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根本不應該告訴亞瑟莫德雷德要幫助卡拉逃走。”

梅林說着這話時,騎士團已經在卡梅洛特國境內搜索了三天,卻始終找不到那位年輕騎士的下落。對于被德魯伊關于‘最終殺死亞瑟之人’的寓言深深困擾的艾莫瑞斯而言,這無疑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意味着命運最終還是按照原先既定的軌跡在向前發展,永恒之王終究會迎來他的謝幕——哪怕這些愛着他的人拼命阻攔也毫無用處。

德魯伊祭司讓梅林看到莫德雷德殺死亞瑟的場景,致使他從一開始就對騎士抱有戒心。結果,一次次懷疑,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做出錯誤的選擇。他本能夠讓魔法回歸卡梅洛特,可他沒有。亞瑟本能夠寬恕那女孩兒,讓她和莫德雷德一起離開卡梅洛特,但他終究也沒能這麽做。他明明是那麽熱切的希望改變那加諸于身的無望未來,明明那麽想讓他的國王活下去,卻終究只是作繭自縛,費盡心思,也換來一句宿命無可更改的結局。

——他一直以為他在改變着未來,卻總是無意間促成了命運……無論是莫佳娜還是莫德雷德都是這樣。這世上似乎所有人都以為艾莫瑞斯無所不能,最終能夠将魔法帶回卡梅洛特,完成命中注定的事業。但只有梅林自己才知道,他從不願意偉大,比起那些名垂青史的虛名,他從來都只希望他所重視的人能能夠好好活着,而不是這樣無力被神祇擺布,只能在命運的洪流裏身不由己漂泊。

“這并不是你的錯,梅林。”安靜聽着法師喃喃傾訴,即使不用心靈能力,也能感受到梅林臉上究竟是怎樣一種洶湧而悲哀的絕望。威斯特無聲嘆口氣,沉默半晌,最終卻也只能這麽開口,“你只不過是太想保護亞瑟而已……有這麽想保護一個人的心情,無論做什麽都有情可原。”

“但那只是借口而已。”

無精打采枕在手臂上,并不覺得自己就這麽被安慰了。梅林偏過頭,避開少年散漫在房間每個角落的空洞視線,莫名覺得羞愧——不僅為這樣竟然也會因為自私和猜忌而傷害別人的自己,更為縱然費盡心思想避免命運的注定,卻終究一無所獲,只能繼續沿着既定的道路狼狽前行。

——他不想讓威斯特看到自己這麽失敗的模樣。但事實上,除了威斯特以外,整個卡梅洛特卻再沒有誰能夠讓他這樣毫無保留地傾訴了。

“我該怎麽辦,小威?”

眼神倉皇而無助,黑發法師頹然擡起頭,慌不擇路向最後能和他并肩的人求助着。

表情隐隐閃過一絲複雜,當然知道看着摯愛之人一點點滑向死亡深淵是個什麽感覺。威斯特不由自主想起曾經在那個幽深晦暗的山底,碧眼女孩兒的生命是如何在他指間緩緩流逝,連半點挽留的機會都沒有。縱然經過無數日夜洗禮,悲傷卻依然像罪印一樣深深烙入每寸血骨,經年累月、腐骨蝕心。

現在,梅林似乎正面臨着同樣的境遇,但好在一切還沒有結束。而查爾斯教過他,無論一件事看上有多麽板上釘釘,在它還未真正塵埃落定之前,一切皆有變數。

“你有魔法,梅林,你是這世上最強大的法師。艾莫瑞斯絕不會輸給任何人。”

回憶起自己曾經在牛津圖書館看到過的史冊,那些如詩一般優美的文字是如何描寫*師梅林無與倫比的力量。威斯特摸索着覆上那男孩微微顫抖的手,略微有些冰涼的指溫輕輕落在掌心,帶來有些若即若離的酥麻感。一時間,竟讓梅林喉嚨一緊,心跳如同雷鳴。

“而且,你還有我。”

