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可以觀察神的夢境嗎?”寧安身處一片純白空間, 她面前是揮舞着小翅膀的夢境之主。

夢境之主落在她的掌心,看上去它恢複得不錯, 比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慘兮兮的樣子好多了。

“這很危險, 我會盡力保護你,作為條件,我需要你幫我調查關于祂的消息。”夢境之主能夠感覺得到這位人類少女身上有濃厚的, 和她的神類似的氣息。

那位被尊稱為“神”的存在,給它帶來的壓迫和恐懼又和曾經的祂有幾分相似。

在漫長的歲月裏,它多數時候渾渾噩噩, 清醒時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就是為祂獻上最美的夢境。

為了找到最美的夢,吸引無數生命前來, 為他們營造趨向完美的夢境, 但是它無法判斷“最美”的标準是什麽。

它忘記了最重要的東西。

“祂是誰?”寧安一直覺得冬日之神口中的祂就是神,夢境之主的反應告訴她兩者并不能劃上等號。

夢境之主的身體變得淺薄,極盡透明脆弱, 就連一張紙都比它堅強百倍:“祂就是祂, 我不知道, 無法描述,一切,卑微, 絕對臣服, 那位神,和祂有一點相似……”

寧安看出來夢境之主的思維又陷入了混亂, 鑒于它之後還要保護她, 她趕緊碰碰它的觸角, 答應下來。

夢能反映人的內心, 神也許也不例外,她想要了解神真正的想法。

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神對于她而言還是一團深不可測的迷霧,她完全不理解驅使他做出行為的核心動機是什麽,她和他就像兩個隔了十萬八千裏的物種,當然人和神的差距本來就足夠大了。

就像這次,她問神為什麽不願意離開夢境,按照他抓住夢境之主那個輕松勁頭,應該不難。

他給出的答案是——做你的男朋友,滿足你的願望。

就好像他這樣做只與她有關。

因為她想要一個男朋友,所以他成為她的男朋友。

她不敢再繼續分析下去,不安的情緒在路程中逐漸發酵,她需要這個機會。

“他的夢境裏有你,保護你自己的最好辦法就是潛入你自己,盡量不要驚動他,保持夢境原本的模樣……”夢境之主叮囑了她幾句,寧安認真記下。

“那麽,三聲後,你就會進入他的夢,不管看到什麽,他對你做了什麽,都請保持絕對的鎮定,我會悄悄提示你,不要回應我。一、二、三……”

……

寧安很快意識到這是初始之地,也是她和神初次見面的地方。

“不要動。”

她聽從指令,保持雙手交握,貼在腹部的标準侍立姿态,放松精神,思緒游離,試圖将自己和這副具有實感的軀體分離,将自己看作一個路過的旅客,只是暫時住在這。

還是将這副殼子看成福利院吧,這樣割裂感更強。

即便已經做了一些準備,當一雙手臂從後面環住她,手掌覆蓋她的手背時,一種仿佛從靈魂深處溢出的、讓人汗毛倒立的麻意依舊擊中了她,她得用盡全力才能保持不動的僵立姿态。

“安安,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我想要你一直在這裏陪我,你卻把我騙出去了。安安,你真壞……”神貼着她的耳邊說出了仿佛撒嬌一般的話語,潛入的狀态下,寧安的視線不受限制,她清楚地看見神的金色眼眸裏,仿佛燃起永不熄滅的烈焰,襯得整個神愈發肆意,無所顧忌,癫狂。

他,會不會燒死她。

她帶他出去,也有不想他一直被鎖住的考慮,也不能說“騙”吧,那可不是一個好詞。

寧安想起自己當初拿着衣服吸引神的景象,前所未有地冷靜下來,心如止水,起碼她現在還活着。

“安安,你願意一直在這陪着我?”

她保持沉默,神不需要她開口,他自己得出了讓他滿意的回答。

“你願意。安安,你真好。”

寧安在自己的身體裏瑟瑟發抖,神本來就不大正常,現在好像病得更加嚴重了。

下一個場景是飛翼獸車裏,神托着下巴,問她:“安安,我不喜歡那些花,你不要去摘嗎?”

“好,那我們繼續走。”

……

“安安,我會做飯,你不要留下他。”

……

“安安,沒有人叫過你安安,我想要叫你安安,可以嗎?”

……

“安安,我真開心。”神緊緊抱着她,寧安看着他重疊度極高的雙臂,幸好不是實體,要不然按照這力道,腰會斷的,一定會。

從頭到尾,她一動不動,盡職盡責地扮演沒有生命跡象的大號娃娃。

要是被神發現了,說不定他連表面功夫都不做,直接在現實裏來個時空倒流。

她之前從沒有發現神有這麽多的不滿,和她完全不一樣,他每一次都做出了不同的選擇,累積下來形成了讓她暈眩的數字。

神對與她有關的大部分事情都不滿意,就連她把用來消磨時間的發球球落在旅館,他也要找回來。

最近的是彌亞給她遞了一個水果,現實中一言不發的他在這裏磨着她拒絕,還要将他趕走。

“安安,你為什麽不說話?”

