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29章 籠中之雀

對于這個聲音, 奚雀珂并不熟悉。擡眼去看時, 卻知道那人是誰, 于是有些訝異。

講實話, 雖然是校內名人、級部裏一騎絕塵的學神, 江相行卻并不經常在學校中出現。這可能是學校給予他這位極特殊者的優待,他可以任何時候在校外參加比賽, 不計入缺勤。能确定他在校內的時間,大概就是像現在這樣的考試期間了。

奚雀珂站在三米高的窗臺上, 略略歪着頭打量他。其真人和新聞照片裏差不多, 一米七餘的瘦高個子, 整個人很白淨, 戴一副半框的細黑邊眼鏡, 俨然一股俊逸書生氣。眼裏的光很清冷,帶着點銳利,此時就平靜而疏冷地看着安宣。

在晟銘裏,奚雀珂無法說誰是好人。但若論正直,她覺得敏學班裏的那群學霸當之無愧。他們簡直像一群神仙, 兩耳不聞窗外事, 一心只讀聖賢書。好巧不巧,今天江相行正好路過這裏“伸張正義”。

她饒有趣味地看着安宣,看她一張小臉顯而易見地黑掉,張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圍觀者拍照拍得更勤,錄像也在持續不斷着。

奚雀珂嘴角微不可查地彎起, 低下頭,緩緩給蘇野打字︰[沒事,我一會兒就可以去找你了。]

就在事情愈發精彩時,又一個人摻和進來。

只見安宣最好的閨蜜——徐仙懿慌慌張張地從不遠處跑來,看了江相行一眼,似乎立即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她氣還沒喘勻,便很大聲地說︰“等等,你們是不是誤會什麽了!實驗樓鑰匙在我這兒,門是我鎖的……”

說着,她看一眼正站在窗臺上的奚雀珂,喘一口氣,繼續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還有人這麽晚沒走,剛才是安宣急急忙忙在微信上叫我、我才趕緊過來開門的!”

說罷,她拉起安宣手︰“別理這些人了,宣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誤會了!”

這演技,不去考北城電影學院真是太可惜了。奚雀珂安靜地看完她表演,如此腹诽道,恨不能當場拍拍手為她喝彩。

安宣那群女生一起往東走,去開實驗樓門,也就沒辦法再計較那把鑰匙到底在誰身上。除了奚雀珂,她比誰都清楚這些人究竟是什麽貨色。

再次領教了她們的心計和手段,明白了前晚的那句[輪到你了]是什麽意思。除了心煩以外,又覺得很無聊和幼稚。

樓下人群漸漸散去,議論聲無所顧忌地高起來。用不了多久,學校論壇上就又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看江相行緩緩離開,只在視線裏留下一個清瘦的背影,奚雀珂慢慢将窗關上,退回樓道。

走出實驗樓大門,她沒多給那群人眼色,直接往東走,去辦公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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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深深地看她背影一眼,也沒和她說什麽。

來到辦公樓後花園,奚雀珂坐上副駕駛。系上安全帶,立即帶着深深的疲憊靠下去,蘇野饒有趣味地看她一眼︰“英雄救美?”

“……”了然論壇上的消息有多實時,奚雀珂有些受不了地咕哝一句︰“什麽啊。”

蘇野笑一聲,才坐直些,系上安全帶,啓動了車子。

知道自己在那麽高的窗臺上站着,也不關心關心,還這樣毒舌,奚雀珂莫名有些氣郁。

但慢慢緩過勁來,這過程中蘇野沒說一句話,她也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看他一眼,笑彎了眼說︰“老板,你應該不是在吃醋吧。”

蘇野被逗笑了,卻不置可否。

“那我就當是了。”她不乏調皮地說,從車前拿過一袋子,放自己腿上,從中拿出只橘子來慢慢地剝,這就是她的晚飯︰“不過我又不認識他。”

蘇野沒接話。

難得看他開車這麽專心,可他似乎又開得不太穩。

到公司門口時,蘇野沒打燈往裏拐,而是速度很快地掠過去。

奚雀珂愣了一下,都已經做好了下車準備,看向他︰“你是不是……開過了?”