在全世界撲面而來的寂靜中,他似乎聽見少年這麽說。那雙空洞晦暗的眼眸此時卻仿佛有了神采,直直落在他眉宇間,目光虔誠,仿佛在許下一個最平凡不過、卻也足以用一生去堅守的誓言。

威斯特淡淡笑了:

“我絕不會讓你變得和我一樣,梅林。”

絕對,不會讓你也承受那樣撕心裂肺的痛苦,只能永遠在悔恨和思念中煎熬。

……

合上門,帶起微風拂過鬓角發絲,在半空劃出一道細小的的弧度。從晦暗的圖書館走出,猝不及防擁了滿懷陽光,雖然這般視野的落差并不是誰都能立刻接受的,但對于現在的他而言,在滿目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變化早已不是什麽需要擔心的阻礙。

順着走廊朝城堡外慢慢走去。威斯特避開迎面而來巡邏的士兵,拐入一條很少有人經過的僻靜小路。雖然依靠腦電波和氣流能夠準确分辨出周遭的一切,可畢竟沒有視覺來得那麽直觀,在人群太密集的地方偶爾也會撞到人或者其他什麽,帶來些許困擾。因此,自從失明之後,他其實很少像這樣獨自從家中走出來……除了今天。

因為,他有必須要去确認的事——

“你是說,經常有異象發生的地方,或者天生具有神奇能力的人?”

推推眼鏡,年老的圖書館看守不斷翻着面前古舊泛黃的羊皮紙,語氣有點疑惑:

“你真的不是在找巫師和他們的聚居地嗎,我親愛的孩子?”

“當然不是。”無奈嘆了口氣,威斯特按按緊鎖的眉心,已經不知是第幾遍給這位老人解釋道:“巫師的魔法來源于後天的學習,除去這個,他們就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我要找的,是真正具有某種天賦的家夥,也許他們很像巫師,同樣能夠做到超乎想象的事。但是,那力量毫無疑問來自于他們的身體本能,而非什麽外力的幫助。”

“……這聽起來和巫師一樣令人不快。”

埋頭在紙堆裏,聲音聽上去有些模糊。老人思索了會兒,确實沒有在記憶中搜尋到任何有關的記載,只得遺憾朝少年搖搖頭:

“原諒我對此一無所知,孩子。不過我想,關于這些你應該去詢問一下蓋烏斯……畢竟,就整個卡梅洛特而言,大概沒有人會比他更了解那種超自然的力量了。”

……就是因為蓋烏斯也不知道,所以我才絕望到來圖書館碰碰運氣啊。

無精打采跨過地上散落的茅草,威斯特回憶起剛剛和那老人一無所獲的談話,有些沮喪地抿緊了嘴唇。果然,在這個盛行魔法的年代,就算有變種人存在,恐怕也會被人歸為巫師那一類群體,要麽被殺,要麽隐姓埋名度日。僅憑他一個人,短時間內想要在卡梅洛特、甚至五大國中找出這麽個和他一樣的同類,恐怕也只是癡心妄想而已。

不自覺碰了碰自己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的眼睛,少年再度嘆了口氣。想要讓他恢複視覺,非得将阿德萊德根植于意識中暗示除去不可,而這件事唯有掌握心靈能力的超能力者才能夠完成——這也是他突然這麽急切的想要尋找同伴的原因。畢竟諸神對于亞瑟的最終審判迫在眉睫,如果在次之前他不能恢複到曾經的實力,那麽他向梅林承諾的、要替法師保護他的命運的決心,所有一切也只不過是空談。

他也曾經想過求助于魔法。但嘗試過幾次,不知是威斯特自身對于那種作用于精神層面的力量有能排斥,還是梅林始終無法狠下心将咒語的烙印打入他意識裏,他們努力最後都以失敗而告終。雖然蓋烏斯曾經答應會幫他留意這方面的訊息,并在空閑時間查找能夠破除心靈暗示的方法,但在命運不知何時就會應驗的情況下,就算是有着漫長而了無邊際的歲月,威斯特也頭一次感受到了時間的緊迫。

……那麽,接下來要怎麽辦呢?

