想吃什麽?我們就在家吃吧?在家吃比較有過年的感覺……”
沈宜修自說自話地念叨了半天,陳冉覺得有點好笑,撓了撓頭,受寵若驚又不知所措地說:“啊……都行啊,我吃什麽都行。”
“不行。你說吃什麽就吃什麽。你說菜名,我把需要用的東西列出來。”沈宜修一邊說,一邊取來了紙筆,趴在餐桌上,認認真真地在白紙上方正中寫上“年夜飯菜譜”,然後偏頭期待地看着陳冉。
陳冉只好報了幾個菜名,都是好吃又不太難做的家常菜,他想着沈宜修手上傷口雖說愈合了,太折騰也不行吧:“要不明天我來做吧,你站在旁邊指導就行。”
“哈,算了,你洗洗菜什麽的還差不多,一年到頭吃個年夜飯,我可不想嘗試黑暗料理。”
“哦。”陳冉悻悻然,在桌子旁邊坐下,毛茸茸的腦袋湊過來,看他寫東西。
“過年要包餃子,你想吃什麽陷的?”
“除了韭菜都可以。”
“韭菜不好嗎?韭菜壯-陽啊。”沈宜修轉着手裏的筆,慢悠悠地道。
陳冉沖天花板翻了個白眼:“……”
“你自己慢慢壯吧,把小沈宜修們都壯成百米沖刺冠軍。”陳冉眨眨眼睛道。
“哎,你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沖刺也是沖刺你。”沈宜修色眯眯地看着他:“列完單子洗洗睡,我不跑百米,要跑個一千米。”
……
“唔……輕點輕點……”
沈宜修雖說要跑一千米,可并沒有拿出長跑應該有的耐心,一上來就按着陳冉一頓狂親。
陳冉被他高大強壯的身軀壓得呼吸困難,艱難地說:“哥,你起來點,我快死了……”
沈宜修哦了一聲,撐起身子,動作輕柔了些,可嘴上又不饒人:“小冉冉,那天晚上你真不記得了?我們這樣這樣,還那樣那樣,你叫得嗓子都破了,你知道嗎?哎呦,浪的我都沒眼看……”
陳冉漂亮的臉蛋一片緋紅,偏過頭閉着眼睛,一手用力掐住沈宜修身-下:“趕緊給我閉嘴!”
“嗷!你謀殺親夫!”沈宜修被抓着要害,慘叫一聲,終于乖乖閉了嘴。
……
“是不是疼?”沈宜修耐着性子把該做的準備工作都做了,可他進去的時候,陳冉還是很明顯的抖了一下。
可能畢竟除了被下了藥那晚上,真的是好久沒做了。
“有一點,沒事……”陳冉喘着氣小聲說。
“那要不算了吧……”沈宜修退了出來,以前他都以自我為中心,不太真的在乎陳冉的感受,就算讓陳冉爽,也好像是為了自己更刺激,還經常把陳冉弄得滿身傷,他現在不想那樣了。
陳冉背對着他側躺着,感覺到他離開自己的身體,緊張着的神經放松下來,但又覺得有些空虛,有些莫名的歉意。
沉默了一會兒,陳冉感覺到沈宜修在他背後動了動,然後一手抱着他,一手自力更生,一下一下的頂在他背上。
陳冉想,沈大老板這輩子身邊美人無數,估計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吧……
突然心裏有點壞壞的小得意,陳冉翻身壓在了沈宜修身上。
……
大年三十,兩個人在床上膩歪到中午,司機把年貨食材送過來的時候,他們才懶洋洋地起床。
沈宜修那張單子列得密密麻麻,給司機發過去的時候,陳冉着實為司機捏了一把汗,等司機老胡拎着好幾個滿滿當當的大塑料袋站在門口,陳冉一邊道謝,一邊把袋子拎了過來。
“陳先生,過年好啊。”老胡抹了抹腦門的汗,笑眯眯地說。
“過年好。辛苦了。晚上怎麽過呀?”陳冉也笑着回道。
“我今年值班,跟公司裏不回家的同事一起過。”
