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經歷了妖獸谷一戰, 涼月宗損失慘重, 卻依舊維持着以往的肅穆,門內弟子清冷寡言維持着谪仙的姿态。可這也不過是表面上的功夫,實則門中的修煉風氣已經被破壞,很多弟子甚至在因宗門被妖獸谷受挫, 而對修仙一道懷疑愈甚, 私底下開始懶懶散散。
而現在他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聚在一起,談談最近風頭正盛的丹閣。人人都知道丹閣要被解散, 只有一個築基期的徐師兄帶着幾個人苦苦支撐,也不知道能支撐到什麽時候。涼月宗的生活太枯燥,盯着丹閣已經成為他們最大的熱鬧。
“聽說丹閣搞了個什麽小學堂。”
“學堂?那不是凡人才有的東西嗎?”
旁邊的弟子噗嗤一笑, “丹閣那位才入門幾個月, 身上還改不了凡人的習性。連帶着整個丹閣也都......俗氣。”
有人深表認同, “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以前的丹閣弟子都散了,他還折騰個什麽勁兒。”
“他笨呗。”
“錯, 不是笨,是又笨又固執。憑他的資質, 只要放棄丹閣, 大可以再拜一位長老師父。如今卻天天在一個快被解散的道閣裏‘守寡’, 那可不就是......”
一直坐在角落裏畫符的修士捏緊了手裏的朱砂筆,他聽着衆人又嬉笑了幾句徐辰星的事情,終于忍無可忍起身道:“徐師兄能在丹閣危難之下承接重任, 莫說是凡人, 便是你我修仙之人也比不了。”
衆人回頭驚訝地看着那修士, 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 便道:“馮子山, 你既然已經脫離了丹閣,怎麽還事事想着那徐師兄?”
哪怕大家都不認識馮子山,但經過這麽一介紹,立刻都知道馮子山就是那些在丹閣即将解散時,脫離丹閣轉投其他道閣的弟子們之一。有人陰陽怪氣道:“是啊,徐閣主大仁大義,哪像有些人就做些背信棄義的事兒,如今呢,還想立個牌坊。”
“你......”馮子山握緊了手裏的朱砂筆,往前走了兩步便停住,這群人說話難聽,卻也說得沒錯,他在丹閣最危難的時候抛棄了丹閣,如今還有什麽臉面提起丹閣呢。他看着手裏的筆,沉默着收拾起桌子上的符紙便要離開。
一個弟子看着馮子山的背影,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對周圍的人漫不經心道:“那丹閣也撐不了多久。”
馮子山的腳步頓了頓。
“此話怎講?”愛看熱鬧的人立刻問道。
那弟子抱着手臂,不緊不慢道:“俸閣要他們這個月就交出來五百顆丹藥,整個丹閣能煉丹的才幾個人?五百顆......呵,薅禿了靈植園他也煉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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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走到大門口的馮子山回頭,正好與那弟子對視上。看着對方透徹的雙目,馮子山心中若有所悟,輕啓嘴唇吐出兩個字,卻沒有發出聲音,“多謝。”
那弟子挑了下眉頭,擡起胳膊伸了個懶腰。
馮子山沒有回自己的卧房,而是去了靈植園,将身上所有的靈石都拿來購買靈植。他看着堆到眼前的靈植,心道,徐師兄,我能做得也只有這些了。
“馮師兄?”一個溫柔的女聲出現在背後。
馮子山回頭,一臉驚訝道:“青青師妹。”
胡青青同樣抱着一大堆的靈植,把纖細的身體都快壓垮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懷裏的靈植放下,正好看到馮子山腳下也堆着一大堆的靈植,她呆了下,“你這也是......”
“你也是......”馮子山與她異口同聲。
胡青青忽然大笑出來,笑聲與嬌小的外表十分不符,“不只是我們,還有其他原來丹閣的師兄師姐們也在買靈植煉丹。雖然咱們不如徐師兄,但好歹每個人也能煉出來幾顆丹藥,可以幫徐師兄暫解燃眉之急。”
馮子山看着兩堆靈植,眼眶微紅,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同心協力,哪怕以前大家都在丹閣,也只是擦家而過的陌路人罷了,如今卻聚集在一起為丹閣的未來奔波。
胡青青腼腆地抿了下嘴唇,小聲道:“其實我原本也沒打算幫丹閣的。”他們過去對丹閣也沒有多大的感情,如今各奔前程又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同林鳥還知道大難臨頭各自飛呢。
可旁觀了徐辰星領導的丹閣那麽久,就好像看到了剛破殼的雛鳥在寒風中苦苦掙紮,讓他們忍不住為之傾服,卻也忍不住與自己對比,方知何為相形見绌。讓各奔前程這麽理所當然的事情,變得有損良心。良心上過不去,就想着來彌補一二。
誰也不是呢?馮子山沒有多言,起身抱起自己的靈植,“青青師妹,我們還是抓緊時間把丹藥煉出來吧。”
“好。”
丹閣小學堂已經步入正軌,學堂裏的弟子們進步飛速,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就有好幾個人引氣入體,可這樣的進步還是太慢了。慢到丹閣等不到他們的成長。
徐辰星的面前擺滿了丹藥瓶,他扶着煉丹爐,唇色蒼白。
陳清夜忙上前扶住他,“師父!”