不斷思索所有值得一試的方法,甚至不顧梅林反對去嘗試下古教黑魔法效果的念頭也開始生根發芽。這麽走着走着,在即将離開這條僻靜小路之時,威斯特卻突然腳步一頓,心中劃過一絲警覺。

有人在看着他。

“誰?”轉過身,面向身後空無一人的街道。風裏沒有傳來任何人的氣息,甚至連呼吸聲也沒有,但他的确能夠捕捉到一個陌生的腦電波隐藏在黑暗中,如同潛伏的野獸般,在一路窺伺着它所選中的獵物。

“你要知道,對于一個瞎子來說,只從我眼前躲起來并沒有什麽用。”

站在原地等了會兒,卻是還沒有人響應。威斯特微微偏過頭,‘直視’自己右前方一段隐在陰影中的圍牆,這麽漫不經心開口道。同時毫不留情揮出一道氣刃,帶着與表情截然相反的凜冽殺意,轉眼間,就在青灰色磚牆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彭——’

碎石飛濺的聲音在半空中震耳欲聾,卻奇異地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甚至從小路盡頭經過的騎士們也沒有回頭看上一眼。見此情形,多少跟着梅林認了點魔法的威斯特就大概明白,他現在可能遇到了個擅長隐匿咒的高階巫師。

“卡梅洛特不允許魔法存在,我以為這應該是你們之間的常識才對。”冷冷‘看着’那道刻痕邊漸漸浮現出一個黑色的人影,少年蜷在身側的手指危險動了動。

“不允許,不代表沒有魔法存在。”

蒼老而嘶啞的聲音從那鬥篷下傳來。雖然剛剛确實差點被人直接抹了脖子,那人聽上去卻似乎并沒有什麽驚慌的表示:“……潛藏在卡梅洛特卻從未被亞瑟王發覺,你和艾莫瑞斯不都是嗎?如果不是莫德雷德這麽告訴我們,lady莫佳娜至今依然對此困惑不已呢。”

……莫德雷德那個家夥……

眉心一跳,早在騎士叛逃時就不指望他能再為梅林保守秘密,威斯特疲憊按按額角。突然有點懊悔曾經那麽輕易就在莫德雷德面前使用了能力,以至于現在自己似乎也坐實了‘魔法師’這個身份——那麽現在,莫佳娜除了梅林之外,是不是也要對他下手了?

“所以,你确定要在這裏,在卡梅洛特國王眼皮子底下使用魔法?”敏銳感覺到巫師周圍有股非常特別的力量蠢蠢欲動,威斯特不自覺抽抽嘴角。就算他不把亞瑟和圓桌騎士放在眼裏,那艾莫瑞斯呢?難道他沒想過魔力的波動很快就會把梅林引來嗎?

“艾莫瑞斯和亞瑟一早就出去打獵了……你以為我們會對卡梅洛特的動向一無所知嗎?”

笑聲難聽而嘶啞,仿佛用一把鈍鋸鋸在了腐爛的木頭上。那巫師伸出手,高聲念出飽含魔力的古老咒語,幾乎眨眼間,就将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的少年憑空撞飛出去。

……不聽人把話說完可是會吃虧的。

“咳咳——”

感覺到一陣大力迎面襲來,穿透了自己築起的透明屏障,擊打在胸口,将他重重甩在城堡外壁上。威斯特強忍着五髒六腑翻滾的劇痛,咳出嘴裏血絲,顫顫巍巍扶着牆從草叢裏爬起來:

“看來今天我們非拼命不可了,對吧?”

“既然知道還廢話什麽!”

再度念起古教的禱詞,只是這次卻被少年敏捷閃了過去。巫師有點遺憾地看着咒語擊打在牆上,炸開一片青磚碎石,鬥篷下的手不知做了什麽,一團燃燒的火焰就憑空出現在威斯特面前,圍成一圈,将他包裹在足以将人蒸發的高溫中。

“……*.”

因為站在易燃的茅草堆上,很快就感覺到火舌蜿蜒而來,幾乎下一秒就要舔上□□在外的皮膚,威斯特不由自主暗罵一聲。他從來沒跟巫師對戰過,并不能肯定超能力是否攔得住那些神秘莫測的魔法。再加上精神力折損,喪失視覺,本身實力大減……怎麽跟這個巫師打下去,這顯然也是非常令人懵逼的問題。

——難道我就只能像個傻瓜一樣站在這裏等梅林救我嗎?

