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酒過幾巡後,大家就玩開了。幾個老同事想趁機看看嚴敏之的能耐,便一個勁地勸她酒,她倒是豪氣,基本上來者不拒,臉色輕松得就跟喝白開水一樣。
跟她相比,穆玉則要文氣得多,在旁邊靜靜地一口一口地抿雞尾酒,平靜溫婉如同品茗。
一群年輕人聚在一起,玩個把游戲那是必須的。大家都還不清楚嚴敏之的底細,自然是把老節目“真心話大冒險”給搬出來了。
不知嚴敏之是運氣太好還是不好,頭一輪就抽到了她。面對大夥兒興趣盎然的神情,她豪爽地拍桌道:“我選大冒險。”
穆玉旁邊挨着的幾個同事雖然很想出題,但這時候還是掌握着分寸,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方靈。今個Shellin沒有過來,CD方靈也算是澤鑫的老人了,這會兒由她打頭陣倒是妥當。
她笑了笑,舉杯跟嚴敏之輕輕碰了下,沉吟着說:“敏之,今個頭一回見你,我們也不為難你。吶,去跟那帥哥要個號碼,夠容易了吧?”
這事還真是說容易容易,說不簡單也不簡單。在這種場合,大凡一大美女上前,肯拉下點臉,總能成的,就看她願不願意了。
穆玉看到嚴敏之面上的坦然,便知道這種事對她來說毫無難度。她對看美女搭讪也沒什麽興趣,跟旁邊的陳寧寧低聲說了下,就上洗手間去。待她回來時,酒瓶不偏不倚正轉到了她這邊,她也不扭捏,只淡淡笑說:“真心話。”
她始終堅信,說話比做事安全。
大夥兒的熱情被吊起來,這回由嚴敏之發話:“你就是穆玉吧,長得可真标致,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問了。”
“我們來我們來,”有好事的男同事立刻冒出頭來,“玉子,我們對你的過去可是很好奇哪?你來G市一年了吧,可從沒聽你說過以前。今個說說呗?”
穆玉沒料到他們會盯住她的過去,嘴角不覺一僵,但很快恢複過來,笑着打起了哈哈:“過去?這可有二十多年呢?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哎呀,小平頭不會問,起開,我來。”一個穿長裙的女同事把方才那小平頭推開,奸笑着靠近她,磨刀霍霍向穆玉,“小玉子,別理他們,說說你的初戀吧?啥時啥地貢獻了你的初吻呀?”
穆玉的心随着她的話猛然狂跳了一下,高高抛起,又悄俏落地。她籲了口氣,扯着嘴角淺笑,一言以蔽之:“我沒談過。”
“切!怎麽可能!”問話的小雯半個字都不信,別說她不信,在座的同事無一不質疑她話裏的真實性。
最主要的是穆玉進澤鑫一年,始終深入簡出,從不輕易提起過去,也沒跟異性有過多交往。衆人只知道她老家在S市,S大平面設計專業出身,別的,竟一無所知。現下,這些同事就對她的私生活感興趣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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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寧寧也在一旁起哄:“玉子,你這可不厚道啊。就你這條件,怎麽可能還沒談過?不說現在,你讀書的時候,恐怕光是追求你的男生就數不過來了吧?”
穆玉無辜地眨了眨眼,目光真摯地看向大家:“真沒有。”那表情是有多真誠就有多真誠。
見她如此,他們也沒轍。雖然大夥兒堅決不信,可他們也沒證據不是,只好讓她輕易地過了這一關。之後的幾輪,穆玉都有點心不在焉,目光也有些微迷離。幸而Moon的燈光閃爍得耀人眼,也沒人發現她的異樣。
初戀啊,好像,貌似,她是真沒有吧。穆玉不确定地想,再過幾個月就二十七了,她确實還沒正兒八經地談過,可為什麽沒人相信呢?
不過初吻?
這個概念是怎麽界定的呢?
如果是跟異性之間的第一個吻,那她,算是沒了吧。
***
那一天晚上,是大一迎新晚會的彩排,她跟男伴上臺跳完華爾茲後,他送她回寝室。到寝室樓下的時候,她意外地發現他站在她的宿舍樓下,陰着臉看她,臉色很不好。
她沒來得及想太多,只匆匆地跟男伴告了別,沖到他面前就訓:“仙仙,你今天不用晚自習嗎?”
他黑黜黜地看了她一眼,別開臉沒有說話。
她嘆息一聲,轉到他面前苦口婆心道:“仙仙,在學校裏要聽老師的話,乖乖上課。”
他擡眼瞅她,嗫嚅了一下唇,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卻還是閉緊了嘴巴不理她。
見他一直不說話,她再是有耐心也不由有了火氣,語調稍微拔高了些:“何羨仙,不聽話了是不是?說話!為什麽逃課?”