“哦。啊,對了,你稍等。”陳冉把東西拿進來,轉身想給老胡包個紅包。
可他拿了錢,才想起來家裏好像沒有利是封。
沈宜修出來的時候,看見陳冉正在焦急地東翻西找。
“怎麽了?找什麽呢?”他走過去,摟着陳冉親了親他。
“我想找個紅包,我還讓司機等着呢。”陳冉不好意思地說。
“沒事,開工我會給他們發紅包的。”沈宜修笑了:“你別管了,老板娘。”說着,便走到門口,跟司機說了兩句話,打發他走了。
陳冉倒在沙發上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怎麽這麽笨呢。
沈宜修過來親昵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叼着他昨晚被親得有點腫的嘴唇,又纏纏綿綿地吻了過去。
“要不以後我的錢都歸你管吧,老板娘,你想給誰發紅包,就給誰發紅包,嗯?”沈宜修親了親陳冉的小耳朵,用他極有魅力的性-感聲音說。
……
下午,兩個人都穿好圍裙鑽進廚房準備年夜飯,陳冉把菜都洗好,不讓沈宜修的手沾水,然後站在他旁邊,看着他一邊吹口哨,一邊把該腌的腌好,該炖的炖上,再切好了各種配菜,分門別類放進盤子裏。
“哎,冉冉你給我唱個歌,激發一下我的勞動熱情嘛。”沈宜修在處理一條多寶魚的時候,突然轉頭對陳冉說。
“啊?唱什麽?”陳冉摸了摸鼻子。
“随便你唱,別大過年的唱小白菜就行。”
“哦,嘿嘿,我前段時間聽到個網絡歌曲,特別好玩,我唱給你聽。”陳冉清清嗓子,開始唱一首網絡神曲:
——好餓好餓好餓,我真的好餓
……
明明今天上午吃了五碗面,可是非常奇怪,現在就餓鳥
……
吃呀吃呀吃呀,吃遍全世界
吃得大家都想來跟我一起吃
請大家一定來給我投食
……
好餓好餓好餓,我真的好餓……
沈宜修笑暈在案板上。
作者有話要說: 洛天依的 投食歌 聽一次笑一次餓一次~
☆、除夕
傍晚,兩個人準備一起包餃子的時候,沈宜修發現大事不好,忘了讓司機買蔥了。
“老胡也真是,我沒寫,他就不知道買嗎?沒蔥怎麽做……”沈宜修皺着眉頭抱怨。
作為一個祖上十八代都是北方人的地道北方人,即便是沈大老板,沒蔥他也做不出來傳統又地道的白菜豬肉餡水餃啊,更何況晚上要做的菜基本都需要這種不起眼離了又不行的小配菜。
“要不咱不包餃子了吧,其實我們家那邊過年也不吃餃子的,我們都吃馄饨。”陳冉趕緊安慰一臉陰沉不爽的沈老板。
“哦。”沒想到沈宜修臉色更陰沉了:“那我們不僅僅缺蔥,還缺馄饨皮了。”
陳冉被噎得咳嗽了一聲,上前安撫地摸了摸沈宜修的背:“別不高興了,多大點事啊,缺什麽我去買不就行了。”
他說着自然而然地脫掉圍裙,準備去卧室換衣服,可剛轉身,沈宜修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陳冉回頭,望見沈宜修緊緊盯着他。
那目光十分深沉,甚至有些隐隐的擔憂和依戀,陳冉心裏一動,這是怕我出門買個東西就不回來了?
他只好反握住沈宜修的手,無奈地說:“要不一起去?可你能出門嗎?”今天是除夕,那些來不及采購的上班族這個時間估計能把超市擠爆,沈宜修被人認出來會不會引起什麽踩踏事故?這大過年的……
沈宜修卻好像很高興,眼中的深沉很快被小小的雀躍取代。跟媳婦兒逛超市?好像挺像那麽回事的!