神疑惑的語氣讓寧安頓時高度緊張,和之前不一樣,她此時應該開口嗎?神有設置這樣的程序嗎?

冷靜下來。

夢境之主沒有給她提示,說明目前她還不算危險,應該處于可控的範圍之內,而且按照之前的情況,默認是正常情況。

她沒有開口。

“安安,你累了,應該休息。”神将她放倒在帳篷裏鋪的毯子上,擺出她平常習慣的側卧姿态。

夢境之外,他和她也是面對面睡着的。

“安安,我睡不着,和我說說話,好不好?”神的手指揉捏着她的耳垂,向下,到頸邊,動作和語氣都很溫柔,寧安卻收到了來自夢境之主的警告。

新的場景,她需要做出自己的判斷。

“和我說說話吧,安安,我想要聽你的聲音。”

“安安,說話。”

神的眼眸沉寂,冷冰覆蓋所有,模模糊糊地能夠窺見其下的星火,逐漸連成一片,仿佛下一秒就會沖破看似堅不可摧的冰面,全面崩潰。

寧安嘗試接管這具殼子,她逐漸感受到神壓在她頸邊的力道,充滿無形的壓迫感。

神,變得不耐煩了。

這裏不是現實,她不是“寧安”,只是一個滿足神遺憾的工具,這是她對自己目前的定位。

不會得到優待,需要滿足他的要求。

“神……”她緩緩吐出喊過無數次的稱呼,不是很準确的發音,可能只有五分相似,但不妨礙神明白她的意思。

神的瞳孔顯而易見地放大,他感到意外。

她的頭發在變成黑煙,神在用他毀滅其他東西的方式毀滅她。

對于身處夢境的人來說,夢境就是真實,像是鈍刀子割肉一般的痛感擴散。

做錯了嗎?

她想要脫離這裏,夢境之主緘默。

“安安,你現在有點像寧安。”她的痛苦終結于神撫過她嘴唇的那一刻,她的軀體在瞬間恢複,快得仿佛錯覺。

“寧安……寧安……你是我的【禮物】,為什麽不屬于我,如果我把你吃了,你就是我的了,對不對?”

和吃對應的,那個聽不懂的詞,是“食物”嗎?

神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想她的,比較可口的食物,所以才對她不一樣,甚至某種程度上算得上優待?

她的鎖骨被咬了一口,她甚至還能清晰地感受到被吮吸的尖銳刺痛。

夢境之主依舊沒有反應,像是中斷了她和它的鏈接,寧安只能試着分離自己和這副軀體,有些不容易,比一開始沒有粘連起來的時候更複雜。

就像要分開融化到一半的糖水,拉出的糖絲千絲萬縷,麻煩極了,只能耐心地一個一個解決。

“寧安,我舍不得吃你,你長大了,我們換一種方式融合在一起,好不好?”神的語氣溫柔到能滴出水,寧安的直覺卻告訴她事情要糟。

忙着脫離危險境地,遲疑片刻,點頭,她要趕快剝離自己。

神親手脫下了她全身的衣物,鞋子、襪子、裙子,甚至連內衣的模樣都沒有錯。

寧安已經顧不上生氣了,神的眼中是豐沛充盈的渴望和滿足,她看得心驚肉跳,一邊叫着夢境之主,一邊瘋狂地“削糖絲”。

夢境之主不是故意不幫忙,它正在全力以赴地尋找夢境的薄弱地帶,實在沒工夫回應她。

自從寧安第一次回應了她的神,這片夢境就像從一潭死水變成了沸騰的岩漿,每一處都在叫嚣、吶喊着同一個對象,仿佛絕對忠誠的民衆正在為他們的女王加冕,他們的眼裏只有坐在高位上的她。

無數雙手伸出,彙聚在一起,他們為她捧上王冠,卻又渴盼将她拉下王座,跌入它們中間。

夢境在緊縮,在閉合,在吸納,要是動作再不快點,連它也會被關在這場盛大的夢裏。

“寧安,我第一次這麽做,會慢慢地進入你,你別害怕,我不用觸手,用你喜歡的。”

因為還剩一些“糖絲”依依不舍地勾連,寧安能夠隐約地感受到她被小心地分開,有某種溫熱的東西貼近,像是半固态的水流。

還有一點,還有一點,她努力不分心,專心致志地做着分離工作。

“你這麽脆弱,我會很小心的,它現在還小……”神生怕她不明白,用可以催眠的溫柔細膩聲音給她講解,像是她真的存在一般,安撫她的情緒。

然而逼近、逐漸入侵的異樣感受快把寧安吓死了,狠狠地削掉最後一根“糖絲”,寧安失去了感知、操縱這具身體的能力,從極度的壓迫感中死裏逃生。

視野瞬間變得開闊,她能夠看到正在發生的一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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