她對他大聲,他更加委屈,還有噴湧而出的委屈。他倔強的不說話,只睜着他那雙黑湫湫的大眼直直地注視着她。漸漸地,他的眼裏溢滿了水霧,刺得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再不管他是不是又淘氣了,她心疼地把手撫到他肩上按住。他不禁哆嗦了下,卻仍站在她身前沒有抽回身子,任由她把他的肩按着。
她滿心思都在他眼裏的那汪泉水中,絲毫沒有發現他不自覺逃避的肩膀,緩了口氣溫溫道:“仙仙,是不是學校裏不開心,出什麽事了,跟姐姐說說?”
也不知道這句話裏的什麽字眼刺激到了他,他眼裏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滴落下來,一吸一頓地啜泣起來。
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了,手足無措地給他擦眼淚,像小時候哄他一樣輕撫他的背:“仙仙,仙仙,別哭。姐姐在這呢?有什麽事就跟姐姐說,姐姐幫你!”
他突然用力地推開了她,啞着嗓子嚷道:“你才不是我姐姐!”
她被他推得踉跄了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臉色煞白一片。她抿了抿嘴,垂下了眼簾,僵笑:“我不是你親姐姐,你不是早就知道嗎?如果你不想我管,我不管就是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上前幾步倉皇地單手抱住她,一個勁地辯解:“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阿玉,我不是這個意思。”
被他整個兒抱在懷裏,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不再叫她“阿玉姐姐”,只固執地喊她“阿玉”。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長得這般高,能輕輕松松地将她抱住,還高出他半個頭來。明明,好像才不久前,他還要她牽着才能跌跌絆絆地走路。
她有些怔愣,一時間都忘了回話。
見她沉默,他更加着急,先前的委屈消失殆盡。他的右手臂有氣無力地挂着,只用左手緊緊地抱着她:“阿玉,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翹課了,我再不随便說話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她驀然回神,跟以往一樣揉了揉他的腦袋,眸色不自覺地柔和起來:“我沒生氣。”
“真的?”他竊竊地瞧她,似乎不敢确定。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見他都一大小夥子了,不僅哭鼻子,還擔心地瞧她臉色,不禁失笑,輕輕地用指腹拭去他的眼淚,言歸正傳:“說吧,今晚為什麽翹課過來找我。”
他嘟了嘟嘴,眼神飄了又飄,始終不敢跟她對視,好半天才扭扭捏捏地說:“今天,今天是你生日啊。”
生日?
啊,他要不說,她還真的忘記了。前陣子一直在排練,忙得忘了時間。
就知道她忘了。他無語地撇撇嘴,忽然又想起剛才跟她一塊兒走路的男生,臉色又沉下來,咬牙切齒地說:“我特意過來陪你過生日。你,你居然跟別的男人幽會!”如果他的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恐怕方才那男生就要被他一眼封侯了吧。
她實在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仙仙,你才多大,也知道什麽是‘幽會’了?”
他別過臉去,低聲嘟囔,說的話卻沒什麽信服力:“我不小了。”
“是是是,你長大了。”分明還是小孩子脾氣,她也不跟他争辯,只解釋說,“他是我同學,剛才是送我回來而已。”
他回頭審視她的神色,似在判斷她說辭的可信度。
被從小仰慕大的孩子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穆玉立覺怪異,壓下這種情緒,挑了眉道:“哦?真是過來陪我過生日?那好吧,給大壽星的禮物拿來。”
他的手指不由抖了一下,手心的刺痛猶在,沒法握緊拳,只好任它垂着。
禮物,摔碎了,沒有了。他還做了好事,可是那人連句謝謝都沒有就跑了。他一路過來,有一肚子的委屈想要跟她傾訴,可不知為什麽,此時見着她這樣戲谑的眼神,突然就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他可真是沒用,什麽事都做不好。
他咬着唇半天不說話,她更肯定他陪她過生日是假,逃課是真,但她也不戳穿他,微微笑着說:“是不是還沒準備好呀?那明年可要補上喲!”
“誰說沒有準備?”他瞪大眼反駁道。
那一瞬間,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想的,只知道這時刻必須要做點什麽,不然就對不起自己千辛萬苦地跑過來這一趟。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唇已經印上了她的。
兩個人都是瞠目結舌,不敢置信地瞪大着眼直愣愣地看着對方。
月色柔和地灑在他們身上,留下一道重合的身影,久久伫立,不知今夕是何年。
許久,他仿似受了驚吓一般慌張地退開,心跳難抑,卻硬是咬着牙飄忽着眼胡扯說:“吶,生日禮物。”
她面上陰晴難定,好半晌才恢複平靜的臉色,手撫上被他嗑疼的唇瓣,扯着嘴角幹笑:“還真是孩子,淘氣鬼。你現在長大了,以後不好這麽随便親女孩子,這可是要負責任的。”
我才不親別人!他差點就這樣說出口,話到嘴邊卻沒了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