“我沒事。”徐辰星擋開他的手。
最近徐辰星已經把授課的事情都交給了危樓和赫連随,自己則與雲峰抓緊時間煉丹,在月底之前把五百顆丹藥湊齊。可眼看着還有幾天就要到月底了,他們日夜不休的煉丹也才湊夠三百顆丹藥。
陳清夜按住了煉丹爐,急道:“師父,您不能再煉丹了,您需要休息。”
“我只是靈力虧損而已,吃兩顆回靈丹就好了。”
陳清夜知道徐辰星認準了某件事後有多固執,他轉念想到了一個人,那人沒準能勸動師父,他在丹閣這麽久,也就看師父聽那一個人的話。想到這裏,他跑出了修煉室。
沒過一會兒,危樓就被陳清夜給推過來了,他冷眼道:“你倒是孝順。”
陳清夜假裝聽不到危樓的嘲諷,拱手笑道:“多謝前輩誇獎。”
“......”這死不要臉的勁兒怎麽和現在的徐辰星一模一樣?危樓推開修煉室的門,擡手彈出一道靈力打斷了徐辰星施法。
徐辰星被靈力撞得後退兩步,貼在了石壁上。他不悅地看向門口,一雙眼睛卷着幾分殺意,乍一看那眼神竟與危樓一模一樣。不過他眼睛裏的銳氣眨眼間就消失,又恢複了以往的清明透亮,看上去還是那個天真的少年。
“你怎麽來了?”徐辰星揉着肩膀抱怨。
危樓道:“我來看看你死沒死。”
“結果呢?”
“有點失望。”
“......”就知道危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別鬧我,我得抓緊時間煉丹。”
危樓掃了一眼地上的丹藥瓶,“憑你的速度,就算累死你,也煉不出來足夠數量的丹藥。”
“可總得不能就這麽放棄吧。”徐辰星為保住丹閣已經花費了太多的心血,如今只差一點就要功虧一篑,他自然不甘心。更何況他若是失敗了,又該如何面對那些剛入門的弟子們?
危樓道:“大不了就離開涼月宗。”
徐辰星神色猶豫,“帶着五十來個人能去哪呢?”
危樓竟不知道徐辰星想把那群拖油瓶也帶走,他無語道:“蠢貨。”
“好端端的又罵我。”徐辰星委屈地抱怨一句,低頭把地上的丹藥瓶收拾起來,“快走,快走,不要耽誤我正事。”
危樓冷笑道:“你為他們着想,也不想想他們需不需要你的好心。”
“什麽意思?”
危樓道:“沒準兒人家巴不得丹閣解散,好去其他有前途的道閣。就像那群叛離丹閣的人一樣,人人都想有個好前程?誰稀罕你的苦苦掙紮呢?”
徐辰星知道危樓又開始犯病了,只當他說話是耳旁風,擡手要把他推出去,“我可是他們最喜歡的徐閣主。別總想着挑撥離間,沒事兒就自個兒找點事幹。”
危樓被徐辰星推出了修煉室,在關門之前,危樓抓住了徐辰星的腦袋,“你這條命是我的。”
這話聽着不好聽,但也是危樓難得的關心之語,徐辰星心中一暖,“知道了,我有分寸。”
送走了危樓以後,徐辰星面對着空空蕩蕩的修煉室,他長嘆一聲,從儲物戒裏把剩餘的靈植都拿出來,想不到他居然有一天會因為煉丹而殊死一搏。
徐辰星吞下兩顆回靈丹,蒼白的臉恢複了幾分血色,不過不長時間地打坐調息,僅僅依靠回靈丹無異于飲鸩止渴,最後甚至可能會傷害到自己的筋脈。可現在徐辰星最缺的就是時間,哪裏有多餘的功夫去打坐休息呢?
他知道能幫自己的只有自己,如果他不咬牙堅持下去,那麽結果只能是失敗。
又過了良久,徐辰星煉完了一爐丹藥,突然眼前一黑,踉跄了兩步坐在地上。他按着太陽穴苦笑,此時此刻恨不得把白舟輕請過來幫他煉丹,“我真是瘋了。”才想着病急亂投醫。
又是兩顆回靈丹灌下去,徐辰星閉目打坐了一刻鐘,便起身繼續煉丹。
小小的煉丹爐上已經有了細微的裂痕。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年初工作有點多,這兩天更新不太穩定。等忙過這兩天就會穩定加更,感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