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明所以的小皇帝

明川目光飄忽不定,嗫嚅道:“我什麽都沒做,那屋子裏暖和,我不知不覺就睡着了。醒過來就看見國師了。”

容商眼神一冷,明川目光轉來轉去,落在容商手裏的茶杯上。他有點渴了。

“那孫文成呢?”容商問道。

“孫文成?”明川回過神來:“他怎麽了?”

容商目光在明川臉上逡巡,發現他确實不像說謊的樣子,大抵是真的不知道孫文成對他做了什麽。

既然不知道,也不必說出來髒了他的耳朵。思及此,容商收斂了神色。

明川敏銳的發現了容商的神色趨于緩和,便道:“國師,朕有點渴了。”

容商看了眼手中的被子,拎起茶壺倒了一杯,沖着明川招了招手。明川在池子裏走了幾步,到容商跟前,容商捏着茶杯送到明川嘴邊。明川無知無覺就着他的手喝了。

嘴唇沾了茶水變得更加紅潤,在熱水裏待久了明川臉上也熏得紅撲撲的,越發撩人。容商伸出手,擦幹淨明川嘴角的水滴,指腹碾過他的唇,帶起一陣輕微的刺痛。

明川茫然的看着他。

容商收回手,起身走了。

他走之後,成公公端着衣服進來,念叨:“我的陛下啊,你怎麽能偷跑出宮呢,倘若你有個什麽好歹,可叫老奴怎麽活!”

明川舒舒服服的躺到池壁上:“朕不是平安回來了嗎。而且國師看上去也不生氣了,皆大歡喜!”

夜幕沉沉,容商的白衣在黑夜裏紛飛。太和殿前清光一片,容風身上仿佛還帶着地牢的血腥味。

容商越過他往殿裏走去:“他說了什麽?”

容風躬着身子:“孫文成說,陛下出宮是陛下自願,不是他慫恿陛下出宮。他還說,并非是他對陛下有不軌之心,是陛下與他,兩情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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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落下,鴉雀無聲,容風大氣不敢喘一聲,幾乎能預料到上頭那人的雷霆之怒。

“他當真是這樣說的?”

“是。”

嘩啦一聲,滾燙的茶水混着瓷器碎片摔了一地。容風将頭埋的越發的底,只覺得空氣幾乎都凝固住,叫人呼吸不過來。

地牢幽深,不見天日。血腥氣味彌漫在每一個人身邊。地牢盡頭,原本衣冠楚楚的公子,現在形容狼狽,滿身髒污。仔細一瞧,只見他渾身上下幾乎沒一塊好地方,都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他雙目無神,兀自喃喃:“是陛下喜歡我,是他喜歡我,不要殺我,不能殺我。”

這一片寂靜中,忽然聽見有人的腳步聲。兩個獄卒過來打開牢門,孫文成撲上去:“是不是要放我出去,是不是!”

獄卒不理,拖着将人拖出去。

這一間屋子是地牢少有的幹淨屋子,一面牆壁挂滿了刑具。孫文成被人綁到柱子上,半死不活。

獄卒們默不吭聲的忙碌,搬來一把紫檀木椅子,一張梨花小幾,綠釉香爐裏散發蘅蕪香氣,很快驅散這裏難言的氣味。

一個人坐了下來,白色的衣衫同這裏格格不入,衣角繡着繁複的雲紋,尊貴天成。孫文成擡起頭,看見國師身披玄色的披風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漫不經心轉着手上的翡翠戒指。他就這麽怡然自得的坐在這裏,仿佛這裏不是什麽地牢,而是莊嚴肅穆的太和殿。

“你說陛下喜歡你?”他出聲問道。

孫文成一個勁兒點頭:“陛下喜歡我,你不要殺我,陛下喜歡我。”

容商皺了皺眉,一邊站着的人上去便抽了他兩巴掌。于是重新安靜了下來。

“你憑什麽說陛下喜歡你?”

孫文成猶豫了一瞬,聲嘶力竭道:“我在陛下身邊待了多年,誰能比我陪伴他的時間更久?我知道他的喜好,知道他最愛吃什麽喝什麽。他愛看的話本子都是我替他捎進宮裏的!陛下必然是喜歡我的,我說要走了的時候,他還說可惜我要走了。我對,我對陛下做那事,也是陛下默許的,他同意了的!”

容商的目光越來越沉,“他親口說過喜歡你?”

孫文成咽了咽唾沫:“陛下雖沒有親口說過,但那是因為他,因為他還沒有意識到,其實他是喜歡我的!”

