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被算計的小皇帝

朱雀樓上,容商身着織金仙鶴的紅紗袍,腰系螭虎墨玉帶,身形修長,氣度尊貴。在他手邊,有一個小匣子,容商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這匣子上。

容風進來,回道:“張大人到了。”

容商擺了擺手,容風側身,讓張心遠進來。

張心遠躬身行禮,“國師大人。”

容商沒有說話,他在慢條斯理的品茶。張心遠也沒有說話,國師不叫起,他就一直躬着身子。

過了一會兒,容商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道:“好一副恭敬模樣,我真當你要誠信歸順我呢。”

張心遠不慌不忙,“禮數如此。”

容商似乎是嗤笑了一聲,他道:“起來吧。”

張心遠直起身子,容商問道:“把這些東西送來,是什麽意思?魏集沒有許你好處?”

“微臣并非魏将軍一派。”

容商挑了挑眉,“難不成,你還是我這一派的?”

張心遠面色嚴肅,“天下自來只有一黨,那便是皇黨。餘下的,不管是魏将軍一派的,還是國師一派的,都是異黨。”

容商眼睛中透露着驚訝。張心遠接着道:“微臣受陛下恩賜,才有今天的地位,乃是不折不扣的皇黨。微臣行事,秉承陛下旨意,不敢有違。”

頓了頓,張心遠看着容商,意有所指道:“我原本想為陛下清君側,讓陛下重掌皇權。只是我心思愚鈍,估摸錯了陛下的意思。若有些事情陛下不想做,那做臣子的也不該做。我将這匣子中的書信送給國師,是當做我迷途知返,想要彌補一二。”

容商聽明白了,“所以陛下站在我這邊,你也跟着站在我這邊。”

張心遠不卑不亢,“張心遠只唯陛下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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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容商道:“坐下說話吧。”

張心遠暗暗舒出一口氣,心中懸着的一塊大石頭終于放下,他動了動站的有些僵硬的腿,走到一邊坐下。

“你同魏集書信來往,有多久了。”

“近一二月間的事。”

“張大人了不得,”容商語氣淡淡的,“短短幾個月,便可叫魏集同你推心置腹的。張大人這樣的本領,不适合做個直言谏上的禦史。想來唯有禮部适合張大人這種八面玲珑長袖善舞的人。”

禮部。張心遠飛快盤算,六部大都是國師的人。唯有禮部,仗着身後有宗室,時常與國師唱反調,尤其在近來的選妃之事上,越發的攪弄風雨。

張心遠道:“國師若有煩憂,不如說出來聽聽,興許我能為您解憂呢?”

容商看了他一眼,語氣嘲弄道:“現在不說是為了陛下了?”

張心遠一噎,衣袖下的拳頭死死握住。只有容商這種身居高位的人,才可以随意戳破別人的遮羞布而不怕得罪人。他們高高在上,不需要為誰粉飾太平。

好在容商沒有再說什麽,道:“近來朝堂之上陛下選妃的呼聲越來越高了,他們怕夜長夢多,甚至等不及陛下加冠。而且京中忽然出現傳聞,說陛下去普陀寺的時候,曾與一女子以手帕結緣。”

張心遠點頭,道:“酒樓茶館之中都在流傳這樁事。”

容商端起茶杯,道:“本座不想陛下名聲受損,也不想陛下娶親,你可有什麽法子?”

張心遠沉吟片刻,問道:“這女子之事可否屬實?”

“只是有這麽個人罷了。”容商道:“旁的都是無稽之談。”

張心遠笑道:“既有這個人,那就将她迎入宮中吧。”

容商眉頭微挑。張心遠接着道:“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其中參與者必然不止一個人。可是國師大人,與陛下結緣的女子,只有一位啊 。”

想要女兒進宮的大臣不少,可偏偏只有這一家被選中,叫旁人心裏什麽滋味?到時候旨意一下,怕是容商還沒做什麽,那些人自己就要鬧得不可開交了。如此一來,雖迎了一位進宮,餘下的卻再不成氣候,怕是以後立後之事上都難插手。

張心遠道:“只是委屈陛下,還要迎一位女子進宮。”說着,他去看容商的臉色。

容商笑了笑,眼裏平靜的很,語氣也淡,“這法子不錯,就這麽辦吧。”

張心遠應承下來,卻難以分辨容商眼底的情緒。

紫宸殿,明川剛從秋千上下來,言恪扶他到一邊坐下。這一處地方近來是明川的心頭好,言恪建議他在這裏建個亭子,他嫌勞師動衆沒有準,卻特特的把一張寬大的雕花炕床搬了來,後頭放置十二扇的檀香嵌寶珊瑚的屏風。榕樹遮天蔽日一絲太陽光也不漏,這地方只比屋裏還舒坦呢。

言恪端來一碗糖酪澆櫻桃,用水晶碗盛了,碗底鋪着一層碎冰,單是看着就覺得暑意盡消。

明川拿小銀勺子舀着吃,言恪道:“聽聞前朝為着陛下選妃的事,又鬧起來了。”

自入夏之後,朝會便由三天一次改為了一月兩次,明川懶怠動彈,就是這兩次也不大想去的,前頭有什麽風吹草動,都是言恪聽了,回來當話本子說給明川聽。

“為這一樁事,從年頭鬧到現在,也不嫌累得慌。”明川道:“鬧出什麽來了?”

