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卓深是在兩天後,臨近中午時到練年老家的。
基于他不曉得老家的具體位置,所以是許玖去接的他。
許玖出門沒過多久,練爸練媽就上村西鄉下魚塘撈魚去了,家裏就剩練年幾個人在。
自昨晚上練年和練母敞開心扉後,家中氣氛異常好。
就連面對小表舅挑事,練年都耐心回他。
“嗨咯,我的大侄女呀,請問我那外甥女婿去哪裏啊?”
練年如實回答。
小表舅不安生分,又問,去火車站做什麽?
練年照舊回答。
“那他......”
練年被他問的煩悶,回瞪他一眼,“你管得有些多了。”
小表舅一本正經,說:“我只是覺得,我跟我這外甥女婿很聊得來啊。”
“再說了,你表舅我,可是要高考的人?你就能善待我一些?”
練年:......
羅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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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者有關系麽?
兩個距離高考不曉得過去多少年的練年和羅落都選擇無視他,小屁孩為了找尋存在感,奮力說:“我可是有終極大招的人!”
練年睨了他一眼,不做在意。
卻不想,他這終極大招,竟是扯女孩子的頭發。
完全毀了,他在親戚們口中的學霸形象。
他一把扯住練年的頭發,卻不想,把她的頭發給扯了下來。
他一怔,不知所措,他沒有想到,竟然如此場面。
倒是練年釋然一笑,“沒什麽,我本來嫌熱。”
原本她就不在意這些外在形象,可直到一次,她在旅行時,明白一個道理。
其實人有時候僞裝,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怕吓到別人。
倘若她不顧外在,不戴帽子或者是假發,就她後腦勺的疤痕定會被吓到。就好像那時在旅途,練年住青旅,當時房間裏還有另外兩個不相識的女孩子。
練年當時并未細看,直到晚邊那姑娘問她,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好多了?
練年當時沒戴眼鏡,湊得很近看了一眼,說,有些腫。你是沒睡好,還是被蚊蟲咬到了。
姑娘很淡定回,不是,我去割了雙眼皮。
練年身子一怔。話噎在嘴邊。
姑娘察覺出來練年的異樣,笑了笑說,其實我也不想的,但是我這單眼皮的時候別人看到說會怕。好像是在斜視看不起別人的樣子,其實并不是的,我只是很正常的在看人而已。
練年聽後覺得不大明白,慰藉姑娘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為別人很累的。
姑娘當時只是淺笑。
時間如白衣蒼狗,練年忽然頓悟。
有時候人想方設法地去改變自己的模樣也好,內心也罷,在某種程度上,也有單單是為了不影響他人這麽簡單而已。
旅行時遇到的姑娘,不計後果的開眼皮;多年後,練年為了掩住因為意外和手術留下的疤痕,不顧悶熱帶着假發。
那些種種,不單單是因為美觀,更多是想要掩蓋住那些讓人看着懼怕的東西。
......
練年小表舅走的這天,微涼。
因為是在念高三,趁着周末偷偷跑回來的。
幾天的相處,練年覺得他這小表舅其實還不錯,尤其是那天,他把她假發扯了後,練年出神回想什麽,竟一個翻仰倒在地上。
練年倒地後,起來時發現地面有血。
羅落急哭了鼻子,倒是他大概檢查了翻,想也沒想去給練年買了姨媽巾。
這讓練年感動的不行。
聽說他要走,硬是要來送他。
同時也是她第一次開口叫他,表舅。
只是練年不曾料想,她順了她萬般強調要叫他,表舅的小屁孩,可當事人卻不樂意了,眉飛色舞誇張地說:“其實,我覺得做人舅舅吧,也沒有多大意思。這樣吧,你還是叫我,何末。”
練年睨了他一眼。
開玩笑道:“何,末。是不是小外婆給起的啊,終于到你結束了,可以不用再生了。”
一直以來,因為輩分關系,練年鮮少去問她這小表弟的本命。
而今聽來,似有此番意思。
何末收起嬉笑,正色道:“外甥女,你知道的太多啦,很容易有危險的。”
練年來不及吐槽他人小鬼大的,他伸出手和他們這一行人擁抱作別。
一一擁抱後,他轉身,是背影面對大家,揮手,作別。
動作極其流暢,不像是第一次離家的孩子。再次,練年感覺到這個少年骨子裏有跟其他孩子不一樣的東西,好像叫做落寞,又好似是孤寂。
練年搖了搖頭,她想不清楚。
不過練年能看的出來,為什麽這小子這麽喜歡來她家了。
在他走之前,吃的,滿書包塞;知道今早要走,昨晚就給炒好了菜,早早準備在飯盒裏。什麽水果、特産啊,要不是書包放不下,練媽什麽都想塞給他。
走出家門,什麽身體要照顧好,該吃的要吃,該買的要買,飯一定要吃飽,總之要念叨好久。
練年都聽得頭皮發麻,但是她表舅,聽的很認真。
羅落都打趣道,這哪是姐啊,分明是親媽。
她接着問,诶,練小年,能采訪你麽,作為親女兒,我保證這話你肯定都沒聽過。
練年一頓,是吧。
記憶裏,的确鮮少。
基本上,練媽只是要開始說的時候,練年早就一陣風似的溜走了。年少時回家的次數也少,每次急沖沖地來又不動聲色地走,即便是她老媽有心估計都已經是千川百孔了。
而這一切,好像因為這小表舅的到來,練媽有了地方可以徹底釋放她的母愛。
後來,羅落和練年打聽關于練年這小表弟何末的事跡。
其實說起來,她這小表舅身世也是相當可憐的。
何末,之所以叫和何末,一層意思練年猜到了,是因為到他而言就真的是結束了,什麽都沒有了。
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女兒,另外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他作為最後一個獨子。
他的出世,無疑是小外婆一家最興奮的時刻。卻在興奮的同時,要面對現實,小外婆本就身體不好,加上老來得子,身子骨更是虛落。
而那一年,小外公離奇去世。
剛出生的何末便沒了父親,他從小就是跟姐姐們長大的,這個一個月那裏幾個星期,看似大家都很疼他,什麽都有什麽也不缺。可實際上,他所受的教育,他想要真正意義的上屬于他的關心,很少。
姐姐們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家,不是他一個人的家。
再年長一些時,他便被送到了省城裏,全托念書。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到練媽家感受到練媽那種很獨有但是很特別的關心,是他在這之前沒能體會到的。
因為要去到很遠的地方念書,走之前姐姐們帶着他到各個親戚家溜了一圈,其中就包括女兒不經常在家的練家。
練媽是對他真的好,那種當成是自家孩子一樣的關系和不拘泥,該說的會說,卻讓人覺得是真的很喜歡他,并不是對他有所應付或是厭倦。
他雖小,但是常年四處寄人籬下,他早已看明白了很多東西。
只有在練家,沒有人跟防賊一樣的防着他;沒有人天天看他跟廢物一樣;更沒有人說話指桑罵槐。
練媽把所有對練年無法釋放出的愛,都給于他這個只是表親的弟弟。
她說,其實N市到這不遠,要是想家了,就回來住幾天,外面念書很辛苦的。
但是你這麽小,要是怕一個人坐車,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我在家也什麽事,你外甥女啊,她也常年不回來。
那麽小的何末聽懂了練媽說的話,也明白了她對他也有期望。所以他一直都很努力念書,超乎與常人的付出,為的就是有天,他可以出人頭地,然後去報答想要報答的人。
他說,練家是他的一個支撐點。
走到哪裏都不會忘記,甚至無論走多遠都會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