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
孝元皇帝常猶煥是整個辛王朝立國以來第一位非嫡出的皇帝,他的繼位即非母家勢力,也非個人能力所致,以他的話說是天命之所授,但是後世也有人說那是狗屎運,當然又不乏陰謀論者對他的質疑,孰是孰非已過千年,真相也不得而知。
常猶煥在位十四年,卻只留傳下來兩段佳話,其一便是他的繼位,常猶煥本已拿到淇國封地,出任國君,承大統之事已與他無關,可是誰知先帝卻想生前退位,于是召回所有的兒子來觀禪位大典,卻恰恰忘記了常猶煥這個兒子。禪位大典如期進行,正在帝家上演父慈子孝這一幕感人畫面時,禪臺居然坍塌了,皇室子孫無一幸免,最後也才有了常猶煥當帝的事。
而他的另一段佳話便是長公主所說平定湛國的故事了,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常猶煥還在做淇王時,湛國的國君鄙視他庶出的身份,認為與之為鄰是非常恥辱的事,于是便派使臣送了僞裝成公卿之女的□□贈之為妻,以羞辱常猶煥母親是歌伎一事。後來事情敗露,湛國說要麽開戰要麽接受國邦之禮,常猶煥自視國力薄弱于是選擇息事寧人,可是這個恥辱卻一直被他記在心裏,直到常猶煥繼承大統後,親自領一萬天軍兵臨湛國城下,湛國以當年為國邦之禮為借口讓宗室進行協調,此時已為皇帝的常猶煥只說了一句:“國兵之禮限諸侯不限天命,辱皇家血脈可當場斬之。”于是當場斬了湛王與當時的使臣。
而後諸侯間對于初代為王的皇室封國還是十分敬重,只是滄海桑田千年過去,現今皇室羸弱,這個典故如無人提及,怕也被忘記在卷宗之內了。
所以當常樂說出這個典故時,現場卻只有太傅與熊伯泰為之一驚。
可是熊伯泰畢竟也是渝慶的司禮大夫,雖然震驚于常樂還知道這段故事,可是卻覺得不足為懼:
“長公主之意是符王是皇室血脈?那怕在坐諸位的先祖無不出自常氏了。”
長公主三字從熊伯泰口中吐出時,一旁的姜無疾便知熊伯泰難以收場,雖為一國司禮,可是若論禮制,他可能還不如辛國庶出的皇子精通。
“熊大夫,你說得很正确,在坐諸位均是本宮先祖血脈,只不過各位的先祖功勳卓越,享有封地與自己的氏族,現在當然不算皇室血脈了。“常樂又轉頭看了看姜鶴之,說:”姜氏長年聯姻異族,血脈便更為稀薄。”
姜鶴之不明白,為什麽常樂突然會這麽說,而坐下的姜鶴之一派已對這位王後虎視眈眈了。
“長公主是何意?”對于常樂的突然淡默,姜鶴之納悶之餘自然也氣憤不已,本來平日裏不重禮儀,又因為相敬如賓稱其為公主,現在卻更疏遠的加上了一個長字。
“長公主英明。”熊伯泰此時行了一個長揖禮,埋頭時不禁笑笑,心中卻想着姜城的人消息真是不靈,現在看來常樂與符王關來一般,完全不像他們口中所說形影不離。
看着熊伯泰的大禮,常樂突然掩面而笑,殿下四坐面面相觑,卻各有心思。姜城一派一頭霧水,搞不清楚自己的細作哪裏出了問題,長公主怎麽會臨時倒戈,而姜鶴之一系倒都為他們的大王痛心話首着,特別是古子笙,他清楚的知道姜鶴之對常樂是有情的。其它的使臣們則退到一則,默默的看着這劇情的發展,只等最後看看這符國的笑話。
“鶴之,你可知本宮為何開心?”
