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驕嬌小皇帝

明川去羅漢堂圍觀僧人們上早課,無世和容商在院子裏喝茶,無世意有所指道:“他這兩年身子漸好了,你要想做些什麽,他也是能受住的。”

容商端起茶杯:“前一陣還生了一場病,總覺得他臉上氣色不好。”

無世哼笑一聲:“尋常的男孩子,十三四歲就能受着了。”

容商皺眉:“他是什麽人,那些伶童怎能與他相比?”

“屬你養的嬌貴。”無世道:“他十三四的時候你尚沒有那個心思,這就罷了。如今他都十八了,再大些就要知人事,可不像現在這樣好糊弄。”

容商垂下眸子,輕輕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漫不經心道:“我養大的孩子我心裏有數。”他看了看不遠處同小沙彌說話的明川:“總歸等了這麽些年,不差這幾天。”

無世笑了笑:“你倒沉得住氣。”

明川傷了腳,容商便不同意他再留在普陀寺,待他用罷早膳,回宮的車架就收拾好了。明川不想回宮,容商道:“你不是各處都看完了嗎?還留在這裏幹什麽?”

明川道:“可你先前許給我的就是兩天,這才過了一天。”

“你傷了腳,再待一天也是哪裏都去不了,何不回宮,倒還自在些。”

明川:“我就是想待在普陀寺,寺院裏清淨!”

容商哼笑一聲:“待回宮,我便把紫宸殿的人都趕出去,只留你一個人,更清淨。”

明川氣結,他說不過容商,便兀自坐在角落生悶氣。容商心裏覺得好笑,哄他道:“待你的腳好了,我便許你再來。這處院子景致不錯,也幽靜,到時候你想在這裏住上些時日也可以。”

容商說的院子是普陀寺北廂房的一個小院子。院子清幽,花木扶疏,院外有一株極大的銀杏樹,一枝探進院子裏,在牆角落了滿地的銀杏葉。

明川這才作罷,臨行前同無世說不要動那一地銀杏葉,下回他來帶着紙筆,将那一地銀杏葉子畫下來。

約摸過了幾日,天高氣爽,萬裏無雲,依着約定明川出了宮,同容商說是去普陀寺。馬車走到興安街拐進一條小巷子裏。巷子裏不遠處還有一輛馬車。不多時,那輛馬車上下來一個人,寶藍錦衣紫金冠,看去年輕俊朗,正是孫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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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這一輛馬車邊,道:“陛下?”

明川從馬車裏出來,扶着孫文成的手下了馬車。他身上披了一件羽緞鬥篷,依稀可見裏頭穿了件月白衣衫,衣角繡着祥雲,若隐若現。

孫文成打發走了送明川來的馬車,領着明川上了另一輛馬車。

“陛下請。”

明川躬身進了馬車,孫文成緊随其後也進來了。車廂裏很暖和,明川解下了披風,道:“既然都出來了,就別再叫我陛下了。”

孫文成道:“那陛···公子不妨取個化名,回頭,我好将公子介紹給其他幾位好友知道。”

“就說我叫馮十一吧。”明川問道:“咱們這是去哪?”

孫文成殷勤道:“天還早,咱們先去戲樓聽戲。攬翠軒是京城最負盛名的戲樓,當家花旦有一出拿手好戲!”

明川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他松懶的打了個哈欠,好看的眉眼似乎從來也沒在孫文成身上停留。

不多時攬翠軒到了,孫文成帶着明川走進攬翠軒,戲園子裏不小,很寬敞,裝飾的富麗堂皇,中間搭起一個臺子,是戲臺子。底下擺滿了方桌,衆人喝茶看戲,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孫文成帶着明川上了二樓包廂,推門進去,裏頭的人無不是金冠玉帶的公子哥兒,喝酒行酒令,熱鬧的很。

見孫文成進來,一個公子忙來拉他:“快!你來遲了,罰酒三杯!”

孫文成推道:“別急,我是去帶我一個朋友來。”

他讓開身子,露出明川來,對那幾個人道:“這是我的遠房親戚,姓馮,你們叫他馮十一就是了。”說罷,他又對明川一一介紹在座的諸人。

明川點了點頭,下巴微擡,有些驕矜的神色,半晌才想起來自己現在不是皇帝,于是拱了拱手權作見禮。那些個公子一見明川,不由得都安靜了下來。原因無他,實在是面前的少年容貌太過精致,一雙眸子幹淨澄澈,嘴唇紅潤小巧,白皙的皮膚像是上好的瓷器,叫人看的轉不過眼。

明川被衆人看的頗不舒服,他皺了皺眉,看向孫文成的眼中帶着不滿。孫文成忙将明川引入席,他一邊殷勤的接下明川的披風,一邊高聲吩咐人道:“快,将桌子收拾了,重新上一桌席面來。”

那幾個公子才回過神來,一個個的湊到明川身邊,争道失禮。

有一個同孫文成親近些的問他:“這是誰?我怎沒聽說過你有這麽個遠房親戚?”

孫文成的笑裏帶着些得意:“他呀,來頭可大了,你們可給我伺候好了!”

