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對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好聽,大概是睡夢中被叫醒,聲音透着股磁性的魅惑,卻不顯輕佻,一聽就是那種溫文爾雅的成熟男人的聲音,怪不得把沈依夏迷得七葷八素。
當然這是穆玉的想法,何羨仙想的是,聽聲音就知道是個衣冠禽獸,這種男人早分早好。
因為手機開了免提,何羨仙就把手機舉在了三人的中間,對着聽筒連自我介紹都沒做,上來就惡聲惡氣地問:“你就是那個張青勵?”
張青勵有一瞬間腦袋空白,狐疑地看了看來電的名字,遲疑地說:“是。您是?”
“是就行了,有人要跟你說話。”何羨仙一點兒都沒好氣地回話,又轉頭對沈依夏說,“不是有話說麽,說吧,說大聲點!把你的心裏話都說出來!”
“張,張青勵?”沈依夏剛才還猖狂着呢,電話一通就萎了,聲音怯怯的,跟蚊子叫差不多,“我是沈依夏。我,我……”
“我”了半天,都出不來下文,那氣焰兒就熄了。
何羨仙聽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她的氣勢呢?她的怒火呢?敢情她就是個窩裏橫?他瞬間就不滿了:“我什麽我,你剛都怎麽說的?說出來啊,你就這點膽子?”
那邊張青勵是在熟睡中突然被電話叫醒的,暈乎乎地接了電話,就聽到對面亂糟糟的,有個年輕的男聲,還有一個小聲說話的女聲,另有一個女聲則一直在磕磕巴巴地不知道說些什麽,聽筒裏幾個聲音毫無章法地混在一起炸向他的耳朵,他更加迷茫了,險些以為自己在一個荒誕離奇的夢境裏夢靥了,皺着眉頭再次拿開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才醒悟到這是真實。
“請問你有什麽事嗎?”他輕咳一聲,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張栗子,張翻譯,張青勵,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沈依夏的聲音驟然響起來,帶着點一鼓作氣的沖動,又仿佛是陷入絕望前的吶喊,音量很高,卻發着抖,“喜不喜歡?”她似乎陷入了魔怔,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非要聽到個結果。
張青勵立時就怔住了,耳朵嗡嗡作響。
這個問題一直橫亘在他們倆之間,他們一直默契地回避了它,可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在神思最幹淨的時刻,她突然這樣直白地問他,他只覺得渾身一震,像被冷水從頭到腳灌下,直達心底,胸腔都是涼飕飕的。
“快說啊,你說啊,你快說啊。”她這樣反複地混亂地問着他,逼着他。
張青勵好像被人壓倒了黑暗的角落,全身的雞皮疙瘩陣陣泛起,連呼吸都不能暢通,一瞬間被瀕臨死亡的窒息感覺充斥。他說不出話來,喉口噎住,張了唇又閉上,閉上又開啓,半晌,終究只是默默地挂了電話。
我一定是還沒醒。他伸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喃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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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挂電話,這邊的三個人也默然了。
何羨仙跟看精神病一樣地瞪着緊緊握在沈依夏手裏的手機,穆玉則是長長地噓了口氣。
沈依夏兩眼發直,長久沒說出話來,手一松,手機就掉落在地毯上,手機屏幕唰得變為一片漆黑。她無聲地張了張嘴,面色慘白,配上她那副邋遢的樣子,在深夜看起來格外的滲人,看得何羨仙都經不住一個寒顫,抖了抖身子。
穆玉擔心地看着她,想要說點什麽就見她身子猛地趔趄了下,趕緊上前扶住她,順勢讓她坐回到沙發上。
“想哭就哭出來吧。”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指令,直接打開了通向沈依夏心口的通道,她終于哇的一聲真正地哭了出來,跟剛才胡亂地哭喊不同,這回是真哭了,而且哭得非常傷心,肩膀劇烈地聳動,有一陣還哭得沒了聲,連何羨仙這種不着調的人都聽得心頭一軟。
他有點點為自己魯莽的行為感到抱歉,生硬地安慰起人來:“好了好了,大小姐,哭兩下就得了啊,別哭了。哎呦我說,你哭這麽傷心他又聽不到,行了啊哭兩聲就算了。”
見她還嚎得更死了爹媽似的,他又開始為她不值,拍着茶幾就叫:“哎,我說你要不要這樣,人家擺明了對你沒意思,你這樣有什麽意思。哭死了他都不會為你流一點淚你信不信?”
