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養了好幾天,教主大人終于被批準可以出門了,溫子浩與他一商議,今天直接就回家。

溫子皓很久沒有回過家,也不知道家裏平時都缺什麽,就按照每個人一份禮物先準備着。

給溫父的是兩壇風州酒,給溫母的是十斤彈好的棉絮,給二弟的是一塊順滑細密的布料,給二弟妹的是一盒胭脂,給三弟的是一本《千字文》和一本《幼學瓊林》,幾個兒時好友也是背了幾壇酒,還買了雞鴨鵝,豬肉,活魚等,最後還給小侄子買了個撥浪鼓。

教主大人吃驚道:“大師兄已經有了小侄子嗎?”

“是呀,二弟家的孩子,按說應該有四、五歲了吧”溫子皓正忙得滿頭大汗,抽空答道。

他買的東西太多,只好把兩匹馬寄存在客棧,雇一輛馬車,此刻正在把東西一點一點搬上馬車。

教主大人從來沒有去長輩家拜會要送什麽禮的概念,只備了幾盒點心,聽說家裏有小孩,又去買了一包核桃酥和松子糖。

早飯吃完,二人就坐上了馬車趕向溫子浩的故鄉永安村。

萬裏晴空,空氣裏傳來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聞着好像能夠感受到有無數的新生命悄悄地從土裏冒出來一樣。一只蜻蜓高高地飛在天空上,鳥雀們在樹枝間跳躍歡鳴,地裏的青苗也嬌嫩可愛,青翠欲滴。

趕車的是個五十來歲的大叔,一臉憨厚,操着濃厚的鄉音跟溫子皓搭話:“小娃子從哪裏來啊?”

溫子皓已有二十七歲,卻被人稱作小娃子,有些不自在地說道:“大伯,我們從晉陽來。”

“過來探親還是游玩啊?”

“我們是探親的,我老家是永安村的,大伯知道不?”

“知道知道,永安村要走上半個多時辰呢”

教主大人靠在溫子浩身上,被馬車搖得恍恍惚惚,一會就睡着了。等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已經快要進村了。

溫子皓正一臉興奮地看着這個他呆到八歲的小村子。農村裏四五歲的男孩子已經滿村跑去玩了,溫子皓對附近的景物都熟悉的很,見葉奕辰醒來,就拉着他,跟他講那些他小時候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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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條小池塘,裏面有好多的魚,可是特別不好抓啊。

有一年大概是三月吧,家裏沒有什麽存糧了,也沒有什麽新鮮下來的菜,整天喝番薯粥,我就和大虎,三胖一起來這河邊抓魚。

那天天氣很冷,不能在池塘裏多待,時間長了容易凍得腳抽筋,我們就在身上綁上繩子,輪番下去抓,好像那天被我們抓到了六七條魚呢。

不過,那天晚上娘很生氣,狠狠地抽了我一頓屁股。

看到前面那片樹林沒有?那是一片桂花樹林,現在看不到,等到八月,會開出滿樹的金黃色小花。

小時候我爬樹很厲害,就拉着二弟去摘桂花,二弟那時大概有四五歲了吧,跟在我屁股後面,想爬又爬不上去,只好在樹底下等着,幫我把桂花放在籮筐裏。我記得那時我一個人摘了快要兩個籮筐了,是村子裏小孩中,摘得最多的。

娘把那些桂花放在壇子裏,加了蔗糖腌上,我就天天在那盼着,終于等到娘說可以吃了。我一嘗,又香又甜。後來每天都和弟弟央求娘親給一點。真好吃啊。”

……

溫子皓的表情一會兒一變,生動得很,說到會爬樹,能抓魚,就揚起眉毛,一臉驕傲的神色;說到他娘打他屁股時,就皺緊眉毛,一臉怕痛的表情;說道桂花蜜好吃的時候,又舔着嘴角,一副嘴饞的樣子。

教主大人看着這樣表情多變的大師兄,聽着他說的那些事,覺得又新奇又好笑。

從他第一次見到溫子浩時,知道他是名門正派的人,就根本瞧不上他,只覺得他道貌岸然,一臉正人君子樣,其實說不定心裏藏着多少陰暗狠毒。

後來在天一門與他相處,看到大師兄嚴肅地處理門內事物,認真地練武,溫柔地對待他和二師兄、三師兄,認為他一本正經,嚴謹果斷。

再從池大叔家這一路上,大師兄老是逗弄他,跟他開玩笑,他又覺得大師兄不拘小節,放蕩不羁。

而此時的溫子皓卻是孩子氣的,愉悅生動的,可能是要回到自己父母跟前,真的覺得親切自在吧。

至于他說的那些事情,教主大人從來也沒有聽說過,也沒有做過。

他不到五歲就跟在義父葉晟展身邊。最初的時候還沒有左護法閻言,他被上一任松若長老盧彩衣照顧,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義父教他武功,盧長老教他識字。

晚上的時候義父會教他練習內力或在寒玉床上錘煉身體,他身邊一個玩伴也沒有,也不知道別的小孩的童年都是怎麽過的。

原來外面的小孩子都是這樣長大的啊!

