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靖遠侯府中, 傅遠章再沒有像從前那般指着嫣嫣的鼻子罵，但他一如既往的習慣于把嫣嫣押到祠堂忏悔。
嫣嫣靜靜站在?祠堂中，哪怕重活一世, 她依舊不信鬼神，不信祖宗。甚至今生每一次被關進這祠堂之中，嫣嫣望着滿屋牌位，從來?不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
她靜靜地等?着，此?刻的她好像再沒有力氣去想別的。她慶幸着在?莊子上讓思央将謝洵帶走了。
城防軍依舊在?搜尋謝洵的蹤跡，陸珩想要謝洵死的心愈發強烈，好在?他們翻遍了整個莊子也沒有找到那條密道。
嫣嫣看了一眼這些牌位, 祂們依舊高高在?上, 便如靖遠侯府中的每一個人, 在?看她時也都是這般高高在?上。
她輕嗤一聲?不再看這一塊塊木頭。
天漸漸暗了下去，太陽又漸漸升起，曦光透過窗棂照進了整個屋子。
嫣嫣走到東邊的窗下, 昂頭感受着晨起的微光照落在?她的臉上身上。
昨日一夜平靜，謝洵他們應當沒有出什麽事。
整個靖遠侯府依舊緊鑼密鼓地張挂着紅色的綢布，只是看着眼前的情狀, 呂儀貞總有些懷疑, 還未成婚便鬧出了這麽多幺蛾子, 這大婚之日能?順利嗎？
傅玉姿看着呂儀貞面帶愁容的模樣：“阿娘為了五妹妹的婚事這般勞心勞神，五妹妹可是一點都不領情。還不如直接讓禮部和尚儀局的女官操辦呢！”
呂儀貞卻道：“那像什麽話！這若是叫別家知曉了, 靖遠侯府對?兒女婚事如此?不上心。往後你可如何相看人家！”
傅玉姿輕哼一聲?：“這婚事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呂儀貞忙揮退了周圍的婢子仆婦, 拉着傅玉姿訓斥道：“這話可不能?瞎說, 這樁婚事從定下到如今, 已有十多年了。”
傅玉姿想起了嫣嫣這些日子做的事，神色不禁更加氣憤, 她不明白，嫣嫣到底有什麽不滿的！
“四妹妹這麽說，可是知曉些什麽？”傅禧的眼便好似一汪瞧不見底的潭水，幽深靜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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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玉姿道：“此?事怕過不了多久，這洛京便都知曉了。”
傅禧望向她，他亦是聽到了些風聲?，嫣嫣同南齊謝洵關系匪淺。
傅玉姿看着傅禧和呂儀貞，小聲?道：“阿娘和三哥哥可還記得上回鎮北王将五妹妹從莊子上送了回來?？那是鎮北王捉拿齊國細作，結果發現那齊國細作同五妹妹有關。今日阿爹把五妹妹帶回來?扔在?祠堂，便是五妹妹想要跟那齊國細作逃出去。上回鎮北王沒叫此?事傳出來?，可這回捉拿的人中有城防軍。這城防軍的嘴素來?是管不住的！”
她實?在?想不明白，陸珩怎麽就突然非嫣嫣不娶了？甚至連嫣嫣私通南齊郡王之事他都瞞了下來?？
“這，不能?吧？”呂儀貞将信将疑，“五姑娘雖是月明苑那位的女兒，可她自小養在?洛京，又被月明苑那位厭惡，怎麽會與?齊國細作有關呢？”
“阿娘難道不相信我嗎？”傅玉姿見呂儀貞為嫣嫣開?脫不禁有些生氣。
呂儀貞見傅玉姿這般斬釘截鐵，便由?不得她不信。她緊皺着眉頭：“寒川糊塗！”
周齊交惡，北周人恨南齊人，南齊人也恨北周人。呂儀貞這番對?嫣嫣婚事這般上心，無外乎便是嫣嫣是靖遠侯府的姑娘，嫁給了陸珩後，便也算不得南齊人了。
可若是嫣嫣同南齊有勾結，那卻是萬萬不可的。
“我要進宮去将此?事禀告皇後。”呂儀貞倏地起身，她是陸珩嫡親的姨母，她絕不能?讓陸珩娶這樣一個女子。
傅玉姿拉住呂儀貞：“阿娘稍安勿躁。此?事陛下不會不知曉的。”
“那這婚事……”呂儀貞臉色難看地提道，“左右寒川也不願娶她。”
傅禧興致缺缺地看着母女二?人。他倒是再想去見見這位五妹妹，他從不知，她竟有這樣直白了當的勇氣，抛下一切，逃離靖遠侯府。
雖然嫣嫣沒有成功，可傅禧心中依舊有些激蕩，這是他從前從未想過的。
內宮之中，宣正帝看着直直站在?殿中的陸珩，面露為難。
他低頭看了看城防軍遞上來?的折子，以及傅遠章請罪的折子。
“寒川，你當真要娶這樣一個女子？”宣正帝都已經想好了，讓嫣嫣暴斃，算全了傅遠章的面子，也讓陸珩從這樁婚事中跳出來?。可陸珩似乎不是這麽想的。
陸珩拱手道：“是，臣此?生非傅五姑娘不可，臣此?生也只想娶傅五姑娘一人。”
“可是，你從前不是不喜歡傅五姑娘嗎？”宣正帝還想再勸，畢竟讓一個同南齊有勾連的女子成為陸珩的枕邊人，他實?在?心難安，他甚至道，“前年你去南境巡查，不是對?傅家四姑娘十分欣賞嘛，她也算是你嫡親的表妹，這樁婚事不如便換做你同傅四姑娘的，你可滿意？”
