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快死了的小皇帝
明川醒來就覺得喉嚨疼得難受,像是摻了一把沙子在磨。乞丐見他醒了,遞過來半碗熱水和一個包子。
“吃吧,吃完我帶你去能出城的地方。”
明川趕緊接過來吃了,他餓的狠了,也不在乎好吃不好吃。
乞丐對京城很熟悉,走到哪都能說上幾句。他帶着明川一直往東,告訴他,這一帶住的大多是窮苦人家,三教九流牛鬼蛇神都有,律法反倒成了不那麽重要的東西。
走到一個低矮的小門前,乞丐敲了敲門,說了兩句明川聽不懂的話。不多時,有人來開門,領着兩人進去。
讓明川驚訝的是,小院裏有直通往地下的密道。
乞丐拉着他,道:“別看這地方不幹淨,裏頭很熱鬧,比上面差不了什麽。”
乞丐往領路人手裏塞了幾個珍珠,領路人很滿意,道:“要幹什麽?”
乞丐忙道:“就是出城,路引和身份憑證都沒有。”
領路人道:“東巷,找三爺。”
“多謝您。”
乞丐回身拉着明川,明川仍在東張西望,看上去很好奇。
“我的小祖宗,你看什麽呢,還不快點走!”乞丐催他,明川皺了皺鼻子,跟上了乞丐的腳步。
小路窄小,時不時的有老鼠跑過去,太陽照不到這裏,所有人都灰撲撲的,一點亮色也沒有。
他們找到了那個三爺,三爺要價一百兩。乞丐跟他說:“您看我們兩個哪像是有錢的主?”
三爺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劃過明川,道:“這個,也不像是沒錢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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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川瑟縮了一下。
乞丐為難:“三爺,您看···”
三爺揮揮手:“沒錢就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乞丐和明川兩人相視一眼,面露難色。一邊的一個女人衣衫不整的,露出半個肩頭。
她對着明川笑,“缺錢?”
明川點點頭。女人笑的更歡快:“跟我呀,就你這個模樣,一晚上,一萬兩也是有人要的。”
明川不明白,乞丐趕緊拉着他走了。
走出一段路,明川問:“她說的什麽意思啊?”
乞丐道:“還什麽意思?叫你賣身呗,來錢快還不費力!”他轉過頭又罵了兩句,說那個女人不是好人。
明川漲紅了一張臉,不再說話。
乞丐于心不忍,拍拍他道:“沒關系啊,咱們再想辦法。”
明川點點頭,還沒走出兩步路,忽然從天而降一盆水,将兩人澆了個透心涼。
乞丐罵罵咧咧的往上看,只見方才那個女人端着個銅盆,戲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
乞丐自知惹不過,拉着明川離開了。出去跑的太急,明川跟個孩子撞在一起,兩人都倒在地上。
明川趕緊去看那個孩子,只見那個孩子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明川手足無措,覺得自己真的撞傷了人。
乞丐一看就知道是碰瓷的,站在明川身邊,兇神惡煞的看着那個孩子。
那個女孩很快害怕了,也不敢再說什麽,灰溜溜的爬起來。她面色蠟黃,瘦骨嶙峋的,手腕凍的青紫。明川于心不忍,嘆了口氣看着乞丐。乞丐被他看得受不了,只好又拿出一顆珍珠打發女孩。
“你呀你,讓我怎麽說你才好。”
明川踢了踢雪塊:“我,我好歹從前比他們過得好。”
乞丐哼笑一聲:“你從前過得還比我好呢,怎麽不知道可憐可憐我,現在珍珠還剩三兩顆,夠幹什麽的呀。”
風一吹過來,兩個人都感覺到了冷。乞丐道:“行了,咱們先回去。”
回到棚子裏,明川覺得身上的棉衣幾乎凍成了冰。他哆哆嗦嗦的爬進茅草堆裏,很快就人事不知了。
他是被乞丐晃醒的,醒來就覺得手腳冰冷,像是有冰塊放在身上。乞丐看着明川緋紅一片的臉,面色焦急:“你發燒了。”
明川看着他的嘴一張一合的,但是聽不見他在說什麽。等他意識到的時候,臉都白了。他拉着喋喋不休但是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的乞丐,道:“我聽不見了。”
乞丐的臉色唰的變了,他把明川拉起來:“咱們得去看大夫。”
天色昏黃,晚霞鋪滿了天空,瑰麗絢爛。乞丐背着明川,雪化了之後的路泥濘一片十分難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停在了一家醫館前,大夫診完脈開方抓藥,不多時,藥煎好了。深褐色的藥帶着苦澀的味道,明川早沒了意識,咬着牙喝不下去。
乞丐急得滿身汗,最後只好掰開明川的嘴硬灌下去。等了有半個時辰,明川身上依舊滾燙。乞丐抓着大夫:“怎麽還不退燒呢?”