帽子戴好,大圍巾裹了半張臉,陳冉領着個粽子出門了。
小區門口就有個挺大的超市,陳冉在前推了車,沈宜修跟着,低着頭,盡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但一進超市,陳冉覺得自己真是多慮了,在這年前最後的瘋狂裏,這個相對高端的超市都可以用一片狼藉來形容,很多貨架都空了,剛下班來屯零食的小白領,馬上要做年夜飯發現家裏沒油了的俏主婦,還有見着超市過年大促銷啥都不缺也要來搬點衛生紙的大媽,把超市擠得連只雞都鑽不出去。而且大家注意力全在買買買上,估計這陣子就是神仙顯靈,都沒人會分點餘光來看一眼。
沈宜修也發現了,頓時松了一口氣,剛想把圍巾摘下來,被陳冉一只手給按了回去:“忍一下,萬一呢,‘星宜總裁除夕陪神秘男子逛超市買買買’很好聽?”
沈宜修悻悻然放下手,下一秒鐘卻又激動起來。他們這會兒正在蔬果區,沈宜修一眼就看見貨架上的蔥姜蒜還有香菜,被挑的亂七八糟的,都混成一團了。
而且在一片綠的黃的白的中,水靈靈的大蔥有且只有最後一小把了!
他就像見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樣,一邊抹眼淚一邊沖了過去,可還是慢了一步,一只纖纖玉手半路殺出,拿走了那把無辜的蔥。
“哎,這位小姐,這蔥能讓給我嗎?我急用!”沈宜修在小姑娘面前眼放精光。
小姑娘看着面前穿着怪異,行為舉止更怪異的大叔,吓得往後退了一步,又想想超市這麽多人,有什麽好怕的,便壯着膽子道:“誰是小姐?憑什麽讓給你?你急用我不急用嗎?”
陳冉在兩步遠的地方,整個人都不好了,從沈宜修在西山別墅跟他告白之後,他就覺得這男人雙商開始急速下降,現在兩個月沒在一起,沈大老板已經退化成智障兒童了嗎?
陳冉走上前,溫和一笑,對那女孩說:“您看這把蔥還挺多的,要不我們把買蔥的錢付給您,然後您就分給我們一兩根,這樣行嗎?”
“對對對。”沈宜修好像也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行為十分弱智,這會兒整理了一下形容舉止,優雅地拿出錢包打開,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了過去。
女孩兒猶豫了一下,剛才她下意識以為沈宜修是心懷鬼胎想要騷擾她的,這會兒看見年輕漂亮穿着得體的陳冉,心想難不成這帥哥也是來搭讪的?
“算了,我不要了,給你們吧。”姑娘将蔥遞給陳冉,錢也沒接:“我家門口也有的賣。”
陳冉趕緊道謝,沒想到那女孩兒含着羞澀笑意看了他一眼,見他轉身要走,又禁不住有點着急:“哎,帥哥,不留個電話嗎?”
沈宜修:“……!”,不由分說,拉着陳冉的手,把人給拽走了。
……
又買了馄饨皮和亂七八糟的零食,沈宜修心滿意足,和陳冉一人拎着一大袋子往回走,超市門口有現場寫春聯的,陳冉好奇多看了一眼。
沈宜修道:“對了,還沒有春聯呢,趕緊買一對回去貼。”
“可寫什麽呢?”陳冉看了看寫好的那些,不是五講四美就是和諧社會。
沈宜修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嘀咕了一句:“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陳冉知道他在開玩笑,剛回頭想嘲笑他,就聽身後攤子的老板眉開眼笑地應了一聲:“好嘞,馬上寫好!”
陳冉還來不及阻止,就見老板大筆一揮,十四個大字刷刷刷寫好了,老板搓搓手,将兩條紅對聯放在一邊,拿了個橫批繼續寫,對陳冉笑道:“橫批我送您一個,‘天長地久’!”
沈宜修笑得像個孩子一樣,利索地掏錢,大手一揮不用找了,不虧是寫字的文化人,就是有品位,就是有情-趣!
