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舊友新敵,隔閡漸深

沐翎家青檀也順路去了一次,毒是很平常的毒,解毒也不麻煩。

沐翎一夜沒睡,照顧了他娘一宿也等了青檀一宿。見青檀來了第一反應就是向他行了一個大禮,并表示昨天是他太莽撞并非有意沖撞。

青檀給沐翎的藥效果很好,他娘身上的毒退了有近一半,現在正安穩得睡着。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安穩得睡過了,病的這些日子裏一入睡就是咳嗽,咳到嗓子啞得說不出話。

沐翎做的這些青檀只以餘光一瞥,收入眼底後也不說話,搭了脈開了藥後就離開了。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溫府,卻停在溫府前邁不開腿,站在溫府前感知不到溫彌汜的氣息,“怎麽了……”蹙眉,口中輕喃。

見一個家仆走來,拉過來細問,家仆說大少爺不久前出門的,至于去哪了他不清楚。

青檀下藥的計量不會算錯,按理說溫彌汜該睡到他回來才是。

另外,從沐翎那裏回來以後,青檀又感覺到自己設下的禁制一個一個被打破,遠到別的城裏檀名下的樓宇。速度之快,并不是人力所能及,像是兵分幾路所為。

是他。今天帶走那個戴面具男人的人。

至于那人的目的青檀很清楚,那人的性子青檀也很清楚,他們都是對認定的事不會輕易罷手的那種人。

事情變得越發棘手了,就快要超出青檀可以控制的範圍了。

緩步走進他和溫彌汜的屋子。有人來了……不是溫彌汜,青檀一瞬做出這樣的判斷,于是隐匿了身子。

來人鬼鬼祟祟,貓着腰,一副做賊的樣子。她的身份卻是可以光明正大得來溫彌汜房裏的,來人正是溫老爺的二姨太。女人手上華貴的镯子和頭上的簪子都滿滿得幾乎再沒有空隙再加上一個,看得出溫老爺待其寵愛有加。

她來這裏做什麽?青檀眼中冷光閃過,倘若她要對溫彌汜不利,他不介意現在就送她去見閻王。

但是她的舉動奇怪得很,只是四處看看,最後目光在床邊挂衣裳的木架子上停了停就轉身出去把門重新合上了。

青檀重新坐回桌邊,還未來得及思量太久,門就被再一次打開了,這次是溫府裏他最熟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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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辦得還順利麽?”青檀強扯起一個笑,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溫彌汜點點頭,在他身邊坐下,“有什麽事想和我說的嗎?”

“什麽事?我是妖是人麽?”青檀苦笑着垂下眸子,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瞞着他了,要說的話可能一天一夜都說不完。

不是不信他,只是他還不想打破現在的安逸。

溫彌汜沒開口,靜靜看着他,眼裏沒有溫柔,沒有笑意,什麽都沒有。青檀只看一眼那眸子,就覺得那是萬丈深淵,而他自己就像站在了那懸崖邊,眼看着就要跌落下去。

“我是人,只是會一些法術而已。”青檀說着聳聳肩,最後他還是選擇瞞着他,畢竟他是可以瞞着一輩子的,“那我也有話想問彌祀。”

溫彌汜待他究竟是否真心?青檀時而覺着溫彌汜确确真心,時而又不敢決定了,患得患失的。

“嗯。”溫彌汜嗯一聲,示意他問。

“今晚我們去千味軒吃好不好?”說着青檀嬉笑出來,那樣的話還是不要問的好。

“好。”

夜了青檀靜靜地躺在溫彌汜身旁感受他熟悉的氣息,方才由着心安而揚起嘴角僵住,身子驟然發緊,體內靈力一整躁動,近來這種躁動越發頻繁了。

“不出三年,就會壓不住的。”聲音很低沉,帶着十足得把握,這樣一句不長的束音傳到青檀耳中,就像在他腦中炸開一朵煙花,轟然卻又很快平複。

青檀以最輕的動作從溫彌汜身邊起來,看不清動作只是一瞬就消失在溫彌汜房裏。在青檀消失後,房裏一雙幽幽的眼睛睜開,身子一動不動,看着天牆。

青檀再一下躍起,兩只腳站在同一片瓦礫上,輕盈又險然。房頂上還站着一個人,墨綠色的發,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發着光。

“寧晔不覺得驚訝?”那人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嘴唇很薄,臉頰消瘦,大笑起來整張臉就像險些被上下分成兩半,“還是說,在那裏寧晔就發現是我了,寧晔越來越深不可測了。”男人頓了頓,擡手比了比青檀的身高,“你這樣的模樣我還真是不習慣呢。”

“滾回你的妖域去。”在男子手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時候就被青檀狠狠拍開,用了力氣,換作平常人是要傷筋動骨了。沒有直接把人轟走有兩個原因,其一是體內靈力躁動還未完全平息,其二是他想要知道他說的不出三年就會壓不住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只是來提醒寧晔,百年是妖域的百年不是人間的百年。”男子的笑逐漸斂去,他不笑的面容看起來滲人得很,接着那人竟然變得有些恭敬,當然這種恭敬在青檀看來就像一條吐着信子向他游來的蛇,“九幽是來接陛下回去的。”

“你不用這樣叫我,我也不會和你回去。”青檀的語氣平緩了一些,到底沒有他,他今天也不可能在溫彌汜身邊了。

“你知道你如果執意要留在人間,體內的靈力壓不住了會怎麽樣吧?”九幽反問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寧晔是要忘恩負義麽?”