“不知。”姜鶴之更加迷惑,平日裏順從的小女孩今日竟然放肆的直呼其名。可是看她一臉自信,對着自己莞爾輕笑,姜鶴之的直接告訴自己,常樂應該不會蠢到加害自己。
“我高興的是在這禮樂崩壞的亂世,各位諸侯還能如此敬我大辛,”常樂的眼神掃到常無疾身上,繼續說道:“符國敬重大辛,本宮自願下嫁修兩國之好,我在符國只知辛禮不随符風,本想符王已經是最忠誠的諸侯。今日在各位大人口中才知,各位原來只知長公主,而不識符王。”
“臣今日見長公主身着國服與驸馬同做展下,也倍感驕傲。”常無疾識趣的說道。誰也不願意自己家的女兒跟着夫家受辱。
長公主與附馬,而不在是符王與王後,此時姜鶴之與常樂的關系似乎一下反轉了。常樂似乎才是這場宴席的主角,姜鶴之反倒成了配角。常樂伸手示意身邊的嬷嬷,在嬷嬷的攙扶與王宮衆人的注目下,常樂一步步走下王座,這一身火紅的禮服雍容華貴,常樂帶着帝國長公主的驕傲走到了熊伯泰的面前。而常無疾不自覺的跟随在常樂身後,因為她真的在常樂的眼中看到了曾經這個帝國的榮耀與自信。
常樂不高,走到熊伯泰面前她卻并不仰頭,熊伯泰也自然的也躬下了腰。
“熊大夫,修大夫今日你二人均代表國君為一國使臣為本宮送來新婚的賀禮,可是為什麽又對驸馬如此相辱?”
熊伯泰總算明白為什麽常樂會提到中宗孝元皇帝平湛國的故事了,因為一開始常樂就清楚他們此行只為羞辱姜鶴之,在這種情況下勢必沒人會認她為符王後。熊伯泰只是沒有算到連姜鶴之也不稱常樂為王後,而常樂卻将計就計的調轉了她和姜鶴之的關系,将這次贈禮作為她的下嫁之禮。如此這般中宗孝元皇帝平湛國的用到了刀刃上,這次侮辱的便不是姜鶴之,而是大辛的長公主常樂。
“老夫..”
“臣。”常樂身後常無疾糾正道。天下諸侯本來皆為王室之臣。
“臣,知錯,請長公主恕罪。”熊伯泰老實的跪下,因為他知道這個體面的理由是姜鶴之可以殺他們的不二借口。
看着熊伯泰跪地,修羽錫與京國于期也紛紛跪地求饒,古子笙心想,看來京國準備的也不是什麽體面東西。
“鶴之,如何處理。”常樂轉過頭,望着姜鶴之。
那朵待放的花兒今日終于盛開了。
姜鶴之挑眉一笑,雖然料到一定會有人幫腔,可是依然裝腔作勢道:“侮辱天子血脈,那就殺了吧。”
“萬萬不可!”姜延英上前:“我大符雖在極西,既然娶了長公主,便更不忘記我們是仁義之邦。今日若一連殺了三位使臣,天下要如何看我大符。”
“殿下,萬萬不可!”姜室衆人也跟着出列。
看着狼狽不堪的姜室一衆,王庭一派終于在常樂的幫助下再次反擊成功。古子笙看着王座上的姜鶴之,撫額斜坐,一笑傾城,可是今日那雙放眼天下的眸中卻只裝的下一人。
而後,姜鶴之讓古子笙送各位使臣回到了營地為明日秋狩出行做準備,古子笙确實是最好的人選,他以姜鶴之的名義向五位使臣贈送黃金百兩用來壓驚。對于漳國、下平也進行了單獨密談。
待一天的忙碌結束後,姜鶴之親自将常樂送回罄鳳臺,一路上兩人沒有說話,牽着的手卻一直沒有分開,姜鶴之想若不是明日秋狩,一定會找個理由賴在罄鳳臺過夜。
“公主,”看着馬上踏進宮門的常樂,姜鶴之又叫住她:“明日秋狩我來接你。”
常樂點點頭,脫下禮服的她似乎又變成了那個簡單的少女。
“公主,”姜鶴之又叫住轉身的常樂,她想說些什麽,可是又不知道要怎麽表達,千言萬語集在中心,可是最後只吐出二個字:“謝謝。”
可是常樂這次卻沒有轉身,去是出乎意料的跳到姜鶴之面前,她踮起雙腳往姜鶴之唇上輕輕一吻:“不是公主,是王後。”
看着轉身小跑進罄鳳臺的常樂,姜鶴之低頭笑了笑,夕陽把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而她沒有跟上,只有那長長的影子深深的紮進了罄鳳臺,姜鶴之看着東方漸漸升起的啓明星,它每天都是簡單的升起落下,而自己也能這樣的活着,這樣牽着手回家,這樣的輕輕一吻,那是多麽的恬靜美好。
直到二十年後姜鶴之坐在王坐上想起這一幕,也會忍俊不禁,只是那時常樂早卻已不在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某讀者君們的提醒去,我突然發現關于常樂的伏筆其實挺拉仇恨的(笑),所以覺得有必要專門出現說一下,此文是正劇……真的是正劇……沒有誰那麽早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