陳冉徹底無語,在沈宜修心滿意足要把他拉走的時候,又趕緊順了一副放在攤子邊上看上去正常一些的對聯,內容是什麽也沒顧上看。
回到家,沈宜修拉着陳冉出來貼春聯,兩個人你來我往較了半天勁兒,最後沈宜修妥協了,幫着陳冉貼了他後來順的那一對。
于是沈大老板的藏嬌小金屋門口,工工整整地貼了華美大氣的春聯:偉大祖國景象萬千春似錦,英雄人民奮發向上氣如虹。
沈宜修覺得自己像條死魚,掙紮了半天吐着泡泡說:“也好也好,我拍個照,去我爺爺那裏的時候給他老人家看看……”
而那對情話纏綿的“春聯”,在沈宜修的堅持下,被貼到了門內側的兩邊。
……
在試着包了兩個四不像的餃子之後,陳冉被沈宜修趕回了客廳,倚在沙發上看電視,陳冉随便換了幾個臺,發現各臺都是春晚相關,他也就懶得換了,想想自己好幾年都沒看過春晚,今年就随便掃兩眼吧,現在沈宜修的娘親是不會上春晚了,要是放在以前,在春晚上看見個熟人會是什麽感覺呢……
陳冉思緒亂飛,放在茶幾上的沈宜修的電話震了起來,單純的震,沒開鈴聲。
陳冉随手拿過來看了眼,屏幕上閃着兩個字:親媽。
“一休哥,周阿姨的電話。”陳冉沖着廚房喊道,沈宜修想時刻聽着陳冉的動靜,廚房沒關門。
沈宜修頭都沒回:“不接。”
陳冉哦了一聲,震動也停止了,他又掃了一眼屏幕,這不是第一個電話了,準确的說,是第十個了,還有兩個沈爸爸的未接。
陳冉覺得這樣不太好,剛想着去勸沈宜修接電話的時候,手機進來一條信息:今天不回家過年,以後都不用回來了。
陳冉默默放下手機,盯着電視發呆,不用說,這肯定是因為他,沈宜修為陪他過個年,也算是夠意思了,他那樣的家世修養,嘴上不說,其實骨子裏對父母長輩還是很尊敬的吧。
不過這個小小插曲對沈宜修的大好心情似乎沒什麽影響,吃飯的時候,他刷了刷手機,沒什麽多餘的表情。
“不會包餃子,你總會煮吧?煮點餃子去吧,你老公快累死了不想動。”沈宜修拍拍陳冉的肩膀,突然有點後悔怎麽沒去別墅過年,那邊過年留了傭人值班的,他今天可真的是自從睜眼就一直在勞動,整整站了一下午。
陳冉點頭去了,見廚房裏小巧玲珑的餃子旁邊,還整整齊齊地放着沈宜修特意給他包的二十個秀氣的小馄饨,還用了不一樣的他愛吃的海三鮮餡。
窗外華燈初上,萬家燈火,爆竹聲聲,團團圓圓,正是辭舊迎新的好時候。
……
吃完飯,陳冉把東西都收拾了,把水果堅果什麽的擺上桌,脫了鞋子懶洋洋地倚在沈宜修肩頭看電視,看着看着一陣困意襲來,他頭一歪,差點直接睡了過去,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過這麽沉重但是非常讓人安心的困意了,陳冉莫名其妙地覺得安全和滿足。長久以後,他都像一只随時随地會被欺負掠奪的驚恐的小動物,一有點風吹草動,馬上全身警戒,真的是太累了……
“困了?要不這就睡吧?”沈宜修低頭看他,柔聲問。
“別……今天要守歲的。”陳冉含糊不清地說,喝了口茶,強迫自己睜開眼睛,電視上兩個當紅明星在唱歌,正是去年憑着《人魚傳說》大火的歐涵和夏純。
夏純跟沈宜修還鬧過緋聞,而歐涵,陳冉想起來了,他正是憑着五年前《唱響星世界》的選秀一炮而紅的……
沈宜修可能是想轉移陳冉的注意力,又或許是覺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題有些嚴肅,就着春晚說能緩和一點緊張氣氛。
總之,沈宜修望着電視,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道:“冉冉,有幾件事情,我想今天跟你說,不想留到新的一年了,希望明天一切都有一個新的開始。”
陳冉擡頭看着他。
“第一,袁藝還有那幾個不三不四都已經抓到了,袁藝早已經不是當年你認識的那個小屁孩兒了,這幾年他為了掙錢做了很多不正經的生意,估計這次進去不一定還出的來。我以後會好好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第二,我通過學校捐了一筆錢給曾陌晨,不僅他母親的手術費,他以後想出國留學的錢都夠了,供體心髒我也會幫着找的。關于這個人和這件事,你不要再自責,也不許再提。”
這兩句都是陳述,平靜但是不容拒絕和質疑,陳冉沉默以對,他該如何表示呢?感激涕零?歡欣鼓舞?好像也不合适吧。
沈宜修揉了揉陳冉的頭發,繼續說:“第三件事,過完年之後,我想帶你去見見我公司裏的金牌經紀人和制作人,你不是一直想唱歌嗎?怎麽樣?你願意嗎?”
