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名姝宴(2)
五月初五,逸江畔江水悠悠,岸邊柳綠花紅。
清晨薄霧未散,名姝宴比試的臺閣立于其中,如夢似幻。
臺閣對岸的江畔站着一暗玄色衣袍的男子,負手而立,看向他身旁剛從酒坊出來的懶散男子問道:“段暄,皇後那邊如何?”
“給北疆大将婁振的獨女婁汐月送去了百花束,不知這女子是給三皇子準備的,還是給你的。”段暄說完打開折扇,順着晨光微眯着雙眼。
這扇子一扇,陳逾白就聞到一股子煙花之地的脂粉味,有些不喜,往旁邊站了站。
可他不喜的僅僅是這味道。
前世他與段暄無緣,但這一世,他決定予以重用。
段暄此人,乃當今丞相段文忠嫡子,因生母早逝,也因生母不為其父所喜,并不得父親重視,小娘上位後,同父異母的弟弟作威作福,讓他在府中過得很是憋屈,故而時常流連煙花之地以解煩憂。
上一世,段暄最終離開了丞相府,遠走他鄉。他走後陳逾白登基,微服時偶爾在酒樓聽聞了幾個文人墨客說了有關他的傳言,說段老臣相府中出走的嫡子醉酒之後時常長篇大論,文采絕佳,見解獨到。
故,重生而來,他先行找到了段暄,隐藏身份與之相交,在斷定此人确實才智出衆後,亮明身份,毫不隐瞞說明要段暄助自己奪位。
而段暄幾乎沒有思索就答應了,在他看來,與其渾渾噩噩度日,不如幹一番事業,且他認為陳逾白也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于是,他假意投靠了三皇子。
說是假意,倒也不用排兵布陣取得信任,丞相段文忠本就是站在皇後一邊,自然是支持三皇子的,他只需稍微妥協于那個他早就厭惡至極的父親,帶着三皇子去幾趟尋芳閣,這交情自然就深了。
“婁汐月嗎。”陳逾白細細想了想,名字倒是挺熟悉的,但卻想不起容貌來。
“婁将軍常年駐守北疆不在帝都,但手裏卻是實實在在的兵權,雖說遠水救不了近火,但邊疆大将,父皇還是要忌憚三分的,只是不知道此次皇後打得什麽算盤。”
一旁的段暄知曉陳逾白并不喜歡他身上的脂粉味,便擡手整理了下衣冠,挺了挺腰板,倒是少了幾分纨绔氣,多了些詩書氣。
“婁将軍不願女兒跟随他在邊疆吃苦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存了将女兒嫁入帝都貴胄之門的心思。他與關皇後也算是各取所需吧。”
不說婁振他倒是都快忘記這個人了,只因前世朝中的紛争他都不曾參與,可既然他是關皇後的人,那為何在奪嫡的最後關頭他沒有出力呢?難道是……
突然的他想起來,上一世這個婁汐月也似乎也是參加了名姝宴的,好像皇後還提議讓他納為側妃。
時間久遠,他又不曾在意婁汐月,他是如何拒絕的,最後這個婁汐月如何了,他都忘記了。
但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拒絕,關皇後認為婁家沒有什麽價值,關系漸漸就淡了。所以在最後宮變的關頭,婁振是一兵一卒都不曾前來帝都,倒是躲了個清淨。
段暄繼續說道:“今次,想必薛家娘子會成為太子妃吧,這婁家娘子,皇後若是給三皇子準備的倒也罷了,若是給你備的側妃……據我所知,薛小娘子脾氣不好,這東宮怕是每日都不得安寧了。不過,太子也是好福氣,聽聞婁家娘子也是個美人。”
陳逾白聽到“不得安寧”兩個字,突然生出一個主意,冷笑道,“在不得安寧中找安寧也是美事。”
段暄停下了手中搖擺的折扇,轉頭問道:“太子是又要做什麽嗎?”
陳逾白笑一笑,“若真是皇後給本太子送的佳人,當然是要留下的。”
“我原本以為太子不是貪圖美色之人,沒想到竟然也同我一般。”段暄扇着扇子搖搖頭:“不過這尋芳閣中的女子怎可與薛、婁兩家娘子相比。”
陳逾白不置可否,轉身要離開,“若不是皇後和容貴妃看中,這兩位你喜歡哪個,當真是門當戶對。”
段暄剛要說什麽,卻看見陳逾白已大步走遠,愣了半晌突然笑道:“有些意思……”
此時的衛府,文芯将床旁的紗簾卷起,招呼着身後一排婢女魚貫而入,眼花缭亂的衣物迷了還沒清醒的衛婵沅。
“娘子,明日就是名姝宴了,今日要選好比試三日的衣物,旁人家的娘子好幾日前就在挑選了,奴婢見您遲遲沒有吩咐,就自作主張挑選了一些,恰巧剛才馮家娘子也送來了些衣服,看看?”