怎麽可能。

嘴角抖了抖,簡直無法想象那會是個怎樣可怕的場面。威斯特伸出一根手指抵上太陽穴,咬咬牙,開始嘗試同化巫師的感知,卻只覺得腦海裏一陣針紮般的疼痛。精神力的折損讓他還無法像以前那樣随意動用‘意識同化’,心靈控制更是妄想。但如果不想就這麽狼狽死在這裏,他卻只能如此放手一搏。

盡量忽略周圍越收越緊的火圈,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同化巫師的腦電波上。當感覺到掌心開始有一種帶着灼熱溫度的力量跳動時,他知道,他總算成功了。

“哦?”挑起眉,有些驚訝地看着少年周圍的火焰突然如潮水般褪去,卻并沒有熄滅,而是如同蛇一般分成幾股,盤繞在他身邊。黑袍巫師聲音終于變得凝重:“看來作為魔法師,你也不比艾莫瑞斯遜色多少。”

“身為守護自然保持中立的德魯伊,你竟然會站在莫佳娜那方為虎作伥,這份勇氣同樣很讓我驚訝。”

冷冷嗤笑一聲,既然成功能進行了‘意識同化’,有些深埋在對方意識中的東西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威斯特并指飛快在半空一劃,操縱氣流掀開巫師遮臉的帽兜,露出那張滿是蒼老到皺紋的臉:

“怎麽,告訴梅林我是他的命運變數、讓他防備我還不夠,現在又準備親自動手除掉我嗎?”

“在莫德雷德回歸之前,我還不屬于莫佳娜的陣營。至于那時告訴艾莫瑞斯關于你的預言,也确實只是善意的提醒。”

絲毫不在意就這樣被人戳破了身份,德魯伊祭司微微笑了笑,眼神卻開始變得陰郁:“但是,艾莫瑞斯背叛了他的使命,忘記了他存在最重要的意義就是讓魔法回歸。他選擇了亞瑟王,也就放棄了那些信仰他的巫師們,他根本不配為古教之子!”

“那是因為你們在逼迫他放棄他最重要的人。”

手指微動,四條火蛇便呼嘯而去,緊緊纏繞在巫師身上,威斯特神色一瞬間變得冰冷:“你們在逼迫他成為你們以為的艾莫瑞斯……但對于我們而言,他永遠都只是梅林而已。”

“或許吧。”

漫不經心看了眼身上燃燒的火焰,不過片刻,就在雙眼閃爍的金色光芒中消失不見。巫師嘲諷挑起眉,周身魔力又開始醞釀着新一輪的沖擊,“我從沒想過會是你在我面前這麽說,神啓的‘隐者’……畢竟,莫德雷德是亞瑟的克星,而你是艾莫瑞斯的。我想,你其實更适合站在我們的陣營。”

“我可不是你,對自己的信仰說背叛就背叛了。”

毫不留情反唇相譏道,威斯特伸出手,從身前的陽光中分割出無數尖銳碎片,指向德魯伊祭司,蓄勢待發,“更何況,你又給不起我任何足夠讓我離開的條件,你憑什麽以為我可能會和你們聯手。”

“因為命運即是如此。”同樣伸出手,身體中強大的魔力仿佛要沖破束縛,在空氣中形成一個個細小的漩渦,巫師這麽回答道:“更何況,你怎麽知道我所開出的條件對你沒有任何吸引力?”

“……什麽意思?”

威斯特一愣。而老祭司則神神秘秘笑了:

“如果我說,我知道怎麽治好你的眼睛呢?——”

‘彭——!!!’

魔力和超能力對撞激起足以将人完全掀翻的旋風,尖銳的光線碎片和透明風刃彼此擦肩而過,同時向既定的目标呼嘯而去。在漫天遮蔽視野的塵埃中,只聽到先後兩聲吃痛的悶哼,随即便是陣陣血腥順着氣流延展,漸漸在夏日無雲的晴空下擴大。

勉強避開要害,卻還是無法避免被風刃劃得遍體鱗傷。威斯特捂着肩膀上最嚴重的一處傷口,對巫師怒目而視:“老不死,你居然偷襲?!”