會爬樹,會下河,會光着腳在田邊玩泥巴,會四處掏鳥蛋,會采蘑菇,采野果,捉蟲子,會跳房子,丢沙包,會騎竹馬打仗,會放風筝,會堆雪人,若是過了節,會買花燈,還會放許願船,當然如果做錯了事,還會被娘親打屁股。

這樣的生活聽起來真不錯啊!教主大人心裏默默地想。

正想着,馬車已過了村口,溫子皓他們沿着村裏的主街,慢慢來到一座小院前。

院落不大,卻收拾得幹淨利落,充滿生機。正面一間穿堂瓦房,左右連着兩趟廂房,院門口挺立着兩棵粗大的柿子樹,枝葉婆娑。

一只大黃狗見有生人,“旺旺”地叫個不停,兩只老母雞領着一群毛絨絨的小雞,正閑悠悠地在樹下覓食,挂滿絲瓜、豆莢的籬笆上,綠油油的葉子淋浴在溫煦的陽光下,給人帶來欣欣向榮的感覺。

屋內一農婦聽到狗叫聲,開門來看,只見她一身布衣短挂,腳底一雙厚底布鞋,頭發只随意挽成一個鬟,已見鬓角斑白,眼角也有絲絲細紋。

待她出來,看到兩個陌生男子站在門口,有些躊躇地問道:“兩位公子是來找人?”

溫子皓緊緊盯着那婦人,眼睛泛紅,聲音哽咽地喊了一聲:“娘。”

只見那婦人的身體輕輕顫抖起來,淚水一下子溢出眼眶,說話也微微有些顫抖,問道:“大栓子?”

溫子皓眼睛更紅了,那婦人一頭撲進他的懷裏,一手狠狠地捶打他的肩膀,嗚咽出聲:“你這狠心的混蛋,這一走有十幾年都不回來了,根本不管我和你爹啊。你這混蛋,混蛋,娘怎麽把你生得這麽狠心……”

溫子皓任她捶打責罵,也不出聲,只是用手輕輕拍着娘親的後背。

溫母哭了一陣,擡起頭來,看見葉奕辰的一雙大眼正盯着他看,不好意思起來,站直的身體,對葉奕辰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這個小兄弟,可是大栓的朋友?”

教主大人強忍住要脫口而出的笑聲,連忙一本正經地行禮道:“伯母您好,我是師兄的小師弟,我叫小白。”

大栓!大師兄的小名實在是太好笑了。

溫母用袖口擦了擦眼淚,說道:“看我這老婆子,真是失禮了,快請到屋裏坐。”說着讓二人進屋,還不忘狠狠瞪溫子浩一眼。

二人将車上物品搬下來,打發了趕車的大叔,跟着溫母進了屋內。

到了屋裏,溫子浩和陸雲白各自洗去了易容,溫母有些吃驚,但一句話都沒有多問,只招呼一聲:“小栓子,快去田裏喊你爹回來。”

西側廂房裏傳來一聲答應:“哎。”一個半大的男孩子一轉眼跑了出去。

溫母招呼二人坐下,又倒了溫水,從東側廂房領進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對着溫子皓說:“這是你二弟的媳婦兒,小桃。小桃,給你大哥問好。”

“大哥好。”小桃福了福身,施了個禮。

“小桃你好,大哥回來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帶了盒胭脂,希望你不要嫌棄。”溫子皓從給衆人的禮物中挑出給小桃的那份。

“謝謝大哥。”小桃收了東西後小心地收好,站在一邊也不多話,一看就是個溫婉的女子。

溫母接話:“大栓你還沒見過小桃,她都跟你二弟有娃了。你說說你多狠心,從你上次回來,到現在有十幾年都沒回家。”

溫子皓無奈地答道:“的确是第一次見到弟妹,只是在你們捎的信中知道,二弟有了媳婦兒,有了娃娃,三弟在跟着夫子學認字。娘,我不是都有捎信給你的嗎?”

“你還敢提你那信啊,半年才來一封,老說自己很好很好,師父也好,師叔也好,師弟也好。剩下的什麽也不說。

娘幾次讓你回來相個親,你居然敢不理這事。你說說你,都二十七了,弟弟家的孩子都滿地跑了,你連個姑娘都沒領回來給娘看看。”溫母越說越氣,用手指戳着溫子皓的頭。

“娘,娘”,溫子皓搖頭躲過手指,陪笑道:“天一門裏沒有姑娘,我只有幾個師弟,收的弟子都是男弟子,我去哪給您找個姑娘去。”

“你還有理啦,讓你回來給你相親,你倒是給我回來啊!不管了,正好趕上這次你回來了,娘一定給你找個好姑娘,你這次可不許給我逃了,不然,小心你的屁股!”

“娘,別這樣嘛,其實孩兒這次是出門辦事,特意繞路過來看你的,等兩三天就走了,那有空看什麽媳婦兒啊!”

“什麽?兩三天就要走了?”溫母用兩根手指狠狠将溫子皓的一張俊臉扯成一張面餅:“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娘?你要是敢走,看我不把你的皮拔下來!”

教主大人看溫子皓這樣在母親面前耍無賴撒嬌,覺得好笑又羨慕,他從來沒見過大師兄這樣撒嬌的樣子,又羨慕這樣自然幸福的母子相處。

母子倆正聊着,就聽外面一個洪亮地聲音傳來:“老婆子,誰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栓!噗!溫大俠的小名笑死人了!

其實是阿一以前看《重返20歲》留在記憶裏的頑強印象。這個片子看了兩遍,裏面的歌也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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