青檀不語。

“他死了,你就會和我回去吧?”九幽似乎更篤定了,雙手覆在身後,向前走一步。衣袂和墨綠的長發在在風中飄然。

“你要與我為敵麽?”青檀眼中放出冷光。

“他不過是個人,壽命不過幾十年,寧晔癡情至此……不過——就算我不動手自然也有人要他的性命。”九幽挨着房頂最高的地方坐下,目眺遠方。

青檀雙目微眯,言語間帶着些慵懶的,“誰敢動他,我就殺了誰,你也不例外。至于檀嘛……你就暫時替我打理好了。”

“那要是那日臨了,無論我要怎麽樣都可以吧?”金色的眸子裏豎立的瞳孔微微縮了縮,九幽很好奇,讓青檀做出這麽多男人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都随你。”

常理之外意料之內,九幽不削得笑笑,“那我就恭候着了。”低沉的聲音完全聽不出他在笑,他們明明只是在互相利用罷了,怎麽就快到要收獲的時候他竟有些猶豫了呢?九幽有些不懂,轉而就釋懷了,這些日子他在人間看了也有不少了,那些養了久了的貓貓狗狗死了主人都會痛心疾首,他僅僅是遲疑了一下罷了。

“不要動他。”青檀覺得別的都不重要,除了溫彌汜,所以不忘再重新強調一次。

九幽不置可否得輕哼一聲,轉身就消失在夜空裏。

九幽金色的雙眼透過那木門的隔閡,見到青檀寬衣重新躺回溫彌汜身邊,看見青檀眼裏他從沒有見過的那種在人間大概叫做不舍的東西。

九幽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注意到這個男子的時候,在青檀确确見到他之前很久。

一個身纏龍氣的男子,帶着一個孱弱的孤魂從冥界一路爬上通往妖域的山頂。在他踏入妖域的那一刻九幽正在入口處,讓九幽注意到他的也并非僅僅因為龍氣,而是龍氣正陽,靈力向陰,按理說應該沖突,但是他的體內雖說這兩股氣息都不強,但是竟能相交相融,而且他原是個人類。妖域百年千年都是一成不變的,突然出現這樣一個人,勾起了九幽的好奇心。

接着這人尋了一個地方修煉起來,修煉速度之快遠超九幽的預料,這莫非就是人類的優勢麽?九幽開始想要知道這個弱小的人類究竟是怎麽修煉成妖的。然而就算九幽時時以意念窺看,但是時至今日他都不明白青檀是如何用短短百年的時間修煉出近千年的道行,也不明白青檀是如何保住那個孱弱的孤魂讓他在妖界維持不滅這麽久。

妖域和天界不和,時常會發生摩擦,那一年九幽族裏的一個血脈極其正統的小字輩因為天劫多降下一道而受了極重的傷,族內會醫術的人都束手無策便整個妖域貼出告示尋能治好他的妖。

青檀第一次站在了九幽的面前,九幽第一次這麽清晰得看見他的臉,覺着有些出塵,和妖域裏的那些妖格格不入。青檀那時不過千年道行,族裏那些長輩不相信他能治好,九幽卻力排衆議讓他試試。

九幽的兄長乃他族族長,說來九幽也該算是蛇族的半個族長,但是他兄長極為自負多疑,不允他半分權利。九幽表面恭順,心裏卻斷斷不可能就此罷休,青檀來到他們族裏那年九幽的兄長已然掌權百年有餘而九幽也已經隐忍了百年有餘。

“姬寧晔。”青檀在聽聞是九幽力排衆議得時候連頭都不曾低一下,只是平視九幽然後報了自家家門。他不怕九幽眸子裏的冷光,也不畏懼九幽的身份,接着青檀問他,“只要我治好了他,想要什麽都可以吧。”

九幽點點頭,告訴他是的,問他要什麽。青檀說等他治好了再說也不遲,但是讓他不要忘記今日說過的話。

九幽不知道是什麽給他如此向他說話的勇氣,當時的九幽想要弄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蟻蟲那麽簡單。