這話立即就惹來穆玉要她閉嘴的眼色,他就納悶了,他不是好好地安慰着呢,怎麽她還瞪他。他哪裏會知道,他那自以為是的安慰聽起來可更像是奚落。
沈依夏本來就夠傷心的了,一口氣下不來又出不來,還聽到他這樣說她,心頭更恸,哭得更兇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張青勵你混蛋,你混蛋!我怎麽會喜歡你這種混蛋!”
她哭得太厲害,眼睛都是空洞的,連穆玉給她遞紙巾都看不到。穆玉無奈,只好親自幫她擦臉,嘴裏柔聲附和着:“嗯,不喜歡不喜歡。咱別氣着自己啊,來,先擦擦臉,咱過會再哭,先歇歇啊。”
“你個混蛋……”沈依夏猶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着虛空哈哈笑出聲來,神情哀戚地哭說,“你看看,你多自私,你不知道我喜歡什麽,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麽,只是朝我笑一笑,”她的手指掐出一小截,木木地盯着它,“我就滿足得做夢都是在笑的。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的,你根本沒特別對我用心,你對我的好,對我的溫柔,都只是你的教養要求的。”
哭了一會,她的語氣又兇狠起來:“好啊,你敢挂我電話,你就這樣不要跟我說話,不想看見我嗎?我讨厭你,讨厭你!”
沈依夏兀自喃喃哭訴着,根本沒有感覺到旁人的存在,也抗拒着旁人的靠近。穆玉幫她擦臉,她就掙紮着往旁邊躲,嘴裏繼續颠三倒四地罵着:“聽到沒有,讨厭死了……”
“我不要喜歡你了,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你個老光棍,我這麽好,你都看不到,不珍惜,活該你打光棍到今天,我告訴你,張青勵,我不是你揮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以後我再也不遷就你了,我沈依夏再也不要稀罕你了,你就跟自己過一輩子去吧!你個沒眼光的,我有哪裏不好,你這樣瞧不上……”
“你真不要他了?”沈依夏正嚎着,突然插1進來一個清亮的聲音,說話的自然是何羨仙,“你确定?你不會後悔?你千萬想清楚了啊,再像今晚上這樣買醉,我們可不管你了。”他問得格外鄭重,又似乎帶點提示的意味,但在座的兩位聽來都感覺他這是在挑釁。
“不要了,不要了。”沈依夏直接就拉起衣擺擦了把臉,氣勢洶洶道,“不信我們再打電話,這回我一定會有志氣地把他罵一頓。哼,我還要揍他一頓,他算什麽,這樣欺負我。我難道就這樣賤,哼,我明天就不認識你了,我再也不要來這裏了。哈哈,張青勵,這下你得意了吧,你終于甩掉我了……”
“哈,我最後再祝你一句,我祝你一輩子跟你的右手相親相愛!”
她把能想出來的狠話都罵了,到最後,真想詛咒他時,也只能說出這樣啼笑皆非的一句。
何羨仙的臉色頓時跟吃了翔一樣,陰晴不定地瞄向屏幕亮亮的手機,表情掙紮了下,還是把手機移到了耳邊,尴尬地來了句:“那啥,右手,啊呸,不是,我什麽都沒說,你也什麽都沒聽到哈。就這樣,挂了!”話落,就利落地挂了電話。
悄悄拍了拍胸口,何羨仙把手機藏到了身後:“他應該沒聽到吧?”
穆玉才張開的嘴忽的閉上,默然無語。他什麽時候又打的電話?
沈依夏一口氣把心裏的怒氣都罵了出來,一點都沒反應過來他的話:“什麽?聽到什麽?我告訴你,我不怕人聽到!我這回是真下定決定了……嗝……嗝!”
大概是吃進了空氣,她突然又打起嗝來,這才淚雨滂沱地發現了眼前的人。
是穆玉。
她終于認出來這個正幫她擦着臉撫着背的女人,這個就是她在G市見過的穆玉,是何羨仙那個嘴上不離的女人。
她怎麽在這裏?
如果她在,那何羨仙也在了?
