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手術整整進行了十三個小時才結束,醫生宣布手術成功的剎那,所有人淚眼溫頓。但醫生很快潑了冷水說,手術雖然是成功了,但是具體情況,得看病患的恢複。
可能昏迷幾個小時,醒過來就沒有什麽大礙,但也存在,一直昏迷不醒的狀态。
得知這個通知時,羅落鼻子一酸,最先哭了。
她也不管自己是否還有身孕,蹲坐在練年床邊,絮絮說着——
“我那時候見到你的第一眼啊,我就在想,這個女孩子就是我喜歡的類型。當然不可否認是,因為卓深我才注意到你的。你肯定還不知道,卓深為什麽會注意到你吧?我跟你說喔,等你醒了,我才會告訴你的。”
“其實,我當年在卓深的公司見到你的剎那,那時候我以為我在做夢。因為太久,太久都沒有你的消息了。我一直都在想,以什麽樣的方式,出現在你的身邊,既不會突兀,又是很正常的相識。所以,才會想到,找到你幫我設計小窩。雖然目的不純,但是不可以否認的是,我真的特別喜歡你的設計。”
羅落一字一頓地說,既是對練年的表達,更是說給其他人聽,關于這些年的練年,她過着怎麽樣的生活。
羅落繼續說:“因為這樣的緣故,我就慢慢和你熟絡了。離開學校之後的你,記性似乎變得很差。就算有時候我在你耳邊纏說着你,你明明就要動怒了,可是下一秒,你竟想不起前面發生的事情。”
“那時候我在想啊,照這麽下去,你會不會把許大神給徹底忘掉了。可直到我發現你家裏的稿子啊,小本本啊,甚至牆面上偶爾都會出現他的名字。我才知道,你是有多愛這個男人才會時刻把他惦念。可這麽多年你始終一個人隐忍着,就算他回來了,你都沒有把這些點點滴滴和他吐露。哪怕說你這麽多年來,其實很想他,很在意他,都沒有。”
“我還知道許大神很多事情呢,你不醒來我一個人說都沒有多大意思,這樣我......”
“羅落,好了,起來,去休息。”羅落越說,眼淚決堤。卓深見狀,拉過她的肩膀,将她擁入懷中。
“可是......”
“別可是了,不要忘記了,你懷有身孕。”簫翎提醒道。
羅落才乖乖聽話,跟着卓深回去休息。
五個小時後,練年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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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玖紅着眼,喉嚨沙啞對還在等待着的其他人說,“你們都回去吧,這裏我在就好了。”
簫翎不知道從哪裏回來,扔給他一毯子,回:“需要休息的你,我已經去對面賓館定了房間。”
許玖勉強睜開眼,想要回他說,不用。
可是他的氣場過于強大,就像那時把羅落趕走一樣。
但對于許玖來說,他沒有身體不适,他也沒有特殊情況。所以他是不會離開的。
空氣停頓了半分鐘後,許玖乖乖把練年手邊的位置騰開。然後腦袋一偏,靠在椅子上,沉沉睡了過去。
簫翎腳步遲疑,慢慢朝昏迷着的練年靠近。
他盯着她看,竟有一絲恍惚。
練年的頭發,因為要手術的緣故,秀發早就剃理的幹淨。
簫翎鼻子一酸,心裏暗暗祈禱:
拜托你,睜開眼睛,再看看這個世界在你身邊的這些人。
簫翎第一次抓住了練年的手,從來,他都沒有對她逾越半分,可這一次,他也紅了眼:
“持續了這麽久,我也好累,好累了。”
從五年前,兩個人的第一次相遇。
直至今日,他雖未開口說好言,但卻從未離身。
簫翎很小聲地說:“我們這家小型設計公司,最開始,是你提出來的方案。至今能夠風生水起,都是沾了你的光。所以拜托你,也要健健康康的。”
“我不想,失去你。更不想,再也見不到你。”
......