“不是。”蘇野依舊專注,告訴她︰“有輛車在後面跟。”

奚雀珂于是不再說話,靠回座椅上,很乖很乖地抱着自己的小包包。

從後視鏡往後看,正是下班高峰期,車水馬龍的,蘇野就開着這輛車在縫隙中快速穿梭。後面還真有輛黑車,總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如他一般靈活,窮追不舍。

“是為了,看看我金主是誰?”奚雀珂無奈︰“其實如果你把我放公司,你又不下車,他們應該是看不清你的。”

蘇野難得閑閑地笑笑︰“怎麽,好學生開始擔心自己上課遲到了?”

奚雀珂努了努嘴,在他胳膊上輕輕地擰了下。

不出多久,快到一紅綠燈時,蘇野一邊看着倒計時、壓車速,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後視鏡。在黃燈閃爍、就要變紅燈的一剎那,已然位于旁邊車道、與他并駕齊驅的那輛黑車停住,也是在賭他的選擇。

他便猛地一腳油門踩下去,借着跑車的不小動力和瞬間提速,在幾乎不可能的最後一剎那沖過線,駛出黑車視線,在一路口處掉頭了。

終于在分部院裏停下。

下車前,奚雀珂有些擔憂地跟他說︰“以後還是我自己打車來公司吧。”

“不用。”他又是那種不容反駁的語氣,“晚上我接你。”

……

近零點時,奚雀珂訓練結束,蘇野果如往常般來接她,還如往常般給她帶了份小甜點。盡管知道她飲食控制得緊,但更了解,她是個人人豔羨、無論怎麽吃都不胖的神奇體質,反而更操心她吃得太少。

在公寓告別,他回紫昙山公館第20棟。

進門後,保姆正在玄關處擦着一只琺琅彩蒜頭花瓶。蘇野看了她一眼,以為陸方顏睡了,不然她也不會在這裏,她卻有些惶恐地說︰“少爺,夫人正在放映室呢,她叫你過去。”

敢情是在這裏蹲點的。蘇野應一聲,向二樓去。

家裏有間小影廳,看電影的,偶爾用它開個會也很方便。

蘇野推門進去時,裏面燈全暗着,只有屏幕上放着一部名為《克洛哀的一生》的小衆法國愛情電影,聽音質就很有年代感。

走到最中間位置,在陸方顏身邊坐下,他與她一起看。

大概過去十分鐘時,電影的畫面中春光爛漫,從屏幕投過來的金色光十分耀眼。

借着這充足光線,陸方顏輕咳一聲,在蘇野看過來後,慢慢從膝蓋的真絲布料上拈起一根長長的頭發絲來,帶波浪的,而她是一頭直發。她問蘇野︰“你爸一直沒回來過吧?”

蘇野看一眼,答︰“嗯。”

“所以……”

“是我帶家裏的。”

下周一放學,奚雀珂依舊到辦公樓後。盡管被尾随過,蘇野這人在某些方面的偏執真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動搖。

不過這次,她還沒拉開副駕駛車門,後窗玻璃就被從內叩響。

循聲看去,車窗降下幾寸,坐後座的蘇野看着她︰“雀雀,坐後面來。”

“你……”奚雀珂看了眼駕駛位,車窗是防窺的,什麽也看不見,她乖乖坐後座去。

原來是蘇野找了個司機。

這樣似乎也不錯,至少在反跟蹤和甩車上是專業的,只是便宜了某些人。因為蘇野不必再開車,她一坐上來,他立即拉住她小手,輕輕地對她笑︰“來,給我的小公主捂捂手。”

奚雀珂整個人僵了下,有些擔憂地看了眼司機,腹诽︰這位大叔,知不知道這位蘇家貴公子還有這第二副面孔?繼而不可置信地看向蘇野,眼神仿佛在說︰你是不是有什麽問題,真的不用避避外人嗎?