大夫胡子一大把:“這個人太虛了,底子不足,這一發燒,那些個虛虧就都反上來了。”
乞丐道:“那,那用藥補補呢?”
大夫看了一眼乞丐:“補藥貴重,你買得起?”
乞丐把先前明川給的一錠銀子和珍珠都拿了出來。大夫搖搖頭:“這些錢只能用一貼的藥,要治他,遠不夠。”
“先用着,不夠我再想法子。”
大夫讓人去煎藥了,乞丐看看外邊的天色,請求道:“這寒冬臘月的,您容我們在這待一夜吧。”
大夫同意了,留了熱水和湯藥,說:“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乞丐謝過大夫,大夫和童子都離開了,很快醫館大堂就剩他們兩個。
乞丐給明川喂了藥,熱水裝了湯婆子放在明川腳邊,念叨:“你說你,啊,你可憐人家,銀子不當銀子一樣撒出去,這會兒有誰可憐可憐你啊?”
明川動了動,乞丐忙去看,只見明川閉着眼,淚珠子沁出來,很快濡濕枕巾。
看他沒有醒來的意思,乞丐給他攏了攏被子,“說你兩句你還委屈了。”
半夜明川總算退了燒,醒了過來。乞丐在一邊打盹,聽見動靜就睜了眼。他倒了點熱水給明川潤嗓子,問:“聽得見嗎?”
明川點點頭,乞丐放下心:“那就好,應該只是一時的耳鳴,沒燒壞耳朵。”
明川放下心,乞丐也松了一口氣:“你說你快睡了一天了,剛才我聽見你在念叨,說什麽夙洵,夙洵是誰?”
明川道:“夙洵···夙洵是我兄長。”
“你出來也是背着他?”
明川點點頭。
“他對你好嗎?”
明川依舊點頭。乞丐嗤笑一聲:“對你好怎麽不來找你?”
明川聲音有些啞:“我是偷跑出來的。”
乞丐胡亂應了兩聲,片刻後,他嘆了一口氣,面色凝重道:“為了給你買藥,咱們的錢都花完了,你身上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沒有?”
明川搖搖頭。
乞丐道:“那你只好求菩薩保佑不要再發燒了,不然你真的有可能燒成傻子。”
天亮之後他們就得走了,臨走大夫送了他們一副退熱的藥。乞丐依舊背着明川,藥包晃蕩在胸前,他們往東走,天邊有太陽的影子。
乞丐從其他人那裏借了些茅草,鋪的厚厚的。他将明川放上去,兩床被子都蓋上,安頓好他之後出去找吃的。
明川的運氣從來不太好,到了晚上,他又開始發燒。
乞丐東拼西湊又買了一貼補藥,但是這一回顯然沒有什麽用,藥灌下去之後也不見好。明川燒的渾身滾燙,眼睛裏帶着紅血絲,嘴角都起了泡。乞丐守在他身邊,道:“你說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行,非得跑出來,真是自己作的。”
他眼圈發紅,伸手撥了撥明川汗濕的頭發:“我就是一個乞丐,賺不到多少錢,養不起你。你說你做什麽跟我回來。”
明川意識昏沉,勉強睜開眼,看見乞丐守在他身邊。
明川眼圈騰的紅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乞丐也是眼圈紅紅:“是啊,你可能要死了。”
明川一個勁兒的流眼淚:“我不想死。”
乞丐道:“我沒有辦法呀,醫館我去了,我都求他們了。還是怪你太嬌氣,生個病都要用那麽貴的藥。”
明川抓着乞丐的手,聲音裏帶着些哭腔:“謝謝你。”
明川再度失去意識,他覺得自己八成是醒不過來了。
乞丐又看着明川昏過去,他起身,想去找點熱水給明川潤潤嘴唇。一轉身,就看見棚子外面呼啦啦站了許多人,手持火把,好大的陣仗。
棚子裏的人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陣仗,紛紛安靜下來。那一堆人裏走出來一個穿白衣服的。他身形高挑,氣勢逼人,白衣不染纖塵,跟這裏格格不入。
明川也跟這裏格格不入。
乞丐很快明白過來,他想上前,但是被人擋在一邊。他看見那人把明川抱起來,用大氅将他裹住。
在他懷裏,明川很安靜,眉眼舒展,好像沒有那麽痛苦。
走到乞丐跟前,他身後有人出來拿了一盒子金子。
“多謝你這兩天照顧他。”容商道。
乞丐看了看明川,嗤笑:“有那銀子怎麽不給他好好補補?”
容商道:“這與你無關。”
還真是無關,乞丐有些想罵人,但是看了看明川,又忍下了。
“別再叫他一個人出來了,什麽都不懂,多危險。”
容商沒說什麽,抱着明川離開了。他的侍衛将一匣子金子放在他面前,也不管他說要還是不要。
人走了,棚子裏重新熱鬧起來,茅草堆上剩下兩床被子。其他人圍上來,對着那匣子金子垂涎不已。
乞丐看也不看,随手一推:“你們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