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落水

從古至今,凡是運送商貨的,都會為是否能安全将貨物運送到目的地而擔心,不論是走陸路還是水路,都免不了遇到盜匪,所以就有了押镖這種差事。

而衛婵沅他們登上的這座商船,就是一個镖局壓了幾大箱貨物,他們的目的地當然不是水患還沒結束的浔州,而是浔州的下一站,但卻要路過浔州地界。

這條水路,原本還比較安全,但自從浔州鬧事,就多了一些連飯都吃不飽的災民,原本的水匪乘機糾集了一些人,組成了新的水匪組織。

這些災民生長在溧河邊,水性極好,再加上不知從哪裏找來了刀劍和弩機,很快發展成了一支不可小觑的隊伍。

衛婵沅踏上的這條路,上輩子她從未走過,心裏到底還是沒底的。

但她卻不懼怕,這輩子重生而來,就是為了避免上一世的悲劇,心中有了這種信念,就只剩下勇往直前了。

從早晨出發,一直到晚上,她和英姑都隐藏的很好,秦善時不時抽空過來看一眼。

夏季晚風習習,用過了晚飯,衛婵沅和英姑站在船頭乘涼,兩人發絲飛舞,淺笑低語。

而在船尾的兩位郎君一直看向這個方向,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表哥,我對你的感激之情真是溢于言表。”

“現在不管你多想過去搭讪,都要克制,我們這次是秘密出行,切不可暴露了行蹤,默默保護就好。”

“我可給你說呀,你的人你自己護好,我的人也不用你管。”

冷笑的聲音傳來:“你還是護好你自己吧,你的人可比你武功高強不知道多少倍。”

“不用你說,我自己知道。”

“對了,剛讓人去換她們旁邊的房間,不知道換好了沒有。”

“我辦事表哥你就放心吧。”

夜晚的水面待的久了,還有些涼,衛婵沅和英姑逗留了片刻就回了房間休息。

睡到半夜的時候,外面忽然起了動靜。

甲板上雜亂的腳步聲來來回回地跑動着,時不時還夾雜着驚呼聲。

英姑一把拿起床邊的長劍,疾步到窗邊查看。

衛婵沅也被吵醒了,忙從床榻上坐起來,匆匆穿好衣裳。

“衛娘子,我去查看一下,我沒回來之前你不要出房間。”

話音剛落,就傳來了拍門聲,“阿沅,我是秦善。”

英姑打開門,秦善走進來說道:“別慌亂,是船漏了,已經在搶修了。”

“漏了?怎麽會?”英姑行走江湖,直覺告訴她事情并不那麽簡單,“怕不是有什麽人刻意為之吧。”

“具體的還不知,聽船手說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你們先別慌,若是破損的地方不大倒是無礙,若是破損太大,也有備用的小船只。”秦善說的輕松,心中卻很不安,備用船只僅有兩個,每個小船也只能容納十人左右,他們上船來都是隐藏了身份的,而且生死關頭,大家都顧着保命,不會有人将位置讓出來的,但他已經下定了保護衛婵沅的決心。

衛婵沅走到窗邊探了探身子,指了指對面不遠的岸邊。

“這裏似乎離岸邊也不算太遠。”

一旁的英姑用力捏了捏手中的長劍,“我認為應該先收拾好包袱,在船邊等候。”

秦善點了點頭,三人一起到了甲板上。

此時的甲板上已經站滿了人,大多都是镖局的人,押镖的當家人大聲指揮着,但大多數人依然很慌亂,尤其是看見那從船舷上卸下的備用小船後。

細細窄窄的柳葉小舟,只有兩艘,怎麽夠這麽多人乘坐?

夜風習習,吹到每一個人心頭,越吹越涼。

镖局的人占了主導,就連掌舵的船家也不敢和他們對着幹。但老船家一點也不慌亂,拿出羊皮縫成的大口袋吹了起來,形成一個浮囊,然後綁到身上。

兩條柳葉小船坐上去的滿滿都是镖局的人。突然有人在混亂人群中大聲喊道:“秦善,秦善!”

甲板的另一頭衛若謙和衛若書焦急的跑了出來,只見路過船家的時候,衛若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指着他身上綁好的羊皮大口袋說道:“這浮囊可否給我們三個?”

說着就把刀抵在了船家的喉嚨上。

船家抖抖索索指了一下船艙的一個角落處,乘着衛若謙走神的當口,一個猛子就跳進了水中。

衛若謙只翻出兩個浮囊,皺了皺眉,先塞給衛若書一個,然後繼續找秦善。

遠遠地他看見了秦善,只不過看見秦善的同時也看見了他身邊兩個粗布男子,覺得異常眼熟。

衛婵沅下意識想要遮擋自己,卻又覺得現在這個人命關天的時候自己還遮掩什麽。

“阿沅!你!”衛若謙氣的不知該如何說,但他心裏更多的是擔心。

他想也沒想就把浮囊綁在了衛婵沅的腰上,然後大聲喊道:“若書,我們在這裏。”

衛若書看見衛婵沅的時候,正要張口說話,衛若謙即刻阻攔了他:“若書,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現在不是責怪的時候。我們五個人,英姑武功最高,游到岸邊應該不成問題,我和秦善的武功尚可,阿沅不會功夫,若書你照顧好阿沅。”

這話剛一說出來,衛若書就拿下了浮囊:“大哥,這浮囊還是給阿善,他身上的傷剛好,恐怕沒有那麽多體力游到岸邊。”

說着就遞給秦善。

秦善哪裏肯接過來,“若書,我能行!”