後來青檀在蛇族住了三年,九幽的那個後輩名喚九枝,個子小小的性子卻堅毅得狠,如此重的傷僅僅用三年便得以痊愈讓青檀都覺得訝異。

治愈了九枝也就到了青檀向他提條件的時候,青檀這些年在蛇族做了些什麽九幽也基本都清楚,他不曾說破甚至有時還替他掩護。

【我要蛇王的內丹。】

【可以。】

這是他們當時的對話,九幽記憶猶新,接着兩人心照不宣笑了,後來的幾天兩人不眠不休得定下了契約,所有條目謹慎沒有纰漏。

等他們完成一切,也就是一年前,青檀方才煉化了蛇族族長的內丹就消失了。九幽倒不怕青檀違反契約,畢竟要找到蛇族內丹的氣息對九幽而言還是很簡單的,更何況縱然青檀煉化了內丹也不能将其的力量發揮到極致,真要動起真格也還不是九幽的對手。

只是九幽沒想到,青檀如此全然不顧性命得謀劃了這麽多做了這麽多,竟然只是為了一個男人。

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九幽金色的眸子裏斥了濃濃的不削,轉而身影消失在泛起微光的半晨半夜的天空裏。

喚春閣。

“怎麽,此處就你我二人也要用面具掩面?”九幽眸子裏泛着冷光,看着這個喚春閣的新主人。青檀讓九幽打理檀,他既沒拒絕也沒答應。

“恩,是不用。”說着那人摘下銀色掩了大半邊面孔的面具,臉上的笑有些虛浮,攀不上眼角。

“這檀打算怎麽處置?”九幽開門見山,雖說他并不懼怕這人類要把檀從他手上整一個奪來也只稍費一些功夫罷了,但是他并不打算這麽做。

“不處置。”那人把着眼前酒杯小酌一口,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你也喝一杯?這酒好得很。”說着給九幽也倒上一杯遞到他面前。

九幽用餘光掃一眼被推來的酒杯,接着金色的眸子依舊鎖着那人。

“九幽兄露出這麽可怕的表情幹什麽?不喝就不喝嘛。檀的話,照着以前那樣運作,日進鬥金啊,我為什麽還要處置什麽呢?”那人一口飲盡杯中酒,一手抵着桌,身子前探,“莫不是九幽兄也眼饞這白花花的銀子了?沒問題,一句話,我們五五分成。”

“小狐貍呢?”九幽眼裏才沒那些個俗物,轉念想起九枝在他臨行前無論如何都要他辦的事。要不是小狐貍的氣息突然尋不到了,他也不用替這人做這些個瑣碎的事。

那人探直的身子松軟下去,靠在木凳子的椅背上,“急在一時麽?九幽兄不在我要怎麽敵得過青檀呢?”

“那是你的事。”

“真不多留?”

九幽眼中冷光一現,那人縮縮脖子。

“青風觀。”那人左右看看,接着才小心翼翼得說那小狐貍的所在,“你要小心些,據說那觀主捉妖的本事高得很啊。”

那人還未說完,喚春閣裏就再沒有九幽的氣息了。

那人也不顧是不是還有人在聽,拿着酒杯放在眼前搖晃,一口飲盡,“真是心急,好歹聽我講完不是?”口中關切實則巴不得九幽能早些走,利用都利用完了,還留着也只能礙事罷了。那人又給自己酌酒一杯,不急着喝下,細細得看着晶瑩的酒液,勾起嘴角。

溫府門前。

“彌祀,今天是去哪?”青檀拉着溫彌汜的手,下人早已習以為常。

“城北的染布廠。”接着溫彌汜先上了馬車,再把青檀拉上來。

快要抵達染布廠的時候,溫彌汜對青檀說染料的氣味不太好聞,問他是否要留在馬車上等他。青檀搖搖頭,說要和他一起去。

溫彌汜和青檀跟着廠長一路向裏走,抽樣檢查了染布的質量,青檀沒有去牽他的手,全程跟着他扮演者沐翎的角色。

雖說說着讓溫彌汜教他些經商之道,其實他根本無心學,眼裏滿滿得只有他這個人。

溫彌汜向廠長交代着一些買家的特別需求,以及一些特定原料的采購,這些都是同行之間藏着掖着如何也不能讓旁人知曉的。之前廠長眼神看向青檀,似乎有意問溫彌汜需不需要他回避,溫彌汜只一個眼神示意廠長接着說下去。

走出染布廠已然是半個時辰以後了,青檀伸了一個懶腰,“沒想到染個布都這麽複雜。”接着掰着手指說了些他剛才偶爾聽進去的零碎。

“學醫不更複雜?”說着溫彌汜輕輕揉了揉青檀的頭發,很輕,很輕。

青檀眸子黯了一下,這是你上輩子會的啊所以無論多少複雜我才……但是青檀并沒有說出口,輕抿了抿嘴唇,“也不複雜,流煜那醫書多,看看看看就全會了。”

這樣的日子,究竟還能有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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