☆、信任(修)
陳冉看着溫暖燈光下,沈宜修柔和沉靜的面容,一時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回答。幾年前,他們相遇最初,沈宜修就明确說過不允許他進娛樂圈,不喜歡他沾染圈子裏的氣息,不希望自己找他的時候,他不在身邊。
陳冉一直對未來沒有什麽明确的規劃,之前他只是沈宜修的一個私有財産附屬品,他沒有資格也沒有條件去規劃未來,現在對方讓步了,願意用自己的資源幫他擁有一個相對獨立自主的生活,或者說就是在幫他走捷徑了。不管對方的目的出于寵愛還是補償,這樣的買賣實在沒有不做的道理。
但是陳冉還是猶豫了,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麽呢?前段時間他唯一的執念就是分手,離開沈宜修,可現在又是這種局面……他如果接受了,其實就相當于同意繼續回到沈宜修的庇護之下,以另外一種交易的形式……
“你在想什麽?冉冉。”沈宜修滿眼愛憐地摸了摸他的臉:“過去是我太自私了,我總覺得把你放在家裏就好,不讓別人看見你,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就必須在。前段時間,你不在我身邊了,我才開始想,以前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個人是怎麽過的呢。我只想着自己想要什麽,從來沒想過你想要什麽……”
“我……我不知道,我覺得自己的性格,可能也不太适應在臺前……”陳冉越聽沈宜修說這樣動情的話,就越是不知所措,他覺得自己快要不能承受了,他也許根本就不配擁有……
沈宜修只是淡笑着看着他:“那你想要做什麽?做什麽都可以。”
陳冉低頭不說話了,房間裏回蕩着電視上晚會歡天喜地的聲音。
“冉冉,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過了一會兒沈宜修問他。
陳冉覺得大概也許是,但這話說出來未免太傷人,而且是在沈宜修費盡心思陪他過年的時候。所以陳冉只好不說話。
沈宜修無聲地嘆了口氣,摧毀信任太容易,建立起來卻太難,不能怪冉冉,他這是自作自受。
陳冉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兩個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兒,沈宜修主動剝了幾個開心果,塞到陳冉手裏,親昵地低頭去蹭了蹭他的鼻子尖:“好了好了,你慢慢想吧,不着急,只要不是想做國家主席,別的都随你,我都支持你。”
陳冉終于點點頭,靠在他身上微眯着眼睛聽春晚,迷迷糊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天。
沒到12點,陳冉已經睡着了,身子越來越往下滑,直到趴在沈宜修腿上,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
沈宜修動都不敢動,直到覺得陳冉是真的睡熟了,才小心翼翼把人抱起來,進了卧室。
等他洗完澡回來,看見陳冉窩在被子裏睡得正香,白皙修長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中。他站在床前進行了一番堪稱激烈的思想鬥争,是把人折騰醒拖去洗澡回來大幹三百回合,還是就這麽清心寡欲倒頭睡?昨晚他怕把陳冉弄疼了,半點都沒盡興,這陣子沒怎麽吃到肉,都快變成和尚了……
