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前政後宮
朝鳳殿
朝鳳殿雖不是符王宮最為輝煌的殿宇,但卻是整個王宮裏歷時最長,占地最大的建築,兩千年來,無論符國如何海納百川,這滿朝的諸臣也沒能把它坐滿。朝鳳殿根據使用功能,主要分為三個區域,一個是主君與衆臣議事的朝堂,一個是主君批複奏折處理政事的西書堂,最後一個主君每日休息的寝宮,而這寝宮的另設一門,用作直達後宮之用。
能被叫到西書堂議事的,都是姜鶴之的近臣。
古子笙也不是第一次進西書堂議事,可是往日裏主君與近臣議事的那種意氣風發,談笑江山的感覺今日全無,姜鶴之今日不茍言笑,心不在焉的樣子,若說她今日端起了主君的身價,可是她卻并不在臣下的述職中指點一二,只是眼神時不時盯着自己桌上的酥餅,而就連身邊的達吉也是時不時給古子笙遞個眼色,以示今日氣氛之怪異。
“殿下,今日太宰請辭,後續應該如何處理。”古子笙再次提高聲音問道。
也正是高八度的聲音,把發神的姜鶴之叫了回來:“辭就辭了嘛,反正也老的走不動了。”
對于姜鶴之的敷衍了事,古子笙更感到奇怪,這大臣請辭也是有過場的,就算主君不想留下該大臣,也需要寫上一篇文章表明其功績請其留任,大臣再次請辭,這君臣情深的戲碼一定要演足才行。
“殿下可準備表功書,和.....”古子笙頓了頓,按理說誰繼任太宰并不是他的思量,可是今日姜鶴之心不在此,他還是硬着頭皮問道:“和太宰的繼任者?”
姜鶴之盯着酥餅,依然不語。
“殿下,你今日是怎麽了!”到底是赤那的漢子性直,達吉直徑走到姜鶴之的主位上,往姜鶴之面前一坐,那張大臉直直的杵在姜鶴之面前,而姜鶴之身後的紹不韋都本能的前進了一步。
“我沒怎麽。”姜鶴之推開面前的那張看似滄桑的臉:“說到哪了?太宰是吧,那就讓青胪大夫薛翔去寫功績表。”
“那繼任?”古子笙繼續問道。
“讓他嫡長孫先代太宰一職。”姜鶴之又推開面前的酥餅,這時似乎倒是眼色正常,一副處理政務的模樣:“這太宰還是讓他們範家人先做着,畢竟也是我姜氏外的第二大族。”
見姜鶴之神色恢複,達吉也退回了自己的坐席。
“還有何事嗎?”姜鶴之理了理衣冠,正聲道。
達吉再次起身,行了個部族禮說道:“黑馬族的渠給挖好了,已經嘗試過運送木材等物,只需兩日便可到達雙陽城。”
相比古子笙達吉更多負責符西事務,這符西的部族裏除了高山上的以耕種為生的民族,更多的是跟着水草遷移游牧民族,對于耕種的部族可以使用都護府駐兵,并且引進符地先進農耕技術讓他們産生依賴,可是對于居無定所的游牧民族來說,姜鶴之更多的是改變他們的居住環境,像達吉提到的黑馬部,便是因為符國為他們開辟了固定水源,他們除了放牧還可以伐木,而通過水渠形成新的商路,這樣便能在一定程度上固定他們的居所。這一政策被姜鶴之稱為“引術通路”,為符國後世統一浮東地區打了良好的基礎。
姜鶴之微微颔首說:“給黑馬部首領說,這條水路送出的貨,兩年內免其稅。”
達吉繼續說道:“這次屠殺姜城,動手的均是赤那勇士,殿下可做打賞?”
