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晚間，母女談心。
練母一字一頓地說：
“這是你第一次獲得的獎牌，你爸一直給你收着，他說，這是作為一名運動員最大的榮耀。代表你辛苦的付出得到了回報和認可。”
“這真空袋子是你爸那時候特地上城裏給買的，聽說，真空袋子放衣服不會有味道也不會發麻。這裏面放着你第一次去參加比賽時穿的衣服，後來你長大了個子高了，你放在家裏就再也沒穿過，你爸都給收着呢。他說将來你看到這些，能想起來的會有很多。”
“還有這個，你第一雙穿爛的訓練鞋啊，我都說了好幾次給扔了，你爸偏不，說什麽扔了幹嘛。這些東西都很寶貴的，以後，金錢都買不來。”
練年身子一怔。
成年以前，練年因為訓練緣故，呆在家的時間少的可憐，成年後，又事出意外，性子轉變把所有避開。直到和許玖的重逢，他們之間微妙的默契，她開始意識到家人的問題。
她從練小年變成了許太太，這一切好像從未料及，可兩人重新碰面後，這些便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盡管兩個人，很多年不曾問候彼此，可在相遇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情感有了慢慢的一個轉變。
彼此都習慣了彼此，相互的尊重，相互的照顧和關心。
從喜歡變成了愛。
從你我變成了我們，變成了一家人，愛情慢慢成為了是陪伴的親情。
越是如此，練年反過來就會想起她的父母。
父母那個年代的婚姻，幸與不幸，終歸不是兒女說的算。
練年忍住哽咽，伸手給出練母一個擁抱。
母女倆多年的隔閡，直至此刻，才算是一擁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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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年泣不成聲。
練母拍了拍練年的後背，低聲說：“那年你爸查出了呼吸道和胃有問題，要做大手術。醫生說要禁煙禁酒，你爸不聽，所以我們啊，才老是在為這事吵的。”
練年擡起淚眼，囔囔道，“怎麽會，我怎麽都不知道？”
練母笑了笑，“你爸的脾性，有時候很倔強的。你那時候不是要訓練和比賽，他不想讓你知道。”
練年溫淚又湧了出來。
在練年的記憶裏，練爸從年少時就與人學做油漆裝修，一直到中年。練爸和大多數男人一樣，偏愛抽煙喝酒。時間久了，難免身子出有問題。
只是練年怎麽也沒有想到過，就是這樣的習慣，讓練爸遭了罪。
一次練爸喉嚨痛到醫院一檢查，竟然說什麽呼吸道有問題，進一步檢查胃也出了問題，需要切除半個胃才算是好。中途要戒煙戒酒，戒辛辣。
練爸一直不信，甚至覺得荒唐，還覺得醫生在糊弄他。
畢竟粗糙爺們，都抽煙喝酒，都不見人家有什麽問題。而且他只是喉嚨痛，怎麽就跟呼吸道還跟胃有牽連了？
但是練媽卻記放在心頭。
總歸都提醒練爸要注意，練年雖覺得自己身子大不如前，可習慣哪那麽容易改。練媽見自己說話沒了見效，強勢脾性不允許她好言相勸，最後兩人開始争吵。
那年練年不知前因，只看到了後果，毅然決然開口說，要他們離婚。
現在向來，荒唐至極。
練母哽咽：“那時，你爸的身體是真的不好，醫生說還好發現的早，不然就是胃癌了，現在動手術只要切了半個胃調理調理就好了。那會子，你開口說離婚時，你爸啊就跟我說，聽女兒的就離了吧，不要管他了。媽那時候心裏也難過啊，我跟了他大半輩子，做的事情都是為了他好。”
“我也知道他心裏煩悶，人一輩子踏踏實實就這麽生了大病，心裏當然不舒服了。我們都知道你打小離開我們早，個性獨立也倔強的很。”
“可是，我舍不得你爸啊。”
練母也紅了眼，繼續說着：“我這輩子就跟了他這麽一個男人，突然說他出事了，媽怎麽能扔下他不管。可是你爸啊，他和一樣，也軸。其實他是因為關注你太多了，可你從來都冷冷淡淡的，他心裏也不舒服。但是他不想說出自己的身體不好以此來維系你們父女倆的關系，所以就一直悶不吭聲。”
練年哭到直捶胸膛。
練媽也直抹眼淚。
練年從未想過，事情的真相即是如此。
在她父親生病時，她決然離開，他不曾言語把所有的冷暖溫進了自己的胸膛；而在很多年以後的今朝，終于是她病了，他依舊半語不說帶着所有錢財用肩膀扛着這個家。
練年不知道該要如何來形容她自己的自私，膚淺，甚至是，無理取鬧。
總以為，她看透了這世間的冷暖，其實錯的離譜。
練母溫聲道：“其實那天你醒來時說，要我們重新在一起的時候，你爸那時雖然沉默，但他心裏是很開心的，只是他不善表達。你都不知道，他當時笑的跟個孩提似的。”
練年吸了吸鼻子，淚水湧流不斷。
本來，本來她應該得到一個巴掌才對的啊？怎麽會是笑容以待呢？
那時，練年才深刻明白。
這是家人。
在你覺得身後空無一人時，他會極力撐起一片天，哪怕他們也曾遍體鱗傷。
練年緩了緩後，開口：“媽，對不起。”
練媽欣慰地笑了笑，“傻孩子，一家人說什麽對不起，再說了，你爸身子現在都養好了。”
那年練年提出離婚的要求後，練爸才頓悟，乖乖配合治療。只是練父也沒想到，自己辛苦了大半輩子，沒想到生了一場病，到最後還要抵押房産，才可以湊足手術費。
手術成功手，練爸也轉了性子。
他也聽取了練母的建議，假離婚，然後親戚們也要走動，瞞住在外的女兒。
“你爸啊，其實一直都覺得女兒挺好的，并沒有在意是不是兒子啊什麽的。以前那些親戚說的話，他都沒放在心上，只是沒想到你這孩子雖小，什麽都還聽進到心裏面了。”
作為母親，練母或多或少還是察覺出來自家女兒的別扭。
“媽雖然是強勢了點，可這麽些年，這麽一鬧啊，媽都累了。很多事，能不想早就不想很多年了，人啊，就是這麽越活越過來的。”
練年再次将練母擁入懷中。
練母淚眼溫頓。
她這唯一的女兒，可算是懂事了。
但也要嫁人了。
好不容易解開心結，又沒辦法相處在一起。練母想至此，很是難受。
練年忽有一想，亮了雙眼，說：“媽，以後，我們一起住到南京去！”近些日子，她一直在想，要設計出有家感覺的青旅到底是少了什麽，現在，她頓悟——
是少了非常重要的組成，家人。
只有家人，才能拼湊出，無與倫比的天倫之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