“婉瑜來了?”衛婵沅從床上翻坐起身問道。
自黃粱寺那日救了馮婉瑜,過了幾日馮家就送來了道謝的帖子和物件,衛婵沅還着實有些惦記這個小娘子,就去馮府探望了幾趟,一來二去,兩人覺得志趣相投,就成了好友。
她嘴角挂笑,這重生而來,不但将二哥留在了身邊,提前遇見了英姑,還得了一個如此相投的好友,讓她生出了一切盡在掌控中的感覺。
“在花廳等娘子呢。”文芯說道。
簡單的披了件衣服就跑到了花廳,看見英姑和馮婉瑜正在說話,沖到她們中間,“這名姝宴呀,我看呀不如英姑你陪着婉瑜去,這幾日盡聽你們說這個了,聽得耳朵都生了繭子。”
馮婉瑜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英姑是江湖中人,去不得,再說即使去了如何比試,難不成找幾個粗壯大漢較量一番嗎?”
英姑也笑了起來:“我這雙手适合拿劍,不适合拿針彈琴寫字。”
“去得去得,英姑,到時候你扮成護衛,就待在我身邊,名姝宴讓你看個夠。”衛婵沅又轉頭對馮婉瑜說:“婉瑜,我不是早就說過我不想在這次名姝宴上太過張揚,就想湊個熱鬧,你怎得給我送來了這許多的衣物?”
“我也是昨日才定好了衣物,給你的都是挑選的我覺得适合你的,名姝宴參加一次不易,說不定就有了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我倒是……你就不一樣了。”馮婉瑜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微紅,帶着些羞澀。
衛婵沅看着她的神情,湊近問道:“婉瑜可是有了心上人?”
馮婉瑜扭捏的不說話,絞着手裏的帕子說道:“婵沅,你別亂猜。”
見馮婉瑜如此,衛婵沅更是肯定了,這小妮子絕對動了春心了。
“好好好,不猜,走,到我房中,你替我挑選明日穿的衣服吧,你選什麽我就穿什麽。”
到了房中,衛婵沅果然很是乖巧的配合着換上了馮婉瑜選出的服飾。
馮婉瑜又取下自己發髻上的月季簪花別在衛婵沅的發髻上,細細瞧了半晌說道:“幾日不見,婵沅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鏡中的衛婵沅,桃面含春,朝氣蓬勃,白皙的皮膚配着簪花更顯嬌豔,她想了想,還是覺得簪花太過顯眼,待馮婉瑜走了之後便把簪花取了下來。
第二日一早,馮婉瑜就等在了衛府門口,想着搭伴兒一起去名姝宴。
坐在馬車上的馮婉瑜瞧見衛府的大門開了,文芯先走了出來,正要下馬車迎上去,就看見了衛若謙。
心中猛然一緊。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衛若謙,但也僅是第二次。
也就是不久前,有一日剛從外面采買回來,遇見了來請教爹爹史書之事,正要離開的衛若謙。
她從沒會見過如此儒雅又帶着堅毅的男子,只不過客氣的淡淡對她笑了笑,就把她的整顆心都笑化了。
後來她知道讓她小鹿撞懷的不是旁人,正是衛婵沅的哥哥,本就時常去衛府走動,她便來的更勤了些,但都沒有再看見過衛若謙,沒想到今日又見了。
她理了理裙擺,深吸了一口氣,很是小心的走下馬車。
衛婵沅一出府門,就瞧見了馮婉瑜,拉着英姑就走了過來:“婉瑜,你瞧瞧英姑,是不是英俊非凡?你不知道今早我為了裝扮她可花了不少時間呢。”
衛若謙笑着走過來,先行了禮,“馮小娘子有禮了。今日我這個妹妹還望你多照顧一二。”
馮婉瑜羞澀的低頭回了禮,“郎君萬福……”還想說什麽就讓衛婵沅搶了先,“婉瑜,你說英姑這麽俊朗,會不會被其他小娘子瞧上呀。”
英姑搖搖頭,很是無奈,“這話衛娘子剛都問過大郎君和文芯了,就可別再繼續調侃我了。”
“好吧,不過英姑,誰讓你不肯穿女裝,我只能如此,真想看看你女兒家裝扮的樣子呢。”衛婵沅噘噘嘴。
“小妹,時間不早了,我先上衙了,你們慢走。”衛若謙說完,客氣對馮婉瑜又行了禮,轉身走了。
馮婉瑜愣是把一顆心從頭提到了尾,臨了卻連正眼瞧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她呆呆的看着衛若謙離去的背影,心髒卻還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本來準備上馬車的衛婵沅轉頭就看見馮婉瑜呆愣的瞧着自家大哥離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麽。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般。
她想起了前世,哥哥娶了刑部尚書次女,兩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哥哥并不喜愛嫂嫂,嫂嫂對哥哥也并不關心,兩人雖相敬如賓,但她只看出了疏離。
而上一世的馮婉瑜被張娘子推下階梯毀容後草草嫁了人,一年就病重而亡了,根本沒有機會認識大哥。
那時,衛若謙不曾有過喜愛之人,整日除了辦案就是公務,刻板的過活。她看着走遠的衛若謙,眼珠靈動一轉,抿抿嘴,突然大聲喊道:“大哥!”
作者有話要說: 馮婉瑜:嘤嘤嘤,衛家郎君好好看,背影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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