那人撞了他一下,笑罵:“打什麽啞謎,我看,八成是你還沒上手的新情兒。”有這心思的不止一人,那便那些個往明川身上湊的,不乏有這樣想的。

“莫要胡說。”孫文成罵了一句,也不解釋,趕緊回到明川身邊。明川被衆人圍在一起,好看的眸子裏透出些不耐煩。

看見孫文成,語氣也頗為不客氣:“不是說要看戲嗎?戲呢?”

孫文成忙将戲折子遞上去:“公子想聽什麽戲,只管在這上面點。”

明川翻了翻,大半是他沒有聽過的戲。他一邊翻,一邊問道:“這裏最好聽的戲叫什麽?”

不等孫文成獻殷勤,一個公子忙湊上去:“這攬翠軒最好的戲,莫過于千山過這一折。”

明川問道:“講什麽的?”

“說的是同村的一對男女,自小青梅竹馬,少年外出求學,女孩留在村裏。沒想到,村子遭了土匪,滿村老少都被屠殺。少年求學回家只見到滿地鮮血,女孩不知去向。少年立志報仇,便拜師學武,經年之後,少年學成,殺光了土匪為村人報仇。後來因為殺孽太重被一位佛法高深的大師度化,剃度成了和尚。就在這時候,女孩找到了他,兩人原來素有情意。女孩千辛萬苦死裏逃生,男孩卻已經遁入空門,誓言做僞,兩廂成空。”

明川便道:“那就唱這個吧。”

孫文成提筆在千山過這幾個字上畫了圈,搖了搖鈴,不多時上來一個夥計。孫文成撂下個銀元寶,道:“下一個便唱這個。”

夥計端着戲折子和銀子下去了。

正當這時候,菜也上齊了,幾個公子依次落座,席間重又熱鬧起來。

一個公子拿起酒杯,道:“馮公子,方才是在下失禮了,這一杯,我敬馮公子。”

明川不會喝酒,手撐着頭,道:“身子不好,不宜飲酒,望你見諒。”

那公子被明川半點不客氣的話下了面子,臉色頗有些不好看。孫文成為他解圍,舉杯道:“不就是喝酒嗎,我跟你喝。”

那公子面色好一些了,放下酒杯冷笑道:“不過是擡舉幾分,還真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了!”

孫文成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呵斥道:“閉嘴!”

明川眼珠子轉了轉,道:“你是在說我?”他倚窗坐着,舉止間透着一股子慵懶的勁兒。他的目光掃過衆人,但是又沒有落到誰身上,仿佛衆人跟一粒塵土也差不了多少,從來進不到他的眼裏。

孫文成捏着酒杯,幾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就是這樣,高高在上,純白無瑕,恨不得讓人将他從高位上拉下來,狠狠碾進泥污裏,讓他身上帶着洗不掉的污穢。

那公子嗤笑一聲:“看來你還有些自知之明。”

明川忽然覺得敗了興致,他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公子的臉幾乎要氣黑,方才他們剛到,衆人便介紹過了,只是明川沒有在意。

“我叫杜輝,家父大理寺少卿杜明義!”杜輝一臉得意,等着看明川害怕驚恐的樣子。

明川學着國師的樣子哼笑一聲:“怪不得,有你這麽個兒子,杜明義這把年紀還是個五品官。到了致仕的年紀還扒着官位不放,真是丢臉。”

杜輝面色猙獰,明川說罷便站起身,拿了自己的披風,就要往外走。孫文成趕緊跟上他,面帶歉疚道:“公子,那杜輝素來放肆慣了,公子莫放在心上。”

“我為什麽不放在心上?”明川道:“他敢對我不敬,我定要治他的罪的。”

孫文成不以為意,只以為是小孩子脾氣,道:“他不知道公子的身份。”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孫文成一噎,讪讪的笑了,他素來以為明川好性,不會計較這些。可實際上,明川也不算什麽好性,他也是被容商寵着長大的,脾氣不小。孫文成以為的好性只是明川懶得計較。

“公子現在去哪?”孫文成換了話題。

明川道:“看戲啊,我點的戲還沒看完呢。”

明川招來夥計,從荷包裏抓了兩把金瓜子:“我要一個包廂。”

夥計雙手接了,喜得合不攏嘴:“客官這邊請,這邊請!”

明川跟着他去了。孫文成有些不甘心,跟在後頭,等那夥計出來了,他叫住夥計,拿出一方銀錠:“把方才那位公子給的金瓜子拿出來。”

夥計有些不樂意,孫文成只好再加一方銀錠,面色陰沉:“快點。”

夥計不敢得罪他,只好換了。孫文成重新理了理衣服,走進去。明川看見他,面帶驚訝:“你怎麽沒走啊?”

孫文成噎了一下,笑道:“公子是我帶出來的,自然得要公子這一天玩的舒心。”他将金瓜子還給明川:“怎好勞公子破費。”

明川詫異的望了他一眼,正好夥計送來茶點,明川就叫住他,挑了挑下巴示意那些金瓜子:“送去給唱戲的幾位。”

夥計笑道:“謝公子賞。”

作者有話說:

明川: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這麽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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