蘇野略有些得意地看她一眼——她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麽。

努了努嘴,她靠車座上,輕輕地打了個哈欠,兩人手倒是一直握着。

……

這樣有晚自習的時候,訓練時間并不長,主要是跟進度。結束後,奚雀珂從大樓裏走出,恰好和其他幾名同樣練習到很晚的訓練生撞一起。

因為有蘇野等,奚雀珂讓三名隊友先走了,而這分部裏的其他同行依舊不待見她。尤其在《Charm》和走秀之後,那些浮于表面的眼紅和嫉憤較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

本相互無視地走着,剛出門口,奚雀珂忽聽其中一人故作驚訝地一句︰“我——去,不是吧,這也能下得去手?心理承受能力得有多強啊!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獻身得了的。”

奚雀珂看神經病似地看她一眼。那群人裏,最跳腳的似乎總是那一個。

但那群人很快走了,只是刻意說一句諷刺的話給她聽,并不打算和她就地吵架。而細想想,這些人似乎總是這麽點伎倆,從未與她正面對峙過,也有些好笑。

正回目光,奚雀珂倒明白她們在說什麽了。

不知蘇野是不是一直在這裏等着,如往常一樣。總之他坐得住,那位司機大叔并不能。此時此刻,他正背對着分部大樓、站在車邊抽煙。剛才那些人出言相譏,大概是誤解了他的身份,以為他就是自己的金主。而他一身西裝,穿得也算正式。

奚雀珂被逗得發笑,彎着唇角上了車。

蘇野在後座假寐,聞聲睜眼︰“這麽開心。”

“對呀。”奚雀珂這次主動把手塞給他,在司機抽完煙前說︰“來給本公主暖暖手。”

蘇野被逗笑了,直接把她整個人摁過來,捏着她臉說︰“小東西,你膽肥了,你說什麽?”

奚雀珂拍他手,一副很煩的樣子︰“不是你先這麽說的麽?別捏我臉!”

“怕什麽,又不是整的,能捏壞?”蘇野漫不經心,又不依不饒︰“稱呼沒問題,但你什麽語氣?”

“……你好煩!”

于是本不想被第三者看見親昵,司機掐了煙上車時,奚雀珂仍在和蘇野“互掐”。好不容易罷休,蘇野拉着她一只手,倚在那側車窗上,幽幽地感嘆說︰“真想把你帶家裏。”

奚雀珂一頓,不安地看一眼司機。

而他訓練有素,好像無論聽到什麽都見怪不怪。

她就鼓着嘴,對着前面放空,聽自己心髒跳得很快很快。

關于安宣,講實話,覺得無聊歸覺得無聊,不放在眼裏歸不放在眼裏,對于這種時時刻刻的暗箭難防,奚雀珂心裏還是有些沒底的。

譬如上個周月考,為了把她鎖樓裏,大概是想讓她丢人,她竟能請一名與自己同考場的女生演出那麽逼真的一碼戲來。害人都害得如此有組織有紀律,真叫人害怕又服氣。

還不知道下次被陰是什麽時候,或者,這個人會不會因為風評受影響而停止冒險,周四晚自習大課間時,奚雀珂接到她微信電話。

那時候,她站在實驗樓天臺上,在蘇野身邊。看到來電顯示,她先是一愣,爾後看他一眼,在他目光落過來後晃晃手機。

“她晚自習走了。”蘇野說。

撇撇嘴,不知道這位大小姐又打了什麽算盤,奚雀珂接通電話。

默了幾秒後,只有呼呼的風聲,安宣的聲音很低沉,帶着點病态,和平日裏簡直判若兩人。以至奚雀珂一開始聽到時,都懷疑在電話那頭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但這樣懷疑的情緒很短暫。安宣緩緩問出一句話,讓奚雀珂整個人都瞬間空白︰“奚雀珂,我問你——蘇野對于你來說,真的只是老板而已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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