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嘴裏還不受控制地打着嗝。
敢情這姑娘剛才一直是在夢游啊。
這樣子可太蠢,太逗了,何羨仙手指向她,揉着肚子,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穆玉瞪了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男人一眼,回頭朝恢複了點神智的沈依夏笑了下,眉目柔和地問她:“頭痛嗎?要不要再喝點解酒湯。”
沈依夏在她的微笑中稍稍緩過了神,遲疑着點了點頭,又立刻搖搖頭:“要……不要,喝水。”水就夠了。
“嗯,”穆玉的聲音更加輕軟,“你等等。”
走過何羨仙的位置,她一把扯住他的一角,把他揪到飲水機旁小聲問道:“你什麽時候打的電話?”那會兒沈依夏正吵得厲害呢,他這不是添亂嘛。
“她不是說不要他了嘛,我就幫她一下咯。”何羨仙癟癟嘴,小心地瞟了眼沈依夏的方向,她此時正低着頭不知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好啦,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她喜歡那誰喜歡的要死要活的,我就氣不過他那樣挂掉電話啦,然後……就想讓他再聽一下,讓他聽聽沈依夏訴訴苦,刺激刺激他,說不定他就悔悟了嘛。”
“誰知道沈依夏還挺兇猛,沒打電話前都哭得挺可憐的,我剛接通電話呢,她又叫上了。我剛不還提醒她呢,她倒好,直接就兇上了,尤其那最後一句,我聽得都蛋疼。”
“真是這樣?不是故意搗亂?”穆玉半信半疑。
“真的真的!”何羨仙就差舉手發誓了,“好吧我承認,我最開始打那個電話是故意整她來着,誰叫她随便使喚你,不過聽那男人半點骨氣都沒有,問都不問一聲就挂了,我就不高興了嘛。我們事還沒完,他就挂電話,這像話嗎?”
他說着就攤攤手,一臉無辜:“現在事情都這樣了,那怎麽辦啊?”
兩人這邊竊竊私語着,又回過頭來小心地張望,發現他們談話中的沈依夏已經睡着了,眼角的淚痕猶在,真正是凄慘到了一定的境界了,也不知道那男人怎麽會這麽狠的心,叫她失望成這樣。
“你啊你!”穆玉手重重地擡起,又輕輕地落在他的背上,到底還是舍不到真打下去。
兩人各自抱着臂,沉默地坐在一旁,面面相觑。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嘹亮地響了起來。
何羨仙忙沖過去拿起,直直愣了兩秒,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神情莫名,似驚喜又似惶恐。
他!他!他居然打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 張青勵
作者有話要說: 背景提要:張青勵多年的暗戀對象林天意要嫁給男神葉石唯啦,憂桑的張青勵不想看到這一幕,就外出旅游去袅,接着就遇見了善良美麗的沈依夏啦~~
本章是張青勵的內心獨白及情感的轉變,裏面涉及一丢丢《如此天意》的內容,想了解的親可以看下。雖然他在本書裏只是個路人甲,但作為《如此天意》裏的男二,石頭還是把他的感情線索稍微說一下,也算是對他的一個交代。
不喜歡的親可以跳過,不影響閱讀哈。
把所有的瑣事丢開,一個人徒步遠足的日子是快樂而惬意的。回到S市,已經是幾個月後,從機艙裏出來,呼吸到熟悉的空氣,我的心情放松而又自在,像魚兒又回到了大海,重歸自由。
這種情緒在接到母親遞過來的請柬的剎那不翼而飛,面對母親遺憾的目光,我無言以對,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事後我都無法想象,我當時是用怎樣的力氣堆出了笑,恍若随意地告訴她:“哎,我早知道他們結婚啦。這不在外面玩呢,就沒趕上。”只記得當時心裏想的只有一句話,求求你,別拆穿我,別拆穿我。
我沒有把請柬扔掉,而是等心情平複了又把它拿了出來,一個人坐在書房裏靜靜地看。請柬是金邊的,黃金分割點的位置用毛筆寫着兩個名字。
葉石唯,林天意。
光是把我們的名字并排着放在一起,我就覺得我的心都疼得要撕開了。從來沒有哪一刻,我這樣深刻地意識到,我們之間已經隔着不能跨越的鴻溝。
我有時候也會怨憤,我們為什麽要認識這樣久,久到遺忘她就像是割去我一半的人生一樣。我曾想,如果十五年前我沒有去H市念書,如果十四年前我沒有做她的同桌,如果兩年前我沒有與她重逢,那麽,我們此生是不是就不再相識,即便是路過也只是陌路。
這樣,我現在是不是就不會這樣難受。
呵,我突然自嘲地笑起來,少自欺欺人了,張青勵啊張青勵,你舍得?
