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練年的手術時間,最終定在一個星期後,簫翎在确認時間時,還是問了許玖一嘴。
許玖點點頭。
往後的一個星期裏,許玖天天都呆在醫院裏,寸步不離。在手術前幾天,他突然奇想,對練年說:“練小年,你給我畫幅畫吧。”
練年眉頭一蹙,“畫什麽?”
許玖慢吞吞解釋,“畫幅畫。”
練年白了他一眼,“我說畫什麽畫。”
“畫我。”
練年:“......”
“我沒有稿子了。”練年說。
許玖立馬從另外一個床底找出紙。
“可是我的畫筆好像,斷了。”
倏地,許玖就遞給她一直鉛筆。
“但是我......”練年話沒說完,許玖已經把眼鏡遞了過去。
練年哭笑不得。
只好接過筆和紙,也帶上自己的眼鏡,為他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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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翎拎着早餐到到病房時,練年正盯着許玖,指尖游走發出刷刷聲響。
那畫面靜逸到讓人忘卻呼吸,窗外的陽光灑進地面,緘默不語的兩個人,即便不說話,也都羨煞了旁人。
簫翎在門口望的出神。
曾經,同樣是在病房,一樣的位置,陽光也正好,她躺坐在病床上,對着他嘀咕,為什麽,要一直一直畫着線條啊。
那時候簫翎回,因為畫線條,就是在打畫畫的基礎啊。就跟做房子,要打地基一樣,只有地基穩固了,多高的樓層都沒問題。
但是現在,簫翎覺着,當年他讓她畫的線條,打的并不是畫畫的基礎,而是為了今天用筆記住某個人的容顏所搭建的橋梁。
許玖叫練年作畫的心思,他怎麽能不清楚。
簫翎把早餐放在門邊的桌子上,悄然離去。
半個小時後,練年放下畫板,兩眼一閉。
許玖接過畫,有些不滿:“喂,練小年,你有認真在畫嗎?”分明他适才,和顏悅色,為什麽她畫出來的卻是眉頭緊皺。
練年迷迷糊糊嗯了句,許玖看着畫,又嘀咕了兩句。
練年沒再應過話。
許玖喊了她兩句,還是沒有應話,心有一沉,搖晃着她的身子,卻發現她已經失去了知覺。而且一摸額頭,異常滾燙。
“醫生,醫生!”
很快,醫生快步到病房,一通檢查後,說:“是發燒了,應該是着涼了,一會打個點滴。最近,晚上睡覺時被子要蓋好。”
許玖驀地送了口氣,頓了頓問:“那醫生,為什麽她最近總是覺得困。”
醫生翻了翻病例單,說:“其實之前她也犯困,這種病情它存在慢性症狀點點漸起的,你看她現在的這個樣子都是之前累積下來。所以我們的建議是盡早手術,但是這丫頭也不知為何倔強的很。”
許玖把醫生送出病房後,沒過多久有護士拿着點滴進到病房。練年因皮膚的刺痛而驚醒,許玖柔柔眼神在一邊望着她。
“醫生說你有燒,要打個點滴。不要怕,閉眼再休息會。”
練年嗯了聲。
“對了,我要回家一趟,你有什麽要帶的麽。”許玖問。
練年勉強擡眼,“也沒有什麽要帶的,把我家植物澆澆水吧。”頓了頓,又說,“其實我在這裏好悶,我想回自己的家。”
許玖淺淺笑了笑說,“等你好些了,我們就回去。或者等你打完點滴,我們出去走走也可以。”
練年應下,又昏睡了過去。
沒過多久,許玖回到了頂樓。
推開門,萬籁俱寂,許玖腳下所走的每一步都特別沉重。砰砰作響的心跳,壓在了心底。
從前無數個日夜,他不在的日子裏,每次她也是一個人這麽落寞推開這扇門的嗎。
那是需要,多麽強大的一個心理才可以承受如此孤寂。
正如簫翎所說,她在等一個人的歸來,不驕不躁。而今,他在她的心裏,算是凱旋而歸嗎?
不久前,他還一直猜忌她的真心。覺着她心裏有別人,又或者是計較着從前的亂亂糟糟。分明他們兩個都已經住在了一起,兩個人又是那麽默契,可他從未察覺絲毫不對勁。
後知後覺,許玖明白,是因為太愛了。
正是因為他們彼此都太過于愛對方,所以都只想要給對方最好的。反而卻被掩蓋住那些不為人知的落寞。
許玖簡單的收拾了屋子,又按照練年所說的,去到陽臺去料理她的花花草草。沒有在家滞留多久,許玖就離開了家門。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從前練年在的時候,他只想賴在頂樓,即便只有睡榻榻米的份,他也心甘情願。而今,倒是腳步匆忙。
回到醫院後,許玖在練年邊上放下一個收音機,說:“昨天夜裏有下的小雨,外面的植物都沾了水,好得很。”
練年聞聲擡眼,見他買了收音機,随口說了句,“你買收音機做什麽,我的手機可以聽電臺。”
“手機輻射大。”許玖正兒八經解釋,練年噗嗤一笑。
“你剛才是說,昨夜下了雨是麽,那吊床呢。有收嗎?”
許玖揶揄她:“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你倒記得很清楚。”
練年扯出笑容,說:“這可不是無關緊要的事情,這是和你有關的記憶。怎麽能夠忘記。”
許玖身子一頓。
從前兩個人雖住在一起,可是有很多話都壓在了心底。
如今,倒是坦誠相待。
很快,到了練年要手術的這天。
醫生在手術室門前問,“誰是病人的家屬,過來簽字。”許玖聞聲而已,其他人一怔。
衆人沒記錯的話,向來練年病情的事情,都是簫翎全權照看的。
許玖簽完字,擡眼扯出笑容說,“不好意思啊,因為時間匆忙和情況緊急,還沒有來得及通知各位,前幾天,我和練小年去領了結婚證了。所以現在我的她的家屬。”
領證的那天,練年稀裏糊塗的,總覺得她沒有插上什麽話,就被許大神忽喲出了醫院。一個晃神,手裏就多了本紅色小本,又回到醫院。
眼下,許玖說完最先紅眼的是羅落。
手術這天在場的幾個人,都深刻明白着,許玖在練年手術前,領了結婚證,将意味着什麽。
“不論生老病死,永不離棄。”
在手術确定時間後,練年把所有人支開,只留下了簫翎。
練年從床底下拿出一個封用速寫紙寫的信,語氣哽咽:“萬一,我......”
“沒有萬一。”簫翎堵住了她試圖交代的話。
練年頓了頓,眼底濕潤,垂着眉眼,說:“你先聽我說完嘛,萬一手術失敗,你就打開這封信看。倘若萬幸,你就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
簫翎緘默。
“還有,替我謝謝羅落。謝謝她這些年來,對我的照顧。”
簫翎怄氣:“要說你自己說去,我不是傳話筒。”
練年扯過笑容說,“诶呀,我的簫大貴人,你不要那麽小氣嘛。”
簫翎別過眼,故作生氣,出門把許玖喊了進來。
所有人都在強忍着情緒,最先崩不住的人,就會離開獨自去舔傷口。
許玖很平靜地坐在練年身邊,握住她的手,說,“還記得你之前給我畫的畫像嗎?”
練年點頭。
“那是我們之間的約定,從此在你的腦海還有記憶裏我這個人都是鮮活的。”
“放心好了,我一定把你帶上時光的隧道,走到哪裏都會記着你。”
許玖會心一笑,在她額前淺淺一吻。
話該說的,都已經說完,剩下的,只有陪在她的身邊。
等那名為“萬幸”的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