他心裏覺得,只有這麽說,國師才可能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放他一條生路。于是他越說越認真,越說越煞有其事。不管在座的人信不信,他自己已經忘了這是自己說的謊言。

容商眯了眯眼,幾乎想把眼前這人碎屍萬段。孫文成還在不停地說着,狀若瘋魔。容商已經不想聽了,他道:“既然陛下如此喜歡你,那你便留在宮裏陪着陛下吧。”

孫文成還沒意識到這是什麽意思,他知道自己不用死了,又哭又笑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明川原想出去找國師,可是還沒出門,就聽見國師的人過來,後面跟着還幾個侍衛。他對明川道,國師有領,請陛下在紫宸殿靜心養身,不許外邊人進來,也不許裏邊人出去。

明川追問道:“那朕什麽時候可以出去?”

來人沒有答,侍衛将紫宸殿的大門關上。朱門在他眼前重重合上,明川還沒有反應過來,滿心的茫然無措。

太和殿裏雅雀無聲,宮人們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容商撐着頭,腦海裏不停回想孫文成的話。他說的是真的嗎?明川會喜歡上他嗎?

孫文成長得也不差,同京城的公子哥們混在一起,也算是個少年風流的樣子。他同明川認識多年,又慣會花言巧語,真的将明川哄騙去了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憑什麽!

容商越想越抑制不住心中的暴虐,他将明川養到這麽大,再沒有為誰費過這樣多的心思。從前顧及着明川的身子,顧忌着他的心情,一直不去動他,如今倒好,生生便宜了別人。

該及早下手的,容商心想,什麽這些那些的,總歸他這一輩子都是自己的,有的是時間叫他适應。

夜深了,容商站在殿外,紫宸殿裏還有燈光。平常這時候,小皇帝早就睡了,這會兒他為什麽不睡?是在擔心孫文成嗎?

容商舉步走進內室,只見明川躺在牡丹窄榻上,抱着個竹葉軟枕睡得香甜。鎏金八寶明燈露出些光灑在他臉上,照的他的臉光澤瑩潤像瓷器一樣。

容商看着他許久,上前輕輕拍了拍:“怎麽不回床上睡?”

明川醒來看見他,眼裏迸發出驚喜:“國師!”

容商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明川拉着他走到書桌前,獻寶似的将手中的紙遞給他。容商一看,只見是一幅丹青,畫中人穿着朱紅的錦衣,豐神俊朗,風度翩翩,清雅尊貴,一雙眸子畫的最為傳神。

“這是什麽時候畫的?”

“今天才畫好的,”明川道:“是國師生辰時候的模樣,你極少穿什麽鮮豔衣服,穿上之後便顯得氣度不凡。”

明川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容商道:“畫的不錯。”

明川眼中的笑意更甚,他讓容商坐下來,親手捧了一個汝窯五彩茶盅奉給他:“國師喝茶。”

容商接了,明川心裏有了些底氣,問道:“孫文成怎麽樣了?”他白日裏只想着國師能不罰自己,倒忘了那個帶着自己出宮的孫文成了。

國師喝茶的手,目光銳利直直的望向明川:“陛下關心他?”

明川被他看的驚了一下,磕磕絆絆道:“他,他好歹給我做了這麽些年的伴讀,總不能因着朕一時任性,叫他受了太重的責罰。”

容商冷笑一聲:“是啊,你二人多年相伴,情分深重啊!”

明川越發無措,道:“我只是覺得,出宮畢竟是我自己的主意,與孫文成幹系不大,論理不該···”

剩下的話淹沒在國師越來越幽深的眸子裏,他忽然揚手摔了手上的茶盅,瓷片碎一地,驚得明川縮了縮脖子。

“好,很好!”容商怒極反笑,道:“我真是不該讓你認識些不相幹的人!”

說罷,國師便起身大步離開了,他的衣袂紛飛,帶起了方才被随手放在一邊的丹青,丹青落在茶水上,很快模糊成一團。

被方才的動靜驚動的成公公過來查探,他忙收拾了地上的殘渣,道:“陛下素來也不在意那孫公子,怎麽這會兒因為他同國師争執呢?”

明川愣愣的,還沒反應過來,道:“只是想起來了跟國師說一聲,怎麽國師這麽大反應?”

成公公道:“總歸那孫公子也不是真心待陛下,陛下就不要再為他求情了。”

明川點了點頭。成公公拿着髒了的丹青,可惜道:“這樣好的畫,陛下從國師生辰畫到現在,就因為一個孫文成毀了。”

明川看着那副畫,忽然輕輕地嘆了口氣——他這個時候還沒有那麽經常嘆氣。

“扔了吧。”明川道。

作者有話說:

明川抓狂:國師到底腦補了些什麽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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