是,我不舍得。
即使很多時候,有些過往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了,那些不同的場景、動作與話語通通混在一起,雜亂的分不清先後順序,可相處時的那種感覺還在。其實也不是那麽想她,少不了她,但只要一不小心想到了,觸動了那塊記憶,我必定是一夜失眠。
那些或久遠或新鮮的回憶不甘被淡忘,被遺棄,于是就像個調皮的孩子一般,時不時地偷跑出來撥動我的心弦。揪一下,又揪一下,初覺是酸的,慢慢地就感覺到了甜,我并不排斥這種感覺,漸漸地,也習慣了這種難言的滋味。
朋友都說:“青勵,男人點,往前看吧。”我認同地點頭,理智上也是這樣想的,可從不真正展開實際行動,因為我知道,我在內心深處,對此,始終是甘之如饴的。
其實我也期冀着有一天我能真的走出來,至于能走出條什麽路來,我還沒有興致去想。
倒是沒有想到,在這次的拉薩之行中,我會遇見這樣一個女孩,像火一樣的,熱烈地,狂野地,讓人充滿了往前沖的激情。
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沈依夏,聽着就有種清涼的舒服的感覺,在幹燥的沙漠中,光是念幾聲她的名字,就有解渴的效用。
我一直覺得女孩子要眼睛大才好看,就想林天意一樣,大大的,有神的,好像有她自己的靈魂。她的眼睛并不算大,平時看着也不覺得特別,但她一笑起來卻特別的亮,跟有光折射出來似的,格外的吸引人。
但我不是因為這一點才對她上心的,而是因為我從她的目光裏看到了自己,那個曾經眼裏只有一個人時的目光。迫不得已,我加上了“曾經”這個詞。因為我知道,我馬上就沒有這個資格了,我得趕緊适應起來,把與她有關的字眼分到過去式的行列中。
事實證明,我的預感是正确的,這女孩确實對我有意思,雖然,她一直在努力遮掩,但我怎麽能看不出來。對此,我并不排斥,卻也不熱衷,就這麽跟她不鹹不淡地處着。
本來我們處得很好,在這個漫長的旅途中相互結伴,說說笑笑,談天說地,又謹慎地保持這一定的距離,不會讓我感到壓迫,也能自在地說話。這一切直到那一天,發生了意外。
那一天,她結婚,而我,在旅行。
其實也說不上有多難過,也沒有跑到婚禮現場去截人的沖動,只是心裏像有根刺豎着,滋滋的疼,不做點什麽就不痛快。
本能地不想出門,不想見人,于是,我買了度數很低的啤酒,一個人安靜地窩在旅館裏喝酒,翻着她從結婚現場拍的傳到微博上的照片,從我們三個人的初中一直回憶到現在。
從最開始的葉石唯與林天意,到包大人與林小牛,再到葉律師與林老師,直到如今的葉先生與葉太太。
看!不管他們的身份如何變化,從始至終,都沒我什麽事。
我算什麽呢?我什麽都不是。
我又想笑又想哭,好像真的喝醉了,都感覺不出來自己究竟是開心的,還是傷心的,下意識地摸了摸眼睛,是幹的,又碰了碰臉,嘴角竟然是咧開的。
好樣的,張青勵,笑起來,再笑得更開些。
其實我控制情緒的能力還行,只要一個晚上。真的,我發誓,明天,我就會好的。
可是她進來了,她還看到了我這副買醉的混賬樣。我很不高興,在我緬懷着什麽的時候,我讨厭有人在我身邊,這讓我不自在。
結果,真正讓我不自在地還在後面,她突然親了我,在我完全沒有準備,且全身上下都透着股頹敗氣息的情況下。
轟的一聲,酒氣全往頭上沖去,腦子都亂了。
***
再次醒來是在第二天早上了。地點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洗手間。
捋了半天記憶才恍惚想起,我好像逃進了衛生間,然後——睡着了。真是丢人到了極點,本來還糾結着再見面時該怎麽跟她說,是道個歉,還是裝什麽事都沒有,好在她看着跳脫,其實人很寬厚,一點兒也沒追究的意思。
但尴尬從來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情緒,這種氣氛來了就不容易走,一直到旅途結束,我們分離,不善交際的我還是沒能打破這種氛圍。
回到家的瞬間,有想過要不要給她報個平安的,似乎,好像,理論上來說,我們也算是有一段了吧,怎麽着也該畫個句號,或者,省略號。
只是,一見到她的結婚請柬,我就什麽都忘了。再想起這事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後了。這一段時間裏,她沒有發任何消息過來,電話也沒有。她就跟我偶然做的一個夢一樣,夢醒了,就不再存在。