宣正帝信任陸珩，同他亦是有着兄弟情誼在?，權衡利弊後，他寧願陸珩娶傅玉姿，也不願他娶嫣嫣。
陸珩道：“陛下恕罪，從前是臣想岔了，臣與?傅四姑娘絕無私情，只當她是表妹。臣想娶的王妃，只有五姑娘。”他極力撇清着與?傅玉姿的傳聞，也極力表達着他對?嫣嫣的情誼。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他堅持娶嫣嫣，
宣正帝看着陸珩一再堅持的模樣，重重嘆了一口氣：“那你如何能?保證她成為鎮北王妃後，心能?向着你？你又該如何斬斷她與?齊國人之間的聯系？”既然他如此?決絕，宣正帝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即便臣攏不住她的心，總歸她的人是臣的。”陸珩嘴角微揚，“臣會好好看着她，不會讓她再與?齊國那些人有任何聯系。”除了他，他的嫣嫣不需要再見其?他任何人！
宣正帝看着陸珩眼底透露的瘋狂，不禁怔了怔，他嘆息着搖了搖頭，一時不知是該惋惜這樁婚事，還是該同情那個背棄了陸珩的傅五姑娘。
他失神望着宣正帝的背影，錢皇後悠悠從內殿中緩步走了出來?。
宣正帝見到她，忙上前拉住她的手：“你病還未好，怎麽便出來?了？”
“陛下可是在?擔憂未來?的鎮北王妃？”錢皇後輕聲?問?。
宣正帝嘆道：“我實?在?不知寒川對?一個與?齊國有勾連的女子這般上心，究竟會如何？”
錢皇後臉色有些蒼白地說道：“陛下不妨這般想，寒川對?未來?王妃如此?在?意，往後王妃留在?洛京，陛下也能?更加安心。”
宣正帝輕嘆：“我自是相信寒川。”他只怕陸珩不願将王妃留在?洛京為質。
祠堂之上，傅禧領着陽春帶着食盒過來?時，嫣嫣正毫無敬意地祠堂瞎逛。
日落西山，嫣嫣本就沒什麽心情，故而也不覺得餓。
門被打?開?時，嫣嫣恰好看到那一列列牌位的後堂柱子底部，有一個記號，那是嫣嫣與?謝洵在?內城莊上玩鬧時随手畫的圖案。
“五妹妹。”傅禧看着她，眸中帶着某些雀躍。
陽春放下食盒便到了外邊候着，她同更漏一樣，跟在?傅禧身邊便是為了更好地看着他。可她同更漏又不一樣，更漏從來?都想逆着嫣嫣的心意來?，而她卻想傅禧能?好。
嫣嫣起身從後堂探出腦袋：“三哥哥來?看我這‘罪人’做什麽？”
她想不明白，這個時候傅禧跑來?找她做什麽。他想要她幫她辦的事情，她須得是鎮北王妃。可她如今莫說是鎮北王妃了，宣正帝知曉後能?不能?留她都是個問?題。
“上回三哥哥與?我所說之事，我可幫不了你了。”嫣嫣直直說道，她此?刻心思便在?那印記上，這印記必然是謝洵畫的。可她不明白謝洵什麽時候在?這兒畫了這麽一個隐蔽的記號。
傅禧道：“從前是我向窄了。托五妹妹的福，見到你的所行?所舉，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
嫣嫣敢抛下靖遠侯府的富貴冒着丢命的風險逃出去，他為何不可？他比嫣嫣有底氣。況且，呂儀貞也好，傅玉姿也罷，在?他兩個至親之人的心裏他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又有什麽抛不下的？
嫣嫣聞言不禁愣怔住了，她沒想到傅禧會這麽想。雖說傅禧待她有幾分利用，可比之靖遠侯府其?他人，傅禧對?她根本就沒利用起來?。
她聽着傅禧此?刻語氣中隐藏不住的雀躍，不禁想出去看看傅禧此?刻的神态，這靖遠侯府中竟還有人會像她一樣想要逃離這裏。
只是一個沒留神，嫣嫣便被帷幔絆住了腳，慌亂之間，她踢到了柱子下石樁上的印記，那刻着印記的石樁竟并非是整塊的。
“我……”傅禧剛繞到後堂，話還未說完便只聽見一聲?響動。
後堂牌位後的地板上出現了一個入口，石階一步步通下底下，下邊一片幽深黑暗，什麽也看不清。
嫣嫣扶着柱子，扯開?了拌在?腳上的帷幔，她在?這祠堂不知跪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卻從未想過，祠堂之下竟還別有洞天。
傅禧唇口微張，呆呆看着這個密道口，下邊好似有什麽東西蠱惑着他，傅禧不禁掐了掐掌心。他無法确定這入口之下究竟是好是壞，他亦在?考量他究竟該不該下去。
他一把将什麽也沒想就要下去的嫣嫣拉住：“五妹妹，這下邊不知有什麽危險，我們還是不要下去了。”
嫣嫣看了看傅禧：“危險不危險，我早便不在?乎了。三哥哥若是害怕便回去吧！”她倒想去看看，傅氏祠堂之下，到底藏着什麽東西。
傅禧看着嫣嫣一步步走下石階，他咬了咬牙，亦是跟了上去。他倒也想看看，這祠堂之下究竟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