腦子裏兩個小人兒鬥争了半天,沈宜修無奈地搖搖頭,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一個寶貝,他舍不得再讓陳冉受半點委屈了,畢竟失去的痛苦太沉太深,他覺得自己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想再體驗了。
上床關燈,他把陳冉抱在身前,低頭輕輕細細把陳冉的頭發耳朵臉頰都親了個遍,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要說起來,陳冉到現在沒松口,沒同意搬回來住,也就是沒同意要跟他和好,但是沈總并不擔心,他覺得照現在這樣的可喜進展和良好前景,不出春節假期,冉冉肯定能讓他哄回來的。
……
淩晨4點,沈宜修隐約聽到有動靜,他還沒清醒,手已經下意識地朝陳冉那一側摸了過去,結果他摸了個空,身旁的被子是冰涼的。
沈宜修猛地翻身起來,卧室的門虛掩着,好像有很微弱的光從門縫裏透了進來。他屏氣凝神,推門出去。
陳冉背對着他,趴在餐桌上,對着眼前的一根蠟燭出神,屋子裏沒風,小小的火苗跳得很淡定。
沈宜修突然想起他生日那天,陳冉為了刺激他,還用蠟油灼傷過自己,現在大半夜的看見這場面,不由得心驚肉跳,他又怕動作大了,吓着陳冉,僵硬地站了一會兒,才盡量溫柔平靜地叫道:“冉冉?你在幹嘛?”
陳冉還是被吓了一跳,猛地轉身差點摔倒在地,他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就語無倫次地說:“我……我來見一個人,他讓我……點蠟燭。”
沈宜修一頭霧水,朦胧昏暗的光影裏陳冉的臉模糊不清,水汪汪的眼睛倒是閃閃發亮,他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看陳冉沒什麽異常反應,才終于走到他身邊,把他的頭按在了自己胸前。
“你在說什麽?見誰呀?”沈宜修和緩又好奇地問,就像問你今天吃了什麽一樣平常。
陳冉把頭埋在他溫暖的懷抱裏,卻一句話也不說了,他已經清醒過來了,他來秘密會見的小朋友已經走了。
沈宜修耐着性子等,他必須要等。
過了好久,陳冉大概是覺得他不說點什麽,沈宜修是不會放他走的,這樣無形壓迫的氣氛讓他很緊張,他終于猶豫着開口道:“來見一個小孩兒,我……自己。”
沈宜修低頭看着他,既沒有表現出疑慮也沒有表現出不屑。
“一休哥,”陳冉的聲音已經明顯能聽出無法抑制的顫抖,他的大眼睛裏全是閃着光的淚水:“我每次想要往前走一步的時候,他都會來拖着我,你說一個小孩兒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力氣呢?”
沈宜修似懂非懂,他只知道現在看着陳冉驚慌失措的樣子,聽着他無法抑制的抽泣聲,自己心裏就像紮了一千根一萬根針一樣,密密麻麻的疼。
“冉冉,都過去了,沒人可以在傷害你了。”沈宜修這麽說着,把陳冉拉起來擁入懷中,印過去一個沒有色-情意味又格外細密綿長的吻。
……
大年初一,沈宜修又陪了陳冉整整一天,他們誰都沒有在提昨晚的事情,心照不宣的把它當成了一個夢。
黑暗的夜晚是陳冉的保護色,他能說出那麽一句七零八落的藏在心裏的話,已經很不容易了,沈宜修知道不能在逼他了,心病沒有特效藥急救藥,只能靠時間和耐心。
年初二,在沈宜修又挂了家裏三個電話之後,陳冉終于忍不住了,溫柔乖巧地勸他:“你快回去看看吧,過年本來都要走親戚的,你能陪我一天,我已經很開心了。你還陪着我不走,你家人會更恨我的。”
陳冉說的是實話,沈宜修覺得以他媽媽鬥了一輩子小三兒的豐富戰鬥經驗,他過年這幾天的異常行為,她老人家用腳趾頭都能猜到是為了什麽,現在指不定怎樣遷怒陳冉,正恨得牙癢癢呢。
沈宜修點點頭:“等明年吧,明年過年我帶你回家。”今年時機還不成熟,現在把陳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