“不,你快綁上!”

兩人你推我桑的時候,衛婵沅利落拿下自己的浮囊,很快綁在了衛若書的腰上。

“二哥,你要是敢拿下來,我現在就跳下去!”

她真的太害怕了,似乎前世的宿命,現在又要開始重演,她想即使自己死了,二哥也不能死!

在她的心裏,所有人都能游到對岸,唯獨二哥游不過去,因為他就像注定是要走那前世的命運一樣,讓人絕望。

就在這個當口,船猛烈的搖晃了起來,竟從水下突然竄出幾個黑衣人,随意的砍殺起來。

“我就說事情沒那麽簡單!”英姑飛身而起和這些黑衣人纏鬥了起來。

“若書、秦善,你們保護阿沅。”

這些黑衣人的目标是镖局的貨物,但镖局的人大多乘小船走了,剩下的也都是水性好的。他們知道這些貨物是沒辦法運送了,都選擇了保性命,棄了一船的貨物跳水往岸邊游去。

留在船上的都是些搭船的普通百姓,是幹看着沒辦法。

“這些水匪太可惡了,直接拿了貨物即可,為何要傷人!”衛若書滿眼都是憤慨。

“阿善,照顧好小妹,這些亂殺無辜的水匪我定要讓他們償命!”說完就直接跳了出去,拼殺了起來。

衛婵沅心中一驚,想也沒多想,就去拉衛若書。

眼前劃過一道光影,長劍從臉邊擦過。“阿沅小心!”秦善飛奔而來,擋開那黑衣人,卻不料衛婵沅驚吓之餘一個沒站穩,便跌入到水中。

“阿沅!”幾個呼喊聲疊在了一起。

下意識的想要抓住什麽,卻什麽都抓不住,流動的水将身體帶來帶去,不斷湧入嘴裏。

無法呼吸,只有張大嘴巴努力去找空氣,但找不到空去,只有水。眼睛被蕩漾的水波侵蝕,無法睜開,衛婵沅心想,完了。

前世的記憶又瞬間湧了上來,那場東宮的雪,那封大哥最後給她的信,那場盛大的成親儀式,那個自己愛了一輩子的人,都漸漸在意識裏模糊了起來,她放棄了掙紮,任由身體往下沉。

“阿沅,阿沅……”

耳邊傳來熟悉的喊聲,帶着焦急,帶着疼惜,帶着心痛。

她緩緩睜開眼睛,竟然看見了那個人:殿下,我是在做夢吧。

“阿沅,我不能再失去你,阿沅……”

她感覺自己被人攔腰抱起,冰冷的河水很快消失,呼吸到空氣的瞬間,不停的咳嗽起來。

有個人急忙給她拍打着後背。

她擡頭,一怔,半天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人滴答着潮濕的頭發,用一雙炙熱關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是陳逾白救了自己?

“阿沅!”剛跳上船的衛若謙四人跑了過來。

衛婵沅這才發現她在另一條大船上,這條船比破損的商船華麗的多。

英姑看了一眼身旁的闵行舟說道:“衛娘子,是闵郎君找來了新船,将舊船上的人都轉移了過來,那些水匪也就地正法了。”

“哪裏哪裏,是表……”

“行舟!”陳逾白嚴厲的看了一眼闵行舟,他立刻住了嘴。

商船出事後,他讓闵行舟拿出鎮國公嫡子的身份向當地官府要了船只過來救援,而此時當地的知府就在身邊,他不能暴露身份。

衛若謙三人本以為闵行舟是恰巧路過,沒想到卻看見了太子,還沒來得及驚訝,就聽見陳逾白如此說,他們一聽就明白了,太子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三人只對着陳逾白行了禮,并不稱呼。

秦善的注意力都在衛婵沅身上,突然就紅了臉,背過了身子。

“阿善,你怎麽……”衛若書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自家小妹由于落水,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如今又是夏天,本就沒穿多少衣服,而且還是最簡單的粗布衣,那玲珑的曲線畢現。

其他人自然也都注意到了,陳逾白臉上即刻飛上紅暈,給闵行舟遞了一個眼神。

“縣令,讓船上的人都背過身去。”闵行舟吩咐。

陳逾白扶着衛婵沅站起身來,一把将闵行舟身上的披風拽下來,将她包裹住,“英姑,麻煩你先帶衛娘子去船艙裏間換一下衣服。”

轉過身的幾個大男人都有點沒想通。

第一個鑽進腦中的想法是,太子怎會将自己的安慰置身事外去救阿沅。

秦善一看就明白了,太子的心思恐怕和自己是一樣的,他在心裏不斷自責,剛才為何動作就只慢了那麽一步,之後又被闵行舟強行攔住。

而衛家兩位郎君更是納悶,是小妹前段時間的示好有了成效,還是兩人什麽時候有了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事?

陳逾白沉默的站着,看向衛婵沅背影消失的地方,指尖仍然輕輕顫抖。

他很害怕,他沒有想到重生不過兩個月,阿沅就會面對危險,他不能想象若是再失去阿沅一次,他會怎麽樣。

“表哥,你也回房間換件衣服吧。”闵行舟輕聲說道。

“不,我等衛小娘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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