練年昏睡的很沉,有覺着自己身邊來來回回的好些人。
有人問她,最近怎麽樣,也有的說話聲音很小,她聽不清;還有的說話太大聲了,振得她耳朵都麻了。
但是她太累了,累到眼皮都睜不開。
然後她開始做夢。
做很久以前的夢,從遇見心裏面的那個人開始。
第一次他們初見的後街肉片店,到他的教室,他常去的食堂,畫面轉的很快,還出現了配樂。細聽還是她最喜歡的曲子。
其實細算起來,他們真正相處在一起的時間特別短暫。短暫到,即便時間過去了這麽多年,都拼湊不起,一整年相處的時間。
可就算這樣,不知所蹤的許玖消失後,練年一直呆在這個他消失前的城市。
他沒有給過她任何承諾,可她就是篤信,他會再次歸來。
練年在混混沌沌的昏睡裏,回想起了過往。那是許玖離開後的不久,她出意外前——
“真的做好決定了麽?”莫雯問她。
練年點頭。
“可那樣真的很累的啊,而且現在天氣這麽熱,肯定會吃不消的!”莫雯繼續說。
練年知道,像她們這樣特殊情況的運動員,一般選擇進入高校後,就不會再回省隊訓練和比賽。因為,在省隊的訓練負荷,和比賽的壓力要比高校多的多。
那年,N市準備參加第一屆青年運動會。
練年被選中,但她也可以拒絕。可莫雯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想也沒想,全然應下。
可是那時,對于練年來說,許玖的消失,家裏的瑣事,已經讓練年身心疲累。
她需要一個地方,麻痹自己,忘卻所有。
只是當時的兩個人,也從沒有想到過,那時一別,再見竟是很多年以後。
畫面一轉,在練年的腦海裏,出現老家的畫面。
不論是成年前的練年,還是成年後的練年,歸家時間甚少。每次回家時,都會撞見父母為了各種事情争吵。
在去省隊前,練年特地回了一趟家,卻發現,他們的相處模式,還是争吵。
練年眉眼一冷,對他們開口,“如果你們實在是過不去下去,就分開吧......”
就這樣,練父練母離婚,練父淨身出戶。練年的耳根子清淨了,卻發現,少了一些什麽東西。
直到很多年後,練年每每想起此事,內心底不是滿意,而是內疚。
她不過是子女,父母的生活如何,本就不該她插嘴。可她卻硬生生的介入,夜裏細想她的父親,不過是脾氣差了些。從小到大,她該花的錢,家中的開銷,他勤勤懇懇大半輩子,從未少過半分。
和練父分開的練母,多年未曾改嫁。不是因為懼怕了婚姻,而是在她僅有的婚姻裏她跟那個男人的相處方式就是這樣。
說話時吵吵,不如意時說罵,脾氣上來時怒吼。
練年一直都以為,她的母親很世俗。
什麽都會精打細算,步步為贏。
可那天,許玖跟着她一起回家,在客廳,練母笑開了懷。那時候練年忽而意識到,她的母親,已經很多年,不曾歡聲笑語了。而那個男人,作為練年的父親,他們的瑣碎日常是吵吵鬧鬧,但他也是練母的寄托。
有些不稱心如意的事情,就和自家男人叨念兩句。
不怕外傳,不怕閑語。
總歸她說什麽,自家男人都是向着她的。
這是一個人生活時,根本沒有辦法擁有的情感。
你嘴裏說的任何一個字,他認真聽及,不管你做的對還是不對的他都贊同。
許玖的歸來,深刻讓練年明白這個道理。
過去的很多年裏,她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就是她最接受不了什麽樣的男人。
最開始的想法是,最受不了和女人吵架的,到沒有責任心的,到現在,動手打女人的。
細想,打從她記事起,她父親從未動手打人。
餘後的這些年,練年漂泊在外,內心底裏一直都個聲音在提醒她,就是你,親手毀了你母親的生活。
打着為他們好的名義。
所以她的報應來了。
興許是老天看她過于自以為是吧,意外突然來臨。她一頭栽倒在地,撞到了腦子,壓迫到了神經。
記性慢慢開始變差,忘記很多的事情。
可唯獨,心裏的那個人,還有那些事情,全然死,都要記在自己的腦子裏。
畫面和情愫不斷切換和輾轉。
直至第二天,練年還在昏迷的狀态。
但卻在昏迷時,隐約被很熟悉的聲音,直擊內心深處。
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有良人會為她奏上一曲,被衆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