我就想,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相忘于江湖。
那麽,就這樣吧。
我看了看自己編輯好的短信,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删去,也删去了這一段過往。
***
時隔一年,再次看到沈依夏,就像做夢一樣,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這種感覺有點奇怪,平生未有。
不同于與林天意重逢時激動的心跳澎湃,我的心髒毫無加快的趨勢,也沒有咚咚亂跳的感覺,但……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緩慢而沉穩,它有力地跳動着,用力地告訴我,眼前笑顏如花的女人屬于真實。
隐隐的有種所謂欣喜的感覺,又習慣性地被掩住,記得當時我只微微朝她點了下頭。這次會面非常尴尬,比一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是真正的疏離和客套。
很奇怪,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跟她交流,大約真的是分開的有些久了,對我才相處過幾個月的我們來說,所以才會連最普通的招呼都自然不起來。
我忽然就想起,曾經我跟林天意見面的時候,就從來不會這樣,我們可以很放松地從任何一個話題,任何一個角度切入,卻不會感到局促,不會擔心沒有了話題,也不會擔心說錯話。
好在沈依夏是個很熱鬧的女孩子,我不善說話不要緊,她會說,我不會在冷場時制造話題也不要緊,她會想。于是,慢慢地,我們又熟悉了起來,但也始終達不到去年剛認識時的那種自然的感覺。
那時候,我們還不熟悉,确切地說,只能算是同路人。兩個遠道而來的游客,與神秘的拉薩相遇,是運,也是緣。
我們曾相約,騎着駱駝穿梭在廣袤的沙漠中,在敬畏着這個世界的寬廣的時候,欣賞都市看不到的廣袤風光。我們也曾坐在金碧輝煌的布達拉宮中,共同聆聽着喇嘛的諄諄教誨,然後低頭相視一笑。
記得她曾調皮地稱呼我“栗子”,說我外表看着随和,其實最是頑固,就跟栗子一樣,用堅硬的殼包裹自己,不讓人進入。
雖然這個比喻不太好,但其實我很高興,這輩子,還沒人給我起過這種外號。林天意號稱“林小牛”,葉石唯是“包大人”,他們都有,很多人都有,唯有我,永遠只是嚴肅的“張青勵”。
這些事,我從不說,但一直記在心裏,從未遺忘。
我那時還不明白,後來才恍悟,原來,在感情上,我真的是個白癡。與過去一樣,我又走慢了一拍。多淺顯明了啊,我一次次不自覺地把她跟林天意做對比,一次次不經意地觀察起她的舉止,這不是在意又是什麽?
現在回想起來,這幾次意外的見面,我的表情一定很冷淡,印象中,我似乎連個笑容都吝啬于給她。這樣的我,哪裏值得她炙熱的傾慕。
怪不得,她會哭得這樣凄慘,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一樣。
在我面前,她似乎連皺下眉都不曾有過,整天都是笑嘻嘻的。這本是我好奇的地方,難道,她就沒有煩惱的事情嗎?
我有想過,她父母離異,各自結婚後又不管她,她有兩對父母,卻比只有一個還要可憐。她獨自求學,父母也不給經濟幫助,一個人靠着勤工儉學才勉強度日。畢業後又沒找到理想的工作,低三下四地跟父母要了最後一筆錢才開了家自己的咖啡店。她一個人支撐下來把它做好,期間一定碰到過很多麻煩。
跟我相比,她實在是苦太多了。可是為什麽,她還是這樣快活。
現在我明白了,她也是會難受的,只是她隐藏的能力好,或許也是我不夠關心她,而沒有注意。
這樣的她,讓我心疼。
溫吞已經害過我一次,我不能再傻第二次。
我掐掉煙頭,回到房間,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電話。
手機很久都沒人接,但我并不着急,只靜靜地等着。因為我知道,幸福離我只有一步,而我,終于邁出了這最後一步。
沈依夏,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