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靜室中一盞油燈兀自燃燒,照亮了三張表情不同的臉。

賀麟滿臉都寫滿了感激。溫子浩的一張方臉上大義凜然。葉奕辰的臉色卻帶着一絲陰霾。

“賀大當家真是使得一手好計啊”,葉奕辰的聲音陰恻恻地響起:“不費吹灰之力就讓我們幫你拔掉你身邊最大的一顆釘子,常樂;在歐陽莊主面前又能顯出你的辦事能力;雷霆山莊從此事之後,在江湖人心目中地位更加穩固——雖然是個江湖幫派,但雷霆山莊心懷天下、急公好義,實為我輩楷模。”

溫子浩道:“小白,你怎麽能這樣說話,快跟賀大俠道歉。”

葉奕辰冷笑一聲道:“道歉?我道什麽歉?在這件事上面,天一門被他利用了個徹底。

如今仙玄教已經知道我們天一門的人去響馬寨拜訪,第二天太行山下鄉民被劫,官銀和糧草又被周密的保護起來,沿途負責護送的還有江湖人士,仙玄教會把這整件事都算到誰頭上?

而他雷霆山莊呢,賀大當家自然不能主動去暴露他的眼線身份,頂多被仙玄教教主責罰個辦事不利。雷霆山莊當然也不能承認有人要劫官銀和糧草的消息是從賀大當家處得來的,一定會含糊其辭說是江湖中有人傳聞,到時候仙玄教會懷疑誰洩露了此事?

雁門關此時還未與匈奴開戰,官銀和糧草先行。在朝廷中,這樣一位能知道官銀和糧草何時運送的官員,創辦兩年就有兩萬教衆的仙玄教,無論是權利、心智還是手腕都不容小觑,怎麽會放過天一門?”

賀麟聞言立刻慘白了一張臉,他雖因後續可能發生的事情感到內疚前來道歉,但也絕沒想到這樣一個少年會将這件事分析得如此徹底,當着他的面赤-裸裸的扒得清清楚楚。

“所以說,賀某是來道謝和道歉的”,賀麟一臉苦笑,說道道:“賀某當時實在是沒有脫身之法,只好期望于發現此事的人是我郕國的熱血男兒,哪怕只是告知官府,也會引起常樂的警惕,不會将注意力全都放在我身上。

不過兩位大俠做的這些已經出乎我意料之外,使整件事情更加圓滿。

此事關乎我大郕王朝,只要是我大郕的铮铮漢子,熱血男兒,誰能置身事外?”

葉奕辰見賀麟目光堅定,如鐵鑄般分毫不動,面色驕傲,一現其願為國捐軀般的铮铮鐵骨。

他心裏清楚,賀麟既然來自雷霆山莊,多半就是朝廷從小培養的将士,自然對國家大義有着旁人不能比的熱情。

可是他唯一不能原諒的就是:“你知不知道我大師兄中了毒?”

賀麟頓時變了臉色:“溫大俠中了毒?什麽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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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如、血!”葉奕辰一字一頓地說道。

賀麟臉色大變,嘴巴開合了幾次才從喉嚨間發出幹啞的聲音:“這毒……可……可能解?”

葉奕辰冷着臉問道:“可能解?看來賀大當家已經知道這種毒的毒性如何,否則又怎麽能問出這句話?請問我們和常樂死戰時賀大當家在哪裏呢?”

賀麟只覺得嘴中幹澀,連話都說不出來,半天才道:“當時搖鈴一響,常樂就立刻下山去查看。我借口要集齊人手,借此機會跟他分開……直接去找雲興縣裏雷霆山莊的分堂,讓他們通知歐陽教主此事。

等我再回去趕到太行山中,你們都已經離開了。我看見常樂一個人受傷嚴重打算逃跑,就過去把他殺了。

但是我萬沒料到溫大俠中了淚如血之毒……我……”

溫子浩插言道:“賀大俠不用愧疚,各人生死有命,何況溫某堂堂七尺男兒,第一次為國家做過什麽大事,雖然當時并不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但是現在知道了,溫某并沒有半點後悔。”

賀麟臉色依舊慘白,愧疚和自責占滿了他的心:“是,是了,我聽說過這種毒,這種毒是沒有解藥的。怪不得一整天你這屋子中都有人,原來都是在想辦法給你解毒……”

葉奕辰見賀麟此時的神态,也明白他事先并不知道常樂有這種□□,但現在溫子浩的毒不能全解,還有可能武功全失,他哪能這麽容易就消氣?

溫子浩見賀麟意志消沉,就轉移話題,說道:“賀大俠是在五靈縣的時候就知道我們了?”