“你不也一樣!!”豔紅的鮮血不斷從指縫間滴落在地,渾身插滿實體化的光線碎片,德魯伊祭司傷得并不比他輕上多少。

就這麽氣喘籲籲互瞪了半晌,雖然現在是個絕好的機會能夠一擊必殺,但兩人顯然誰都沒有那個力氣。甩甩有點暈眩的腦袋,強忍着針紮般的疼痛操縱氣流聚集在身側,少年抓緊掌心下破碎的衣物,企圖以此減緩血液的流逝,卻只是再度帶起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你說的那是什麽意思?你知道我的眼睛怎麽回事?”

聲音無可避免帶上了點虛弱,威斯特緩緩調整着自己的氣息,确信他剛剛确實聽到了老祭司這麽說道。

“對,你的眼睛,普通的治療魔法無法起到效果,只有神祇之力才能讓它恢複光明。”

喘得比威斯特還要厲害。或許是因為上了年紀的原因,雖然身上傷口遠不及少年猙獰,卻顯得脆弱得多。老巫師擡頭狠狠瞪了他一樣,嘴角笑意依舊,卻生生被疼痛染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惡毒:

“這是德魯伊祭司代代相傳的秘密,小子……本來,如果你答應加入我們,還能告訴你去哪裏求助——

“但現在,我覺得你還是一直瞎着比較好。”

話音未落,一陣堪稱恐怖的力量突然從巫師身上散發出來。直起身,沒有去管還在淌血的傷口,老祭司冷冷看着在他眼中已經不堪一擊的少年,仿佛在看一只随時可以碾死的螞蟻:

“不得不承認,隐者,你的力量比我想象的要強。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我可不覺得到此為止的會是我。”

擦出嘴角不知何時溢出的鮮血。雖然知道巫師仍有餘力,而自己已然強弩之末,少年臉上的表情卻依然平靜。在過去、以及未來無數此以命相博中,他可以被殺死,可以被打倒,卻絕不會被打敗。威斯特澤維爾走過了那麽多必死的危局,他理所當然還會一直走下去,而不是讓這漫長的一生就這麽結束在這裏。

四周流淌的時間似乎靜止了一秒。縱然威斯特的僅剩的力量已經遠遠不足以支撐他再施行回溯時間那樣的神跡,但要放手一搏,再次同化另一人的意識還是能夠辦到的。完全放棄了抵抗巫師随之而來的龐大魔力,反而就那樣站在原地,竭盡全力突破那層記憶的桎梏,在過往無數片段中尋找自己想要的訊息。

這是一場五五分的豪賭。他賭上了自己的命,賭上了自己僅剩的一切,而籌碼卻僅僅是一點不知何時培養出的默契,以及從最開始就不留餘地的信任而已。

——而現實顯然也沒有讓他失望。

“我就說,最開始不聽人把話說完可是會吃虧的……因為高汶不小心放走了馬廄裏所有的馬,今天亞瑟王和艾莫瑞斯的游獵可已經臨時取消了。”

當一陣再熟悉不過的腳步聲從小路盡頭響起時,那致命的咒語也已卷攜勁風呼嘯至他面前。但很快就被一種更強大更溫和的力量所阻隔,再也無法傷害他半分。

“小威——!!”

耳邊傳來人體重重撞擊在石壁上的轟響。随即,就是梅林由遠及近的呼喊。有點遺憾自己無法看到此刻巫師臉上一定精彩萬分的表情,威斯特後退一步,在精神力過度消耗、落入黑暗的之前,毫無意外倒在了一個瘦弱卻溫暖的臂彎裏。

“幫我記個地名……阿瓦隆,浮世森林。”

這麽喃喃開口,縱然聲音輕到近乎耳語,但他相信梅林一定聽到了。

就像,他相信無論自己身在何處,這個年輕的法師一定能夠找到他一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