“打賞?”姜鶴之挑眉,雖然是自己下命,可是畢竟殺的均是自己同宗之人,本來這次屠殺就引起了諸多大臣的不滿,如果還要因此打賞,怕是于理不合:“救駕是首功,至于圍剿姜城的打賞嘛.....“
臣子打斷主君說話是非常無禮的,可是這是西書堂,古子笙了是自有妙計,于是說道:“請殿下清點宗室庫存。”
“好計!”姜鶴之笑道。
而一旁的達吉卻是一頭霧水:“賣鹽的,聽不懂。”
“你這帶兵的都不明白?”古子笙詭笑道:“這部族之間的戰争,哪個沒有擄虐的,這姜城富可敵國,我就不信這城庫裏還能是滿的。”
古子笙言下之意便是打賞不必了,城庫裏丢失的東西便不追究了,興許這被搶的東西遠遠比打賞的要值錢的多。
達吉還是似懂非懂:“殿下究竟準備如何?賞是不賞。”
姜鶴之深吸一口氣,想着這個達吉帶兵第一可是政事卻總是如此愚笨:“你去給這次領兵的将領說,我清點城庫後再行打賞即可。”
而後三人又制定了對姜城出仕官員的安撫政策,為日後重新宗室的重組進行了安排,等到所有的事情商讨完畢,已快是酉時。
姜鶴之此時終于将注視了一上午的酥餅又拿上了桌席,這個酥餅是烤制的,除了有千層花邊的樣式外,中間還特別點了紅點,是天平城有名的糕點,雅稱一點紅花驚四海,而這桌上的糕點不多不少還剩餘四個。
“這都酉時了,想必大家都餓了,這酥餅就一個一個吧。”姜鶴之喚來面前的文武二臣,又将身後的紹不韋叫到了跟前。
“這可是天平的美食呀!”古子笙拿起酥餅嘆道,畢竟游歷四海見識得也多,自然的就介紹了起來:”這個酥餅來自天平的樊樓,這師傅做這餅用得是上好的麥子做的面,這面呀又得揉上上千次,最後包入上好的洛國玫瑰,然後在火裏慢慢烤上兩個時辰方才算好,這餅一天只賣一百個,一個那得花一個銀錢,一人一次至多買十個餅子,可謂一餅難求喲。“
“天平城的東西?”達吉也跟着拿起一個,端詳着,看看有沒有古子笙說的這般奇妙:“那可是王後那邊供上的?”
姜鶴之出奇的淡定:“是罄鳳臺供上的,你們先吃。”
紹不韋最為聽話,姜鶴之讓吃二話不說就把餅子一口塞進嘴裏,可是現在要後悔似乎有點來不急了,紹不韋以吃完了為借口又迅速退到了姜鶴之身後的黑暗處。
紹不韋天生無趣,其餘二人也沒有察覺紹不韋的怪異,也跟着吃了起來,可是這口感卻成分不對,若像古子笙說的此味如此難求,可是為什麽吃到嘴裏卻如木屑般無味難咽。
“賣鹽的,你是吃鹽吃傻了吧?”達吉把酥餅吐了出來:“這要是天平城的上品,我看我家馬糞烘熟的餅都能在帝都賣上一個金錢了。”
“這怕不是天平城的酥餅吧?”古子笙輕聲詢問:“真是罄鳳臺供的?”
姜鶴之看他們一個個戰場上朝堂上能征善戰,此時一個酥餅便讓他們敗下陣來,這和她自己吃酥餅時的神态如出一轍,于是大笑說道:“這是罄鳳臺供的,不過卻不是天平産的,而是王後産的?”
達吉聽到是王後産的,又把吐在手裏的酥餅吃了回去,這下倒好,被古子笙看到這幅畫面,古子笙倒又幹嘔起來。一時間一種惡心的氣氛萦繞在西書堂,古子笙似乎明白了姜鶴之今早的心不在焉。
“王後近日廚興大發,每日必做上飯菜與我共食。”姜鶴之看着僅剩的一個酥餅說道:“我本想近日就在朝鳳殿呆着,晚上再去王後宮裏,誰知今日她特地烤了酥餅讓宮人送來,今日寡人就委屈愛卿們了。”
至從秋狩過後,姜鶴之将常樂寵到了極致,此事已經是世人皆之,只是此時今日做為姜鶴之的近臣,他們才深深的感受到什麽叫做榮寵。
可是獨寵其實是犯忌的,如果主君獨寵哪位夫人,王後有權定夫人蠱惑主君的罪,可是現在受寵的偏偏是王後,這也算是世間罕見。
雖說主君家室與臣下無關,可是姜鶴之獨寵王後怠慢的不僅僅是後宮,還有各宮夫人們的娘家,最終還是達吉耿直,又因其與白纓在救駕一役上結了兄弟情,達吉突然上前跪在姜鶴之席前。
“不是朝堂,何故大禮。”
“臣為白纓報不平。”達吉垂道。
姜鶴之疑惑的問:“白纓現在拜上将軍,位與你無二,有何不平的?”
達吉想為白夫人說話,可是自己畢竟是外人,這話又從何說起,便一直把話梗在口中。
古子笙是聽出了達吉的話後之音,只是詫異這件事是達吉先發現的。
“達吉将軍的意思是。”古子笙降低了聲音:“白夫人。”
姜鶴之愣了愣,看了看面前的酥餅,一時無語。若是弱水三千,她縱然可以只取常樂一瓢,可是現在面前的哪是弱水,那是不能逃避的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