言恪便把朝堂上的事細細與明川說了,從國師下旨同意讓人進宮,到下朝之後,大殿前面就公然吵起來的幾位大臣,你方唱罷我方登場,比戲臺子還熱鬧。

明川笑過一回,問道:“那個說與朕有一段緣分的女子,是哪家的倒黴姑娘?”

“是禮部侍郎家的嫡長女。”言恪道:“國師已經下旨,封為慎妃。”

“這個封號不大好聽啊。”明川邊說邊笑。

言恪不解,問道:“這次封妃,國師連支會一聲都沒有,是不是太平靜了些。”

凡涉及到這些事的,國師哪有不折騰小皇帝的呢。

“生氣呢吧。”明川道:“那日去普陀寺,是他同我一道去的,這樣都能讓人鑽了空子,他心裏怎能不惱。”小皇帝越說越高興,“鑒于我最近乖得很,他哪有理由找我撒氣,倒黴可不就是這位慎妃喽。”

明川倚在迎枕上,兀自高興了會兒,問道:“這個法子是誰出的,損的很。”

言恪給他打扇子,聞言道:“似乎是張大人的法子。”

明川一愣,言恪道:“看來奴才想的不錯,張大人聰明的緊呢。”

明川笑意收斂了,不知在想什麽。

言恪忽然問道:“陛下沒想過娶妻嗎?”

明川回神,問道:“娶妻?”

“是啊,”言恪道:“即使沒想過娶妻,陛下就不想有自己的子嗣嗎?”

明川詫異的望向言恪,“你這是什麽意思?”

言恪搖搖頭,道:“奴才只是想,若是國師真的心疼陛下,定然不舍得陛下沒有一個血脈相承的子嗣。”

明川皺起了眉頭,道:“這話朕不喜歡聽,以後不要再說了。”

言恪斂眉,“是。”

明川皺着眉,言恪沉默的打扇子,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沉了下來。忽然太監回報,說徐成玉求見,明川忙道:“叫他過來。”

徐成玉身上穿着朝服,紅衣紅裳,金線繡着昂揚的麒麟,端的是俊朗無雙。

徐成玉行了禮,明川叫起,命人搬了椅子給他,道:“坐。”

徐成玉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接過言恪給的茶,道了聲謝。

“有日子沒見你了。”明川道。

徐成玉道:“可不是,近來我白日裏去翰林院,下了衙就被我爹押着跪祠堂,若非進宮請安,我還出不來呢。”

明川問道:“徐首輔為何罰你?”

“興許是覺得我沒出息吧。”徐成玉笑道:“與我同科的張大人如今已是四品官,國師大人還欽點了他入禮部,相比下來,我忒不像樣子了。”

明川笑意微斂,道:“張心遠懂鑽營,你不必像他一樣的。”

徐成玉微微嘆了一聲,“陛下覺得鑽營不好嗎?”

明川搖搖頭,“朕并非這個意思,只是覺得,似你這般人品,費心學着旁人鑽營,有些委屈了。”

徐成玉大笑,“陛下高看我了,都是天底下碌碌人,有何委屈?”

明川也笑了,徐成玉同他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的心胸很開闊,就好像他這個人同憂愁之類的詞都不沾邊。

忽然,徐成玉斂衣跪了下來,道:“實不相瞞,微臣此來是想陛下求官的。”

他用上了敬辭,明川也坐正了身子,道:“你說。”

徐成玉就道:“家父有意将微臣調去張大人身邊,想叫我學一學他的鑽營之術。但是微臣志不在此。”

“那你想要什麽,說來聽聽?”

徐成玉道:“微臣想去大理寺,斷案沉冤,總好過在翰林院虛度光陰。”

明川道:“你可知道,本朝入內閣者,都出身翰林。你請出翰林院,是自斷前程。”

徐成玉笑了,“誰說好前程就非得是入內閣呢,滿朝文武,有多少人是翰林院出來的,陛下能說他們的前途無望嗎?臣無心內閣,偏又做了翰林,這才是斷了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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