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教主大人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他昨晚徹夜輾轉,起來的時候還是精神不太好,但想到今天晚上就可以離開了,趕忙起身穿衣服。

出了屋門,昨晚見過那老漢正坐在院子邊的一張木椅上,提一個酒葫蘆正往嘴裏灌酒。

教主大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給天一門的幾位師兄一些面子,走過去行了個晚輩之禮道:“池大叔。”

池大叔眼皮一擡,看了葉奕辰一眼,愛答不理地說道:“這都什麽時辰了,才起來,竈臺上有飯,打水到前面的溪裏,想要什麽自己動手,我都這把年紀了,可不想伺候小少爺。”

教主大人一聽這話,心中惱火,無論是在寒瀾教還是天一門,他确實是被伺候慣了的,此時聽這老漢冷嘲熱諷,雖然不滿,但他今夜就要離開了,沒必要跟個普通老頭計較。

葉奕辰的小臉繃得緊緊的,轉身進了屋,不肯再看那老頭一眼。

他回到屋內,見竈臺上果然扣了一個大盆,盆下是一碗紅薯,一碗稀粥和一碟醬鹹菜。

取了布巾和牙粉,教主大人寒着一張臉出了門,仿佛門口那個冷嘲熱諷的老漢不存在一樣。

出了小院,葉奕辰沿着小路邊走邊查看周圍的環境。

池大叔的小院處于一處山坳裏,朝南有一條潺潺的小溪流過,小溪再向南就是大片的田地,此時冬麥未收,一塊塊割據良好的田地上種着整齊的麥子,幾個身穿短打的農夫正在地裏除草。北面則不規則地排列着一些高高低低的房子,一共有□□座,嵌在蔥籠的樹木中。

葉奕辰走到小溪處,看見幾個袖子和褲腳都挽得高高的孩子正提着竹簍在水裏抓魚,他默默走到溪水上游洗了臉,用柳條蘸着牙粉洗了洗牙齒。

那幾個小孩子見到他都好奇極了,也不抓魚了,紛紛交頭接耳,推推搡搡,誰也不好意思過來說話。

等葉奕辰洗漱完畢就快要走了,其中一個比較大的男孩才高聲問道:“你是誰?我怎麽沒見過你?”

教主大人看了眼說話的男孩,約十二三歲,瘦了吧唧的,頭發亂蓬蓬的,一張黑黑的小臉髒兮兮的,還抹着兩道泥。

教主大人問道:“你又是誰?”

“我叫柱子,是陳家的,這太山坳裏所有的人我都認得,可是我沒見過你!”那個皮猴兒一樣的男孩雙手叉腰,驕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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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一個梳兩角辮的女孩也跟着說道:“是呀,我們都沒見過你。”

教主大人對一群髒兮兮的小孩不敢興趣,可是他洗完漱往回走時,一群小蘿蔔頭齊刷刷地跟在他身後。

教主大人無奈,停下了對他們說道:“我叫陸雲白。”

一個頭發抓成丸子一樣的發髻的男孩問道:“你是誰家的?”

“池家。”

幾個小家夥頓時禁聲,都小心翼翼地看向池大叔家的門口。在他們看來,愛喝酒的池大叔是很兇的,可是再看看教主大人圓圓的臉,嗯,看起來好像比較好說話的樣子。

“你是池大伯家的嗎?那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裏所有的人我都認識。”那個叫柱子的男孩撓了撓腦袋說道。

“昨晚過來探親的。”教主大人實在是拿一群小孩子沒有辦法。他一走,幾個小家夥就跟上來,小溪離池家本來也沒多遠,幾個小孩已經跟到家門前。

“你要跟我們玩嗎?小溪裏面能抓到小蝦,可好玩了。”兩角辮小女孩問。

“我不去,你們去玩吧。”教主大人板着臉說道。他堂堂一個魔教教主大人,跟幾個小屁孩去摸魚,傳出去還不被人笑死。

幾個小孩還是跟在葉奕辰身後,直到他進了門,才嘻嘻哈哈地跑走了。

教主大人進了院門,池大叔往門口掃了一眼,看見幾個小孩子跑走的身影,對他說道:“趕快進屋吃飯,吃完了出來曬麥子。家裏來了個青壯年,難道還打算吃白飯不幹活嗎?”

教主大人簡直要咬碎了後槽牙!

這老頭指使起人來還真是毫不客氣!

“冷靜、冷靜……”他堂堂一個教主大人,不要跟一個沒有武功的普通老頭一般見識,不就是幫忙曬麥子嗎?就當他在這住一晚給的房錢了!

今天晚上他就給天一門的幾位師兄留個字條離開,明天就再也不用受這老頭的氣了。

教主大人進了屋,沒對竈上的飯菜看一眼,拿出陸一刀給他準備的糕點随便吃了兩塊。

池大叔見他吃完飯出來,朝着放雜物的房間指了指,說道:“去倉房裏拿些篾籮出來,把裏面的麥子搬出來幾袋。”

教主大人幾時受過這樣的氣,他咬着牙走進倉房,往出搬篾籮和麥子。

無論是在寒瀾教還是在天一門,葉奕辰都是沒幹過活。如今教主大人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堂堂寒瀾教教主總不能欠人人情,現在替這個老頭幹些體力活,也算還了他的住宿費。

可是教主大人從來沒幹過這些活,他心裏雖然壓着氣,但也只能池大叔說一步他照着做一步。

山坳裏平地少,幾戶人家沒有建晾曬場,多是用平底的篾籮分批晾曬麥子。葉奕辰先在地上支起幾個厚度差不多的木板,再把幾個篾籮上鋪上一層不到一寸厚的麥子,整齊地擺到木板上晾曬起來。

原身的身體不好,這些事情他做得也不熟練,動作很慢,好不容易把十幾個篾籮都擺上了,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一個身穿墨綠長褂農婦提着籃子來到了池大叔家,見到葉奕辰在曬麥子顯得十分吃驚。

“池大哥,怎麽家裏多了口人?”婦女不安地拉了拉衣角,說道:“也沒先知會我一聲,我好多做些飯來。”

池大叔一擺手,說道:“這娃是我家遠方親戚,昨天過來看我,晚上還勞弟妹多做些飯食。”

教主大人心裏憤憤不平——才怪,鬼才跟你這個又老又髒的醉鬼老頭兒有親戚呢!