賀麟神色略微恢複,答道:“我只是知道有人來查探我們,并不知道來者是誰。

當晚我們在五靈縣附近的大宅向尹陽彙報。尹陽向來小心,從來不在響馬山寨中和我們見面。

那晚過後,我知道你們對這件事必定充滿疑心,就匆匆地留下字條,用內力封在随身帶的蠟丸裏。等你們什麽時候再回去查看時可以發現。”

“那你就不怕那個尹陽的放火燒了那座宅子?”溫子皓道。

“當時我也想過這種可能。但是我身邊有常樂監視,那天的情況又混亂得很,我也只能趁機留下那樣的線索。”賀麟道。

“當天我和小白本是無意撞到你們,才進入那個荒宅,并不知道這件事跟縣裏的人口失蹤有關,所以被發現了也只是逃走了,沒有立即去尋找線索。”溫子皓道。

賀麟嘆了口氣:“我也知道希望渺茫,可是我根本就無人可用。留下那張紙條,只是希望能有人盡快發現。

那天你和陸大俠來響馬寨探查時,我寫出那字謎交給陸大俠,也是因為不知道你們跟仙玄教有沒有聯系,是不是來試探的,才寫出含糊的字謎交給你們。

如果陸大俠當場翻臉,我就解釋說是看小白兄弟長得白白淨淨的,忍不住想調戲一下,常樂當時并不知道我已查到了官銀一事,就是心中懷疑我,他也沒有确實的證據。”

“還好當時尹陽并沒有燒那座荒宅。”溫子皓細想當時的情況,暗自慶幸。如果荒宅被燒了,他們一定找不到太行山。等到官銀被劫之後,被擄走的村民絕對會被滅口,那溫子旭……

賀麟道:“他離開之前将那座荒宅上上下下搜查了三遍,我是在最後一遍結束後要離開時才将蠟丸推入柱子中的。

尹陽是一個非常小心的人,他不燒那座荒宅,想必是那座荒宅他還另有用處。只要荒宅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他就不用多此一舉。”

葉奕辰突然插言道:“還有一件事,按照你的查探,搶官銀這件事,朝廷中的人是誰參與其中?”

賀麟面露愧色:“需要挖山這件事情是尹陽安排的,他手持着仙玄教教主的令牌,直接交代下來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葉奕辰呲笑了一聲,說道:“搞了半天賀大當家當了好幾年的眼線,連幕後黑手是誰也沒查到。”

溫子浩見葉奕辰說話帶刺,趕緊又岔開話題,問道:“賀大俠今後有什麽打算呢?”

賀麟臉色更加慚愧,答道:“我還是要回仙玄教去。

溫大俠、陸大俠請放心,我已通知了歐陽莊主天一門此時的處境,一旦仙玄教要來找天一門的麻煩,我雷霆山莊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況且,仙玄教并沒有在明面上做出要打劫這批官銀和糧草的舉動,一切事情都是在暗中進行的,所以在江湖道義上仙玄教并不會正面對付天一門。

如果仙玄教在背後有什麽對付天一門的行動,我也會想盡辦法通知兩位,以免到時天一門會沒有防備,措手不及。”

“就怕到時候賀大當家也被人監視着,連個消息也發不出來了。”葉奕辰面無表情的刺了一句。

賀麟神色尴尬,溫子浩忙去幫他打圓場。

葉奕辰不再理會他二人,心中開始分析事情的背景。

這個仙玄教的幕後黑手,按照賀麟的說法,既然跟朝廷關系密切,打聽得到官銀和糧草運送的消息,又敢把主意打到朝廷運送的官銀上,應該是哪個擁兵自重的王爺。

其他官員哪有膽子做這種事?如今的皇帝龍展皇雖說年級不大,但是治下甚嚴,現在朝中幾乎是太平盛世。

只怕是有天子血脈的各個王爺,哪個打算犯上作亂,才會囤積糧草,跟北面的匈奴勾結,構成內外夾攻之勢。

朝廷中這些混亂的事情,葉奕辰從不打算管,就算教中右護法陳曦和松若長老陳晨他們兄妹倆與如王爺的關系匪淺,寒瀾教也不打算趟這灘渾水。對他來說,只要這個仙玄教的教主仲臻不要惹他,不要對寒瀾教出手,他都不在意。

可是在搶官銀這件事上,天一門卻在無意中插手了。雖然像賀麟所說,仙玄教未必會跋山涉水去攻打名門正派的天一門,但如果仙玄教背後的人在朝中的勢力強大,難免不會在暗中給天一門使什麽絆子,不得不防。

他心中還在暗暗思慮,賀麟的一句問話突然引起他的注意:“溫大俠,你們這次來太行山既然是來查看人口失蹤案的,為什麽只帶那麽一點人手?”

“我們查到你寫得字條時已經是五月十七,就跟着五靈縣的捕快們直接趕往太行山,其間又分出兩組人馬回去報告,可是還沒有人前來支援……”

溫子浩說着說着也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吃驚地瞪圓的雙眼道:“你是說……”

賀麟點頭道:“這才是我深夜單獨拜訪二位大俠的原因,但是這件事我也只是心中懷疑,并沒有确實的證據。

賀某對兩位大俠實在心懷愧疚,想到這裏就出言提醒,還望溫大俠和陸大俠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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