那婦人忐忑道:“一定的一定的,我現在回去再做些過來。”

“老漢我有酒就知足,中飯就先這樣吧,弟妹不用麻煩了。”池大叔說完朝葉奕辰擺擺手道:“小白,這是朱嬸。”

葉奕辰還在鋪麥子,遠遠地對着朱嬸點了點頭。

朱嬸有些慌亂,說道:“小白侄兒長得可真好看。”

朱嬸把籃子裏的飯食放到竈臺上,把早上的碗碟撿走了。

池大叔對着忙了一頭汗的葉奕辰說道:“可以吃飯了。”

教主大人停下手裏的活,站起來直了直腰。“唔”,也許是原身的身體實在是太虛了,教主大人做了還不到一個時辰,腰已經酸得不敢直起來。

池大叔的鼻子一哼,說道:“陸老頭實在是太慣着你了,幹了一點活就累成這樣。到了我這,該幹什麽幹什麽。”

教主大人幹了近一個時辰的活兒,肚子裏那兩塊點心早就消化得無影無蹤了。剛剛聽這個池大叔跟那個朱嬸的對話,好像是早上這個大叔自己沒吃飯,留給他吃了。

葉奕辰心裏明白,這個池大叔是看不慣原身陸雲白被天一門裏的衆人嬌寵着,并不是真的對他有什麽惡意,當下心裏就有些釋懷了。他進了屋,洗淨了手就拿起朱嬸送來的玉米餅狠狠地咬了一口,粗糙的玉米餅刮得葉奕辰嗓子直疼,他還是堅持吃了一個,又喝了點水,就打算繼續去曬麥子。

只聽那池大叔說道:“剩下的麥子就不用倒出來了,等你鋪完,太陽都下山了,還曬啥?”

教主大人頓時又覺得後槽牙又癢癢起來。知道池大叔是好心是一回事,這樣被人指使着幹活還被嫌棄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用他正好!

教主大人直接出了門,準備先看看走出山坳的路,省得對着這老頭兒受那閑氣。

他氣沖沖地從池大叔家出來,順着門口一條被人踩平的小路就往東走,恨不得立刻找到出路,天一黑就離開那池老頭兒家。

沿着小路走到盡頭,迎面卻是一座大山,小路沿山而上,漸漸消失在郁郁蔥蔥的樹林裏。

難道是走反了?

葉奕辰又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等他走到小路的另一頭,卻也是蜿蜒着上山的一條路。

教主大人本來心裏就憋着一股氣,可是走了半天連條路都找不着,卻已經累得腳都快要擡不起來了。

他倔強地沿着路上的幾個岔口一次一次走下去,卻一直找不到一條出村的路。

再次打量着這裏的地形,葉奕辰才發現這個小村子四面環山,是個天然的盆地。主街只有一條,寬度只能過一輛馬車,而他已經将主街的兩邊都走到頭了。其他的幾條小岔路只有幾尺寬,分別是通向各個房屋和田地的。

四面的青山像屏障一樣,将這個小小的村落圍得如同鐵桶一般。也難怪天一門的幾個師兄敢把他一個人放在這樣的地方,他在村子裏面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外面殷銀閣的人又怎麽能進得來找他?

教主大人想着昨晚三師兄帶他來時走的路。當時天已漸黑,他又在考慮別的事情,所以他只是跟着陸一刀,根本沒有注意路要怎麽走,應該是從太山上直接下來的。

可那條山路是直通天一門的,要是他往那條山路上走,不就又走回去了?

對,還有溪流。

一般只要沿着溪水總會有路,說不定溪邊才是出去的正路。

教主大人又來到早上洗漱的溪水邊,沿着溪流往下走。

走了一陣他就覺得有點不對。

溪邊雖然有人踩過,但絕不是被衆多人走開的道路,而且越往前走溪水越急,走了近八裏的地方,就到了盡頭。

盡頭處的溪流已經鋪的很寬了,再往前是一個小瀑布,教主大人向下一看,至少有三四米高。

他只好又往回走,等他走回村子時,太陽已經西斜,橙色的雲霞染滿了西面的天空。

今天不能再找下去了,教主大人心裏嘆了口氣。天色會漸漸暗下來,就算是再找下去路也已經看不清了,只能明天再繼續找。

教主大人心裏沮喪,只能回了池大叔家。

池大叔并沒有問他去哪了,見他回來就說道:“朱嬸已經送了晚飯過來,你把麥子收了,就可以吃飯了。今天曬的麥子要單獨收到麻袋裏,明天還要再晾一天。”

教主大人今天幹了一上午的活,又在外面走了一下午,已經又累又餓了。他沒有精神再跟池大叔計較什麽,匆匆地把篾籮裏的麥子倒進麻袋裏,搬到倉房裏去,這才洗了手,進了廚房。

廚房裏已經點了油燈,池大叔正坐在竈臺邊等他,大約是因為來了客人,朱嬸做了滿滿一大盤臘肉炒豆角,一個蔥炒雞蛋,還有一盆荠菜湯。

教主大人真的是餓壞了,拿起一個窩頭就大口大口吃起來。

池大叔等他吃上才開始動筷,不時喝兩口葫蘆裏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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